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別提了，我快被氣死了！”鄭mama一臉氣惱地說，“真是好心沒有好報，好泥打不出好灶??！”

    鄭亞玲驚詫：“您說誰?。俊?/br>
    “還有誰，還不是你帶回來的那個人！”鄭mama存了幾分顧忌不敢指名道姓，她氣呼呼地說，“你楊阿姨的女兒跟你弟弟同歲，長得又正氣，剛好大學(xué)放暑假在家里，她是廠長女兒，家明是副廠長女兒，咱們兩家湊在一起不就是老人說的天作之合！我心想著男方總要主動些，誰知我昨兒個剛把這話頭一提，你楊阿姨劈頭蓋臉地罵了我一頓，說家明明明帶了女朋友回家同居還要腳踩兩只船，我...我這是比竇娥還冤哪！”

    鄭亞玲聽得一頭霧水：“媽，這關(guān)糯米什么事兒？”

    “還不關(guān)她的事！”鄭mama瞪著眼睛，“你是沒聽見你楊阿姨說的那些話，咱家的事兒她全都門兒清，就跟在咱家裝了攝像頭似的，我看哪搞不好就是那個丫頭片子到處亂嚼舌根說她已經(jīng)跟家明生米煮成熟飯，以為把家明和玲玲的事情攪黃了我就會接受她？做夢！”

    ☆、第123章 連夜造假

    鄭亞玲不以為然：“就算糯米真喜歡家明也沒什么不可以。”

    “當(dāng)然不可以！”鄭mama態(tài)度出乎意料激烈，“我當(dāng)了半輩子的農(nóng)村人，三十多歲才熬到進(jìn)城，當(dāng)我到了新遠(yuǎn)感受大城市的繁華，我發(fā)誓這輩子都不要回農(nóng)村去，可萬萬沒想到?jīng)]過幾年我女兒又被賣到農(nóng)村去，我恨死農(nóng)村，恨死那群鄉(xiāng)巴佬了！我可想好了，家明跟玲玲的事情成不了我就介紹廠里其他姑娘給他，我沒有門戶之見不一定要廠長的女兒，只要是個城里人我就不反對！”

    鄭亞玲聽到母親的話又是驚訝又是感動，她本以為念念不忘那一段的只有自己，沒想到母親也在為過去耿耿于懷，可她受了這么苦卻從沒想過要把怒火發(fā)泄在糯米身上，這一切都跟她無關(guān)，糯米是個好姑娘，家明要是不喜歡她也罷了，如果真對她有意思鄭mama還要因為對農(nóng)村人的偏見棒打鴛鴦，自己決不能坐視不理！

    關(guān)鍵...家明現(xiàn)在是個什么態(tài)度？

    鄭亞玲可真不敢輕易下結(jié)論，她這個弟弟是親戚幾個孩子里出了名的悶葫蘆，沒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也從不輕易跟人吐露心事，就算問他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們認(rèn)識時間不久，萬一家明剛剛有點感覺被自己一問給打斷了咋辦，更何況就算家明喜歡糯米，糯米現(xiàn)在還不一定忘了那個男的。

    鄭亞玲聳了聳肩，算了算了，一切還是順其自然吧！

    周一轉(zhuǎn)眼到了，糯米跟著鄭mama去了九露廠車間報道，在人事部填過一份簡單的資料后鄭mama直接帶她去車間，大家剛好來上班，車間主任看到鄭mama來了連忙打招呼：“蔡阿姨好！”

    “這是我女兒的朋友，名字叫池勝男，”糯米填的資料上就寫了這個名字，鄭mama也就這么叫她了，“剛到新遠(yuǎn)市說想找份合適的工作，我想了半天這不只能想到咱們廠不是，不過啊麗萍，這孩子要在廠里做了啥錯事你該怎么處罰還是怎么處罰，不用顧全我和老鄭的面子！”

    糯米禮貌地上前：“黃阿姨，我叫池勝男，請多多關(guān)照?！?/br>
    黃麗萍笑了笑說：“蔡阿姨，您太客氣了，這孩子一看就機(jī)靈，小胡，帶小池去更衣室換衣服鞋子，對了！小黃調(diào)質(zhì)檢部去了，她那身工作服拿給小池試試合不合身?！?/br>
    那個叫小胡的姑娘帶著糯米進(jìn)了更衣室，拿給她一件白色的工作服和一雙白布鞋，又把儲物柜的鑰匙給了她一把：“衣服鞋子你先試試看，實在不合適你再寫份申請報告我?guī)湍憬簧先ベI新的?！?/br>
    鞋子穿著擠了點，衣服有點大，不過糯米不想那么麻煩，跟小胡說很合適，又問她說：“我該怎么稱呼你啊。”

    小胡說：“我叫胡敏靜，是一車間的小組長，你叫我胡姐就行?！?/br>
    “好的，胡姐?！?/br>
    小胡用公事公辦的口氣囑咐她說：“你剛來廠里很多規(guī)矩還不懂，你不是工廠正式招聘進(jìn)來的，而是靠著廠長和蔡阿姨的面子進(jìn)來，所以你要規(guī)矩點，上完班別東逛西逛，每天在食堂吃完飯就直接回你的宿舍去，萬一捅出什么簍子，可沒人幫你收拾爛攤子！”

    糯米聽了這話默默記在心里，小胡見警告的效果已經(jīng)起到了，又想著這人好歹是廠長家的人，以后說不定有用得著她的地方，于是又緩和了面色把她帶到車間去。其實廠里的活很輕松，糯米的車間只要把做好的藥水灌裝到瓶子里，然后再把瓶子放進(jìn)包裝盒里，封膜印碼然后再成箱成箱地裝好就好了。

    糯米她腦子聰明，這么簡單的步驟很快學(xué)會了，她開始留心觀察周圍的人們，流水線旁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媽動作特別慢，她看著看著差點叫出聲，她發(fā)現(xiàn)這個大媽沒有手指！

    她的手跟大龍被機(jī)器軋斷手指的手不一樣，別人的手指和手掌接縫處在這個大媽那里是光溜溜的，沒有傷口的痕跡，也就是說她一出生就是這樣...

    糯米急忙移開目光，這么朝著別人看很不禮貌，她把臉一轉(zhuǎn)恰好轉(zhuǎn)到另一個大媽的短腿上，她的褲管仔細(xì)看可以看出來里面空蕩蕩的...還有一個大媽正在用啞語跟其他人比劃...

    也就是說，她們幾乎都是殘疾人...糯米突然想起來以前鄭爸爸說過九露廠是個福利性質(zhì)的企業(yè)，她這才明白所謂的福利就是照顧這些殘障人士啊，她鼻子一陣發(fā)酸，想到她曾為失戀自暴自棄，這些被命運捉弄而身體殘缺的人尚且不放棄自己，她怎么能放棄自己？

    一轉(zhuǎn)眼早上過了，電鈴一響大家都放下手頭的工作，胡姐來找糯米：“早上的工作強度你還適應(yīng)吧，我現(xiàn)在帶你去食堂吧?！?/br>
    “挺好的，對了，胡姐，我聽蔡阿姨說工廠有給我安排宿舍，是不是?。俊?/br>
    “是啊，本來宿舍都滿員了，可是蔡阿姨好說歹說非讓主任想辦法給你安排個房間，你中午吃完飯就去402，那邊都是六個人一個宿舍的，你隨便問哪個室友要了鑰匙配一把就好了?！?/br>
    糯米聽了胡姐的話吃完飯就提著行李去402敲門，開門的人午睡被吵醒心里正惱，甕聲甕氣地說：“你找誰啊？”

    糯米客氣地道：“你好，我叫池勝男，是新來的女工，是一車間的胡姐說公司給我安排的床位在402，所以我才來了，很抱歉打擾你睡覺?！?/br>
    對方見她溫言細(xì)語，不知不覺把擋在門前的身子挪開讓她進(jìn)來：“我們這里就下鋪這張床還空著，現(xiàn)在大家都在午睡，等晚上再讓她們把東西搬走吧?！?/br>
    糯米看到其他床位都鋪好床褥和蚊帳了，只有下鋪對陽臺的一張床位放滿了雜物，開門的人已經(jīng)顧自去睡了，糯米只好靠著椅子上休息了一會兒。

    下午一點要上班了，糯米出門時她們還在呼呼大睡，她剛準(zhǔn)備叫醒她們，突然想到下午在一車間二車間都沒看到她們，難道她們是別的部門的？否則就算一個睡過頭也不可能五個人都睡過頭啊。

    算了算了不管啦，糯米一個人出了門，到了車間下午三點時車間主任讓大家放下手中的活兒，然后宣布了一個讓人垂頭喪氣的噩耗：晚上要加班到九點！

    車間所有人都一副不樂意的樣子，只有糯米無所謂，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加不加班對她也沒什么區(qū)別，加班的陰影一直持續(xù)到下班，大家在食堂還是怨聲載道：“晚上‘沒頭腦’讓我加班干嘛？”

    “不知道啊，二車間‘不高興’可沒說加班，怎么到了咱們頭上就要加班呢！”

    “我晚上還得回家?guī)Ш⒆幽?，孩子他爸也要加夜班，這臨時讓我找誰去，這個‘沒頭腦’凈給大家伙添亂！”

    糯米聽了半天，原來大家管她們車間主任叫“沒頭腦”，二車間主任叫“不高興”，據(jù)說是因為一車間主任老是丟三落四忘東忘西，二車間主任每天總是一張苦瓜臉，有個車間女工上班帶了孩子來，見了她倆給她們分別起了這兩個綽號，很快在兩個車間流傳開來，還別說可真貼切！

    到了晚上，“沒頭腦”才揭曉今晚的加班任務(wù)——造假！

    原來，工廠每天流水線投料都要有相應(yīng)的生產(chǎn)記錄，什么原料，投多少料，誰投的，投料時間人員都要填好表格，二車間的“不高興”老早就讓他們做好記錄，專門選了全車間字寫得最好的女工抄，抄錯一個字還得整頁重抄，而“沒頭腦”那個二百五居然給忘了，整整一年的記錄，明天就是上級的大檢查，所以才著急忙慌地組織大家在一夜之內(nèi)造假！

    車間主任挨個布置完作業(yè)后，糯米的任務(wù)是給車間抽樣表格造假，本來是質(zhì)檢部的事情，可那群家伙非常懶散，就算是“沒頭腦”跟他們說話也是愛理不理的，還不如自己做記錄呢。

    糯米分配的份額是四張記錄，她抄得手發(fā)酸，抬眼一看，車間每個人都在奮筆疾書，除了極少數(shù)不認(rèn)識字和那個沒有右手手指的大媽，其他人都在“沒頭腦”的呵斥下馬不停蹄地造假。

    轉(zhuǎn)眼八點半到了，糯米才做完第二頁的記錄，做這個記錄特別麻煩，每個空格都要跟其他原始記錄對應(yīng)起來，不能亂寫一氣，而原始記錄其他人可能也要用到，要等其他人用完才輪到她用，“沒頭腦”簡單的頭腦壓根沒想這么復(fù)雜，真正做起來才發(fā)現(xiàn)問題重重。

    “你這數(shù)據(jù)怎么這么填??！”

    “沒頭腦”叉著腰指著一個女工正在填寫的表格，“趕緊改過來，哎你怎么涂得跟鬼畫符似的...算了算了，別改了！越改越亂！”

    也不知道上面的人會不會看得很仔細(xì)啊，想到“不高興”干凈又整潔的原始記錄，不想了不想了，她只要能把記錄趕出來就謝天謝地了！

    正想著整個車間陷入一片黑暗，停電了！

    “沒頭腦”終于大赦天下：“都先回去休息，沒寫完的明天一早寫完交給胡組長?！?/br>
    一伙人哀嚎著紛紛做鳥獸散。

    糯米回到宿舍，剛想進(jìn)門聽到有人在說：“宿舍本來就不夠住，還要加一個人，我一堆東西都沒地兒放呢，真煩死了！”

    “就是就是，本來我meimei周末來了還可以睡這張床呢?！?/br>
    “要不...我聽一車間的胡姐說她還沒有寢室鑰匙呢，你們說要是咱們都不交出鑰匙，她怎么搬進(jìn)來啊？”

    “也對哦，我們這個寢室明明都是質(zhì)檢部的，干嘛把車間的人分過來啊?！?/br>
    “哎不行不行，我聽說她是鄭副廠什么親戚，要是得罪她咱么可吃不了兜著走！”

    “那算了吧，我還是把下鋪的東西搬走吧。”

    糯米一進(jìn)屋子房間幾個人馬上結(jié)束話題，看她在鋪床還問她需不需要幫忙，糯米鋪床倒不需要幫忙，就是把被子攏進(jìn)被套里一個人弄不了，她一開口求助馬上有個叫黃麗梅的姑娘熱心地幫她。

    糯米上床后房間很快就熄燈了，她沒來得及想什么就累得進(jìn)入夢鄉(xiāng)。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乖瓜皮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61124 12:57:06

    ☆、第124章 歪打正著

    齊活了！第二天胡姐把大家交給她的記錄收齊了，又哼著歌端來一碗咸豆腐腦，通不通過另說，好歹也完成任務(wù)了不是！

    糯米看到那白花花的豆腐腦上浸沒在紅褐色的醬油里，條件反射地一陣惡寒，豆腐腦配醬油，絕了！

    完成任務(wù)的胡姐心情大好：“勝男，你吃包子都不要喝點啥嗎，咸豆腐腦那邊還有呢！”

    糯米嚼著包子，一陣惡寒：“不用不用！”

    胡姐看了看她說：“我知道了，你是外地人，吃不慣咱們這兒的早飯是不是啊，我們這兒不僅豆腐腦要加醬油，吃荔枝也要蘸醬油...你當(dāng)心點！”

    胡姐右手邊的文件因為糯米一個不經(jīng)意潑上了醬油，這可是大家辛苦努力一個晚上的勞動成果，她忍不住大聲叫出聲。

    “你！”胡姐氣急地瞪視著糯米，“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糯米連忙跑到水龍頭邊問洗碗阿姨弄了條毛巾，打濕了以后小心地往文件上擦拭，醬油漬是擦掉了一些，但紙張也因為打濕而發(fā)皺。

    “對不起對不起。”糯米愧疚極了，這是整個車間昨晚一個晚上的心血。

    “怎么回事啊？”“沒頭腦”終于注意到她們了。

    “主任，池勝男她故意搗亂，在大家一晚上辛苦的勞動成果上灑醬油！”胡姐忙不迭地撇清關(guān)系。

    “沒頭腦”看著糯米的目光真像是恨不得把她殺了，這時車間有人跑下來：“主任！廠長讓你趕緊過去，說是上頭驗收的大領(lǐng)導(dǎo)提前到了！”

    “沒頭腦”驚道：“怎么提前到了？！”

    “聽說他們下午還有安排，想來看一看就走?！?/br>
    算了算了，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吧，交上去再說吧！

    “沒頭腦”抱著一堆文件懷著即將就義的心情進(jìn)了二樓車間，一堆人涌進(jìn)車間，糯米也不知所措地跟上去了。

    隔著玻璃門只見廠長和鄭副廠長臉色都不太好看，大家惴惴不安地看著他們審查各種文件，偶爾有一兩個女工被叫過去問問題，糯米又緊張又難受，如果驗收因為她個人原因出了茬子，等于她在鄭家父母臉上抹黑，就算廠里不趕她走，她恐怕也要因為愧疚引咎辭職。

    她正想著，只見那些大腹便便的領(lǐng)導(dǎo)緩緩走出車間，后面跟著一大幫人，楊廠長一路賠笑：“...中午留下來吃頓便飯吧?！?/br>
    幾個人里為首的那個揮了揮手：“不了，我們還要去別的地方呢。”

    說著被廠里一群人簇?fù)碇偷介T口的小轎車?yán)锊呸D(zhuǎn)身回到車間。

    楊廠長啐了一口：“他媽的，專給老子掉鏈子！”

    鄭副廠長拉住他：“老楊，待會開會有話好好說?！?/br>
    老楊撇下他：“不用你教老子怎么做事！”

    廠長召集了全場人在會議室集中，楊廠長開門見山地說：“本次會議首先我要批評的是二車間！”

    說著把二車間的生產(chǎn)記錄罵得狗屁不通，“沒頭腦”聽著聽著心里可慌了，心想二車間那么整齊干凈的生產(chǎn)記錄領(lǐng)導(dǎo)尚且不滿意，自己豈不是死翹翹了，楊廠長那爆炭脾氣可是翻臉不認(rèn)人啊。

    “當(dāng)然有錯當(dāng)罰，有功必賞，這次我們也要表揚一車間！”

    “沒頭腦”和眾人，包括糯米都一下愣了，她們有啥可表揚的？

    只見楊廠長拿起一車間的生產(chǎn)記錄：“你們看看，這是一車間的記錄，跟人家學(xué)學(xué)！筆跡亂七八糟說明記錄真實，字體潦草說明車間生產(chǎn)繁忙，沾了水和醬油更是說明她們喝水吃飯都在忘我工作！再看看二車間的生產(chǎn)記錄，這么干凈這么整齊，又是一水兒的筆跡，他媽騙鬼啊！”楊廠長左右兩只手一手一本生產(chǎn)記錄激動地抖著。

    鄭副廠長連忙安撫他，又對大家說：“這次驗收暴露出很多問題，希望大家都回去反思一下問題，尤其是一車間，都回去想想自己的問題出在哪里，先散會吧?！?/br>
    “沒頭腦”和一車間其他人出了車間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這是歪打正著了？

    要不要跟人家小姑娘道個歉？剛剛自己的態(tài)度也不太好，不管怎么說，是自己好死不死地把這么重要的任務(wù)拖到最后一天的，是自己考慮事情不周全，也不能怪她出岔子...

    正想著糯米已經(jīng)走到她身邊：“主任...”

    “沒頭腦”不耐煩地說：“好啦好啦，我知道自己錯了還不行嗎？”

    糯米連忙說：“主任我沒有讓您道歉的意思，我只是想跟您道個歉，因為我個人的失誤差點讓公司驗收出問題，我一定吸取這次的教訓(xùn)，下次不再犯了。”

    “沒頭腦”性格直率，不喜歡那么婆婆mama：“行了行了，你去干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