第16節(jié)
自秋獵樓音遇刺之后,皇帝將大量珍寶抬進了季翊府邸,還附贈了大量侍衛(wèi),名為保護,實則監(jiān)視。季翊倒也不聲不吭,每日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成日在府邸中飲酒賞花,好不自在。 難得有機會讓他出府的,便是今日大公主在西山設宴,邀請眾人前往秋月山莊賞菊。 西山上一共就兩處山莊,一處綺隆宮,是皇帝賞給長公主休養(yǎng)的地方,一處秋月山莊,是皇后在世時的私宅,其中的花卉堪比皇宮御花園,各種名貴花草數(shù)不勝數(shù),要輪最著名的,還是這山莊里的菊花,名品薈萃,美不勝收。 恰逢秋意濃,秋月山莊的菊花開得正盛,樓音便以慶祝自己絕處逢生為由,舉辦了這賞花宴。 劉勤來得最積極,一早兒便到秋月山莊守著,跟在樓音屁股后面轉(zhuǎn)。 “jiejie,上次我給你的核桃酥怎么樣?我把天香樓的廚子拎出來單獨給你做的!” “呃……不錯?!?/br> 劉勤咧嘴一笑,“那改天我還給jiejie送!” “不必了!”樓音捂著腦門,說道,“我想吃的時候,會派人去買的,不必麻煩你了。” “誒嘿?”劉勤一溜煙兒跑到樓音面前,仔細打量了她一番,“jiejie你是不是經(jīng)歷了生死搏斗后,幡然悔悟,痛改前非,決定對我這個弟弟好一點?” “……” 樓音張嘴說不出話,半晌后才道:“你到前面去接客吧?!?/br> “哈?接客?” “我說讓你去接待賓客!” 今日樓音邀請來的人,都是平日里熟悉的,除了季翊外,還邀請了南陽侯兄妹、于太傅的孫女于婻、齊大人的小女兒齊萱與小兒子齊廉等等,公子們風流倜儻,小姐們嬌俏美艷,比這秋月山莊的百花還耀眼。 樓音在山莊花園里安置了十來張案桌,上面擺著精致的糕點,時令的新鮮水果,男子案桌上的酒是夢歸處,而女子案桌上的酒是時下香甜可口的桂花釀。值得一提的是,眼下已經(jīng)入秋,這宴席上竟還有新鮮的荔枝,千金小姐們由衷喜笑顏開,連連稱贊樓音貼心。 特別是秦語陽,笑得眼睛彎彎的,“今年南國荔枝本就上供得少,真是托了公主的福,才能在秋天吃到這么新鮮可口的荔枝?!?/br> 說著,端起桂花釀敬了樓音一杯。 樓音笑著喝了酒,看著她身姿搖曳著走向季翊,腰間的血玉環(huán)配在秋日光芒中熠熠生輝。 秦語陽對著季翊福了福身子,說道:“光是賞花也無趣,季公子學富五車,不如咱們來行酒令如何?” 季翊剛要張口,南陽侯就說道:“酒令不如放在后面,聽說季公子此次救駕有功,真不知平日里藏了多深的武藝,不如咱們來比試比試,也好讓大家看看季公子到底是否藏龍臥虎?” “是呀是呀!”劉勤在一旁說道,“我也想與季公子切磋切磋?!?/br> 絲絲涼風,將季翊額間的發(fā)絲吹起一縷,漆黑的眸子藏在發(fā)絲后,讓人看不清,他聲音低沉,在這秋高氣爽的天氣中宛若久釀的美酒,讓人耳畔生溫,“不過是與刺客拼死搏斗,談不上武藝高深?!?/br> 樓音坐在高處,遠遠望著他,說道:“這般時刻,季公子再謙虛,那就是不給本宮臉面了?!?/br> 不等季翊回話,南陽侯已經(jīng)遞來一把利劍,“點到為止,只當為賞花宴助興。” “是呀,哥哥他就是愛鬧著玩?!鼻卣Z陽不知不覺,拉著季翊的袖子搖了兩下,說道,“我也想看看季公子的英姿呢?!?/br> 季翊突然笑了,眼里的點點眸光如春意一般,大抵所有人看了都會明白為何樓音單單癡迷于他。而此刻,樓音看著他的笑,卻覺得冷意凜凜。 接過劍,季翊拂袖擦了擦,“還請侯爺指點?!?/br> 說話間,南陽侯已經(jīng)舉劍刺了過來,兩人即刻打斗到一起。說是玩樂,可南陽侯招招致命,劍氣如猛虎一般,直戳要害,看得旁人心里捏了一把汗。好在季翊身子敏捷,次次都能巧妙地閃躲開來。 南陽侯飛身而起,后腿踢上樹干接力,劍鋒直至季翊的喉嚨,眼看劍光已經(jīng)快刺入季翊的rou中,他才猛然一后仰,避開了南陽侯的進攻。 如此,季翊始終只躲避不進攻,反而讓南陽侯一陣惱怒,下手更很,看得秦語陽驚叫連連:“好了好了!哥哥你這是做什么呀!” 旁人都悄悄看著樓音,想看看這位公主對于這兩個人的廝殺是什么反應,畢竟一個是她心心戀戀的情郎,一個是內(nèi)定的準駙馬,可抬眼望去,那位公主只是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好似看戲一般。 劉勤咽了咽口水,感覺事態(tài)發(fā)展不對,南陽侯已經(jīng)紅了眼,再這樣下去,萬一季翊有個三長兩短,場面就不好看了。想著,他從身邊侍衛(wèi)腰間抽了一把劍出來,沖了上去,“秦大哥歇著!讓我來會會他!” 被劉勤這么一打岔,南陽侯連連后退了幾步,怕刀劍不長眼傷著劉勤,可就是這么一頓,他才知道自己剛才有多沖動,心里竟想著要真的取了季翊的命。幸好劉勤機靈,他才沒有釀成大錯。 抬頭去看樓音,她眼里依然沒有波動,似乎在她眼里,他剛才的搏斗與戲臺上的戲子無異一般。 劉勤以輕功見長,拳腳上的功夫始終差了一截,沒幾回合便落下陣來,他一負氣,便扔了劍,說道:“不玩兒了不玩兒,季公子果然藏得深,也不知讓著我點?!边呎f邊往自己席位上走,還生氣地踢了花盆一腳。 季翊拱手道:“承讓了?!?/br> 至此,席間再無人提比武一事,一行人玩起了行酒令,直至天色暗了下來,樓音才說道:“今日在西山宴請大家,為的就是賞一賞我母后生前最喜歡的花卉,如今天色已晚,西山又在京郊,想來各位回京不便,本宮已經(jīng)安排了廂房,還請各位將就著住一晚,明日一早再回京,本宮也放心些?!?/br> 樓音這么說了,即便是想當天回京的也不好意思走了,否則就是不給樓音面子,于是大家相繼應承了,由侍女帶著往廂房去。 只有季翊,站在角落,直到眾人都走了,他還一動不動。 樓音心里莫名發(fā)憷,說道:“季公子,還有事?” 季翊抬起頭,慢慢走到樓音面前,帶著淡淡酒氣的呼吸拍打在她臉上。他的手一直藏在袖子里,此刻伸了出來,攤開手心,里面是一顆潔白鮮嫩的荔枝。 “送給你?!?/br> 樓音接過,那荔枝已經(jīng)有些溫熱了,不知被他藏在手里捂了多久。 看著樓音呆住的表情,季翊說道:“像你?!?/br> 荔枝帶著溫熱,發(fā)散著清甜的香味,像一顆夜明珠一般,在樓音的手心發(fā)著淡淡光輝。她抬頭看了季翊一眼,然后隨手將荔枝扔了出去,“哪里像我?!?/br> 看著荔枝滾出去老遠,潔白的果rou上沾了泥土,而樓音又一副氣鼓鼓的樣子,季翊突然笑了,露出了幾顆牙齒,臉頰有淺淺的酒窩,狹長的眼睛彎成了月牙,連劍眉也溫柔了起來。 樓音有些慌神,兩世為人,她好像從來沒見季翊這樣笑過。 “世間珍果更無加,玉雪肌膚罩絳紗?!奔抉醋吆?,樓音走了幾步,看著那顆沾滿泥土的荔枝,噙著笑,自言自語道,“這首詩,還是以前你教我的呢?!?/br> 枝枝無聲走了進來,說道:“公主,席沉已經(jīng)去了,今晚就行動。如今山莊里全是我們的人,除了郁差,季公子身邊沒有別人了?!?/br> 樓音點點頭,伸腳踩爛了那顆荔枝,提著裙擺往寢殿走去。 秋夜月正明,樓音坐在窗前,無心睡眠,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比以往快,像是在期待什么,又像是在切斷什么。 窗外的落葉聲,蟲鳴聲,侍女放輕了的腳步聲,都能引起樓音的一陣慌亂,她此刻心里除了興奮,更多的是慌亂,害怕明天太陽升起,季翊再次出現(xiàn)在她面前,完好無損的,笑盈盈的。 忽然,敲門聲響起,樓音聽到是席沉的聲音,猛然站了起來,不顧儀態(tài)地沖過去開了門,“怎么樣!” 席沉身上帶了一絲涼意,說道:“還未動手?!?/br> “為何?” “屬下……”有些話,席沉是在難以啟齒,用了最大的勇氣才說出來,“屬下看到季公子在屋內(nèi),與秦小姐纏綿于床榻,屬下……不敢誤傷秦小姐?!?/br> ☆、第25章 刺殺三【修了一下】 秦語陽?樓音咬牙道:“一起殺!” “公主!”枝枝沖到樓音面前跪了下來,此刻的樓音在她眼里如同殺人狂魔一般,“秦小姐是南陽侯嫡妹,殺了她、她......” 她何其無辜??!枝枝心里想到,卻不敢說出來。 但枝枝的求情沒有起到絲毫作用,樓音看都沒有看她,遞給席沉一個眼神,他便出去執(zhí)行任務了。 秦語陽么?她可不無辜,就算今日不殺了她,樓音早晚也要親手抹了他們兄妹倆的脖子。 不!凌遲處死! 樓音看了一眼枝枝,她還跪在地上,兩頰通紅。樓音蹲下來,問到:“你覺得我很可怕?” “奴婢不敢!”枝枝猛地磕頭,不敢抬眼看樓音。 過了許久,她感受到樓音平穩(wěn)的呼吸,這才鼓足勇氣說到:“奴婢只是、只是覺得公、公主......” “枝枝。”樓音突然按住了她的肩膀,不讓她再說下去,“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好好活著。而我此生若要好好活著,就必定要有人為此付出代價?!?/br> 枝枝似懂非懂地點頭,說到:“奴婢懂了,只要公主需要,奴婢這條命豆可以豁出去?!?/br> 看來枝枝誤解她的意思了,但偏偏其中的緣由又不能解釋給她聽,樓音失笑,說到:“哪里需要你做這些。” 說罷,將枝枝扶了起來??删褪沁@一扶,枝枝緊挨著她,一下子就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牙印。 “呀!”枝枝驚恐道,“這是怎么回事!快傳太醫(yī)!” 樓音哪里敢真的讓太醫(yī)過來,連忙攔住了她,說道:“小傷而已,已經(jīng)見好了,用不著傳太醫(yī)?!?/br> 枝枝自然也不敢再說多,她只知道這傷口一定有蹊蹺,這幾日公主沐浴換衣都沒有讓人伺候,衣裙也盡尋了搞領的來,鐵定就是為了遮這傷口。 沉默許久,枝枝還是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心,她瞄幾眼樓音,確定她臉色平靜后,才說到:“公主,這傷口......是誰咬的?” 樓音眼里突然流露出兇光,咬牙恨恨說道:“狗咬的!” “啊?” 將枝枝遣退出去后,樓音再次獨坐在窗前。 夜色濃稠,沒有半點星光,常年無人居住的秋月山莊顯得蕭條落寞。樓音就這樣坐在窗前等著,等著席沉給她帶來好消息。 屋外突然狂風大作,不一會兒便下起了瓢潑大雨。這雨珠一點點濺在樓音身上,她起身關了窗,再也坐不住了,在門邊來回踱步。 多事之秋,雨夜總給人不安的預感。 席沉會不會失手?失手后會不會被季翊殺掉?不不不,他現(xiàn)在絕不敢在大梁明目張膽地殺人,那他發(fā)現(xiàn)席沉后,會怎樣報復自己? 不不不,今晚席沉有萬全之策,一定能成功。成功殺了他之后,若是周國來查出了自己,該怎么辦?兩國再開站? 不,不可能,季翊在周國爹不疼娘不愛的,又被太子視為眼中釘,怎么可能為了他再次與大梁開戰(zhàn)。而且哪里那么容易將她查出來,席沉做事她是絕對放心的。 就這么反復想著,樓音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在門口徘徊了無數(shù)次,她手中的汗已經(jīng)浸濕了絲絹,整個屋子里只能聽見她心跳的聲音。 突然,屋子里突然響起一陣細微的響動,樓音猛然回頭,喊道:”誰!” 可她仔細一看,只是燭火落了。金質(zhì)的燈罩下,燭火忽明忽暗,如同樓音此刻的心一樣,忽上忽下。 她走過去挑了燈芯,長噓一聲,自己可真是如驚弓之鳥一般可笑。 門外的雨一點也沒有小下來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款冬過來問過要不要服飾她歇息,她也只是隔著門回絕。 樓音要等著席沉的消息,她也不愿別人看到她此時的模樣,可笑。 長夜漫漫,樓音不知等了多久,還不見席沉歸來,此時不得不開始往最壞的方面想去。怎會耽誤了這么久?難不成失手了? 越想越擔憂,索性到門外去瞧瞧。 但樓音的雙手還未摸到門框,就突然聽到身后有衣衫響動的聲音,她回頭仔細瞧了,什么也沒有,許是自己又草木皆兵了。 可是剛一轉(zhuǎn)身,她便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量將自己攔腰抱起,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她的嘴,讓她發(fā)不出一點聲響。 說時遲那時快,她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已經(jīng)被人推到墻邊,狠狠抵住,動彈不得。 ”唔!”只要她試圖發(fā)出一點聲響,那人就捂得更緊,幾乎要斷了她的呼吸。 可是掙扎間,樓音已經(jīng)看清楚了,是季翊!他沒死!他居然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