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傅新桐的話沒有留情面,一字一句說的分明,將有些歪掉的路子又給撥正了回來。 傅遠一拍桌子,怒道: “桐姐兒所言正是,你們別混淆視聽,香柔,我再給你最后一個機會,你說清楚了,這件事是你所為,還是她所為?若是你所為,你可知道自己會是什么下場嗎?” 香柔一縮肩膀,寧氏也抖著身子,抬起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目光低垂,不敢去看傅遠的臉色。而香柔則深吸一口氣,咬牙認道: “老太爺,奴婢知道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這事兒確實不關(guān)我家夫人的事,從頭到尾全是我一人所為,我家夫人并不知曉。老太爺要打要殺,便沖我一人來就好,今生有幸做三夫人的丫鬟,奴婢死而無憾?!?/br> 一番慷慨陳詞說的傅新桐都不禁有些感動了,著實想不明白,這寧氏到底給香柔下了什么迷藥,讓她就算豁出命,也要護著寧氏周全,她不可能不知道,今天一旦替寧氏認下罪名,自己會是什么下場,奴婢算計主人家,犯下了這等彌天大罪,那可不是什么小小的偷盜,打一頓扔出去的事,這種罪名,就算是直接把她打死了,也是應(yīng)當應(yīng)分,沒有人能替她開脫的。 所以,傅新桐真是有些不明白了。 第30章 這種事情,最怕沒有個結(jié)果,香柔當面認罪,成功把陷入泥潭的寧氏給換了出來。 寧氏聽香柔說的時候,一直低著頭在旁邊哭泣。 傅遠看了一眼傅慶昭,只見傅慶昭雙手抱胸,目光沉沉的盯著寧氏,傅遠出聲問道: “三郎,這事你怎么看?” 傅慶昭收回目光,來到傅遠身前,深吸一口氣,對傅遠拱手道:“全憑父親做主,兒無異議?!?/br> 傅遠點點頭,又調(diào)轉(zhuǎn)目光到傅慶業(yè)身上,傅慶業(yè)緊張的趕忙站了起來,傅遠嘆息道:“既然有了定論,那便按照家法處置,香柔拖下去,杖責一百,若還活著,送去衙門,依法判刑,老三家的縱然脫身,卻也難逃督管不力,身為主持中饋之人,竟不知謹言慎行,身邊養(yǎng)了這般,那般的刁奴仍不自知,這般糊涂,我看你這中饋可以別管了,暫且收回段氏手中,去佛堂抄經(jīng),禁足三個月。” 傅遠的話在傅家向來是說一不二的,一屋子的人沒有誰敢提出異議,幾個兒子躬身立起,拱手行禮稱是,就連段氏在傅遠面前,也是規(guī)規(guī)矩矩,不敢有任何造次。 這件事情的確很大,但不管是傅新桐還是傅慶昭,都沒有指望,單憑這些就能將寧氏徹底除去,寧氏這么多年在傅家的功勞不可磨滅,縱然有錯,到底沒有釀成大禍,也沒有外人知曉,并且家丑不可外揚,大家心里有數(shù)的情況下,繼續(xù)追究,于整個傅家而言并沒有好處,所以,傅遠選擇了到此為止。 而寧氏雖然一并受到了懲罰,但是這樣的懲罰,比起香柔那種送命的下場自然是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了,所以,盡管寧氏心中有所不甘,卻也不敢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說什么,中饋的權(quán)利,可以慢慢再拿回來,禁足也有解禁之日,至少,首先得保住性命才行。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件事情塵埃落定的時候,傅新桐清脆的聲音再次響起: “香柔的事情還沒完啊。就這樣算了不成?” 眾人將目光落到了傅新桐身上,寧氏側(cè)目看她的眼神簡直像是要吃人一般,傅慶昭也不知道傅新桐想要干什么,蕭氏急忙在傅新桐身后拉扯她的衣裳,示意她不要再多說什么了。 傅新桐上前一步,不顧身后母親的提醒,來到傅遠面前,抬頭與之對視,傅遠看著這個從前沒怎么注意過的孫女,蹙眉問道: “桐姐兒還有什么想說的?” 傅新桐毫不畏懼,指著被兩名婆子正要押出去的香柔說道: “香柔說我母親平日里欺壓三嬸,所以才讓她產(chǎn)生了害我母親的念想,可是她還沒說清楚,我母親平日里如何欺壓三嬸了?蒼蠅不叮無縫蛋,空xue自不來風,我母親平日的為人,大家有目共睹,絕非那等欺人之人,可如今有這等流言出來,自然是有人故意造謠的,若這回壽禮之事是香柔意氣用事,為主盡忠,那么這個背后傳流言之人,豈非才是罪魁禍首嗎?因為她的流言,讓香柔對我母親產(chǎn)生了誤會,所以做出此等惡事,若流言不除,那今后三嬸身邊還有多少個香柔要來找我母親的麻煩,只有千里做賊的,沒有千里防賊的,那誰又能保證,今后三嬸身邊,不會再出第二個,第三個香柔呢?” 傅新桐仍舊帶著稚氣的聲音在花廳中響起,廳中只有她一人之聲,說完了好一會兒,廳內(nèi)都是鴉雀無聲的。 連傅遠都驚愕的看著她,一時不知如何接話,倒是與自己有切身關(guān)系的寧氏,率先反應(yīng)過來,聲音中透著陰沉與隱忍: “三姑娘這話是什么意思?” 傅新桐兩手一攤:“意思都在話里,諒誰都能聽懂。今日要么香柔說出來我娘平日里是如何欺負三嬸的,要有證據(jù),有具體事件,不能隨便瞎說;要么三嬸就把傳出這些謠言之人交出來,這些打著為主盡忠的旗號的刁奴,背地里編排主人家的事兒,挑撥離間,著實可惡,難道傅家還能留他們不成?盡數(shù)趕了出去才好。” 看似天真無邪的笑臉之下,藏得是一顆借刀殺人的狠心。 并且,所有人都看的出來,這姑娘一點都不想掩蓋自己的這份狠勁兒,肆無忌憚,百無禁忌,不在乎跟誰撕破臉,也不在乎旁人對她的看法和評價,她的目的很簡單,這事兒沒完,至少,三房只折一個香柔進來,是不夠的,她這是要寧氏再自斷幾條臂膀出來。 “三姑娘……”寧氏的聲音聽起來已經(jīng)有點咬牙切齒的意思了。 “三姑娘真要如此嗎?” 寧氏第一次從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身上嘗到了苦頭,明明心里恨得厲害,表面上卻不能表現(xiàn)出來,因為她現(xiàn)在本來就是戴罪之身,說白了,一條喪家犬,她需要時間來修養(yǎng),需要時間來修復自己的形象,可是,這姑娘她不想給她時間,甚至還覺得她此次受傷太輕,要給她身上多加幾道口子。 傅新桐沉下面容,眉峰緊蹙,鄭重以待: “自然要如此,老夫人總是跟我們說,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府里人犯了錯,就該要承擔錯誤,就好像三嬸這回明明是受了刁奴連累,但是老太爺依舊懲罰了三嬸,所以說,規(guī)矩是公平的,既然三嬸都受了責罰,那么又有什么理由,放過那些嚼舌根的下人呢?三嬸身邊也不能總是留著這些人,將來指不定又出來幾個香柔,瞞著三嬸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大房和二房受陷害便罷了,可若是再連累三嬸受罰可如何是好?誰也不知道,將來再出事的時候,三嬸還有沒有這么好的運氣,只是被罰禁足和抄經(jīng)了。” 傅新桐的話說的有些刻薄了,傅遠的臉色都變了,段氏更是氣的兩頰發(fā)紅,其他人也對這位三姑娘徹底的另眼相看了,傅慶昭覺得有些不妙,女兒鋒芒太露,這樣與長輩樹敵,并非明智之舉,趕忙出聲: “夠了,大人的事情,自有老太爺和老夫人做主,你一個小孩子多什么嘴,還不退下?!?/br> 這么說是為了保護傅新桐。 但傅新桐卻并不想收斂,上一世的經(jīng)歷明明白白的告訴了她,對付壞人,就該乘勝追擊,每一次都要盡自己最大的力量,讓敵人受到最重的傷,就算難以當場斃命,至少能夠拖延壞人休養(yǎng)生息的時間,人生是一場有一場的戰(zhàn)斗,時間是戰(zhàn)斗中,最有用的武器,可以幫人占據(jù)良好的地理位置,讓人先發(fā)制人,有時候,成功和失敗其實就差那么一點點的時間罷了。 “若是正確之事,又怎拘泥大人還是小孩,只要道理對,誰不能說?我明知三嬸身邊有jian人惡仆,卻不出聲提醒她,難不成真要看著三嬸被那些刁奴害了才開口嗎?老太爺乃當朝一品太子太傅,我傅家以家學素養(yǎng)聞名于世,若連府中這等刁奴的小事都管理不好,傳出去豈非落人笑柄?父親制止我,無非是覺得我不該這般無禮對長輩說話,可若我說的話,是對長輩有利,對家族有利,那又有何不能說的呢?” 傅慶昭感覺頭疼,被女兒這一番慷慨陳詞說的頭疼。偏偏她表現(xiàn)的極為正常,仿佛真的是一個為長輩cao心的真摯模樣,正直的叫人挑不出毛病來。 可是事實上,傅慶昭又怎會不知這丫頭背地里的想法呢,而他能看出來,其他人又怎會看不出來? 傅遠坐在主位之上,用審視的目光看著傅新桐和傅慶昭,似乎在判斷,這番話到底是傅新桐自己說出來的,還是經(jīng)由三郎教授而出的,若是她自己說出來的話,那這孩子將來必不是平庸之輩,若是由三郎教授而成,那便說明三郎對寧氏的處置方式存有疑義。 不管是哪一種原因,都讓傅遠感覺有點難辦。 寧氏屏住呼吸,咬著唇瓣,跟其他人一起等待著傅遠的定奪,傅新桐那臭丫頭分明就是不懷好意的,她想要借刀殺人,想將計就計的再從她身邊除掉一些人,寧氏恨在心里,卻不能多言。 所有人都在等著傅遠發(fā)話,片刻之后,傅遠深吸一口氣,沉著聲音對傅新桐問道: “那……依你所言,這件事情該怎么處置?你說吧,我們都聽你的好了?!?/br> 傅遠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危險,熟知他脾氣的家里人都知道,這是發(fā)怒的前兆,一個個全都不敢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說話,就連傅遠自己也覺得,他這樣說了之后,那丫頭如果是個聰明的,就該見好就收,不再多糾纏,事實上,他的心里已經(jīng)斷定,三郎的這個閨女,是個有腦子的聰明人,所以,他已經(jīng)做好了誰都不敢說話的準備,然而,這一回他卻判斷錯誤了。 傅新桐朗聲清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