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御前請旨

    許蕙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哽咽道：“姨娘怎的如此說，您當(dāng)太太真是好的？她只比女兒長幾歲，卻肯當(dāng)了爹爹的繼室。這事兒，足以說明她城府有多深。姨娘怎能輕信于她？就是女兒的婚配上，若是太太做主，府邸諸位姐妹中，女兒怕是永遠(yuǎn)都低人一等了。若是四jiejie，太太定會精挑細(xì)選，萬不敢有絲毫的差池?？膳畠菏鞘?，人品家世外貌太太如何能真的設(shè)身處地的替我著想?！?/br>
    孟氏嘆息一聲，她搖搖頭，心里卻是一陣懊惱。若不是她總是那般縱著蕙姐兒，蕙姐兒也不至于這般爭強(qiáng)好勝。

    她知道自己再不能任由蕙姐兒了，“你莫要再說了，姨娘已經(jīng)拿定主意了。趁著姨娘離開的這段時間，你也可以靜下心來想想?！?/br>
    聽了孟氏的話，許蕙自嘲的勾勾唇角：“姨娘如今是絲毫爭斗的心都沒了，女兒再挽留姨娘，又有何用？我原就該知道，在姨娘心里，四jiejie她們是人中龍鳳，而女兒，本就出身卑微，縱是低嫁了，姨娘怕也覺得是應(yīng)該。畢竟女兒出身低嘛，如何敢和四jiejie相比?！?/br>
    如此尖、銳之話，孟氏瞬間就白了臉，可想要開口再說什么，許蕙早已扭轉(zhuǎn)了身子。

    定國公府

    月底殷錦芙和昱王世子爺就要大婚了，闔府是上下，可不是一派喜慶。

    這日，在鶴安堂給外祖母請安之后，許姝和幾位表姐又在水榭吃了會兒茶，就回了寶林院。

    高寧大長公主這些日子身子抱恙，還真是把許姝給嚇了一跳。還好，有常御醫(yī)每日來請平安脈。

    今個兒早上，她和外祖母說，等開春之后，就和外祖母往郊外的別苑去住些日子。

    許姝記得，上一世，外祖母身子康健，她一直以為，她有很長的時間陪伴在外祖母左右?？伤龥]想到，外祖母都沒能等到看她大婚。

    昨個兒，常太醫(yī)來府邸給外祖母把脈時，許姝因為有些事兒耽擱了，卻不料聽到了常太醫(yī)和外祖母在內(nèi)室中的話。

    這幾日，她幾乎是衣不解帶的陪伴在外祖母身邊，外祖母也總是寬慰她，說自個兒只是崴了腳，并無大礙?？蛇@會兒她細(xì)細(xì)想來，似乎每次常太醫(yī)來請平安脈時，外祖母總是會找借口中途把她支開。

    她沒想到的是，常太醫(yī)竟然說外祖母郁結(jié)于心，需好生靜養(yǎng)。

    一直以來，外祖母在許姝眼中永遠(yuǎn)是那么高高在上，定國公府如今又有幾位舅舅在，朝堂之事，幾位舅舅也一般不會擾外祖母心煩。而內(nèi)宅中，又有大舅母主持中饋，許姝眼中，外祖母只需要每日的養(yǎng)養(yǎng)花，弄弄草，就和別府榮養(yǎng)的老太太一般。她怎么都沒想到，常太醫(yī)竟然會說那番話。

    可仔細(xì)想想，朝堂瞬息萬變，外祖母雖貴為大長公主，卻也被成元帝猜忌著。外祖母想必也十分憂心府邸的處境。更別說，各地接連起、義，可在外祖母眼中，這天、下是李家的天、下，看著這些，外祖母心里如何能好受。

    想著這些，許姝如何能放下心來。又想著自己那日和鎮(zhèn)北王暗中相見，她幾乎不敢去直視外祖母。如果外祖母知道，她最疼愛的外孫女竟然幫著一個外人，想要顛覆這李家天、下，想必外祖母應(yīng)該會很傷心吧。

    外祖母把她所有的憐愛和寵溺都給了她，可到頭來，自己卻不得不背叛外祖母。

    可她只是想要改變上一世的悲劇，想要救殷家，這難道錯了嗎？

    想到這些，許姝并沒有和往日一樣，在鶴安堂膩歪在外祖母身邊，她怕自己，忍不住落了淚，惹了外祖母擔(dān)心。

    方才在水榭和幾位表姐吃茶時，她也心不在焉的。幾位表姐還當(dāng)她是憂心外祖母，自不會強(qiáng)拉著她在那絮叨，只半盞茶的時間，就各自回去了。

    見大家都一如既往的這么寵著自己，許姝心里更是復(fù)雜了。

    等她回了寶林院，一個人在內(nèi)室中，偷著很是哭了一會兒。

    琥珀只當(dāng)她擔(dān)心高寧大長公主，一邊拿著浸濕的帕子給她凈面梳妝后，一邊寬慰道：“郡主，常太醫(yī)不也說了，大長公主殿下身子康健的很。您不也說了，等開春之后，就隨大長公主殿下往別苑去住些日子?！?/br>
    見她終于平靜下來，琥珀又道：“哦，對了，郡主，奴婢都忘記和您說了，今個兒府邸傳來了消息，說是孟姨娘自請往郊外的莊子去住了?！?/br>
    琥珀倒也不是刻意盯著孟氏，可她當(dāng)奴才的，自然是耳聽四方，更別說是牽扯到孟姨娘的事兒了。

    許姝微微有些詫異的看向她。

    琥珀忙娓娓道來。

    等她說完，許姝有些難辨喜怒道：“沒想到鬼門關(guān)一遭，孟氏竟是變了性子了。只不知，她這招到底是欲擒故縱，還是真的看開了?！?/br>
    說完，她頓了一下，又道：“那五姑娘呢？可有鬧騰？”

    “郡主，您也知道五姑娘的性子的。知道勸不住孟姨娘，竟然撂了狠話，說只當(dāng)沒她這個姨娘。”

    “奴婢想著，若五姑娘恪守規(guī)矩，沒在太太面前鬧騰那一場，孟姨娘倒也未必真的會往莊子上去。這哪家的太太會容忍一個庶出的姑娘如此放肆，如此不知規(guī)矩?！?/br>
    許姝聞言，嗤笑一聲：“五meimei素愛爭強(qiáng)好勝，想來也不會體諒孟姨娘的苦心。這樣的人，如何入得了勛貴之家，勛貴之家最是知禮，她做的那些糊涂事，別府的太太，哪里能不知道?！?/br>
    許姝倒也不是真的和許蕙計較，可她這樣的性子，又有誰會喜歡。也難怪，上一世，費(fèi)盡心機(jī)勾搭人家齊國公府二公子無果，她那三嬸又是齊國公府嫡出的姑奶奶，知道這事兒差點兒沒撕了孟姨娘。

    往日里，她這三嬸和孟姨娘根本沒什么利害關(guān)系，一個是三房的當(dāng)家太太，一個只是妾室。只沒想到，有一日會鬧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三嬸夾在中間也是為難，一邊恨許蕙不知羞、恥勾、搭了自個兒侄子，一邊又想遮掩了此事，保全兩家的體面。最后，許蕙當(dāng)了那齊二公子的妾室，可誰又會給她好臉色，入府之后那齊家大太太日日給她立規(guī)矩，也算是咎由自取。

    殷錦芙和昱王世子爺是圣上賜婚，所有的日子欽天監(jiān)都已是算好的。這不，時間一轉(zhuǎn)，就到了昱王府下聘的日子。

    昱王身份尷尬，不被鄭太后喜歡，加之還有宮里的婉太妃，下聘自然不可能太過轟動?？僧吘惯@婚事是圣上親自指，坊間也不敢多議論什么?？刹幻庥譅砍冻隽酥班嵦笙氪楹弦箦\芙和五王爺之事，一瞬間，京城看戲的人，那可多了去了。

    可不管外頭人如何議論紛紛，還是難掩闔府上下的喜慶。

    瑤華院里

    大太太蘇氏卻并不如外表表現(xiàn)的那般平靜，一來她舍不得女兒遠(yuǎn)嫁，二來，外面那些流言蜚語，別人可以當(dāng)做不知道，可她當(dāng)母親的，總覺得委屈了她的芙姐兒。

    殷錦涵這幾日也回來了，這會兒看蘇氏一臉凝重，忙寬慰她道：“母親，您與其在這憂心那些沒用的。不如看看，到底讓哪幾個丫鬟隨著二妹往昱王府去。昱王府雖說不缺人侍奉，可怎么著都得有自己知根知底的人。”

    這事兒即便殷錦涵不提，蘇氏自然也會想到到。其實前些個兒她已經(jīng)問過芙姐兒的意思了，除了她身邊近身侍奉的青蘭和玉梅兩丫頭，蘇氏還把自個兒身邊的大丫鬟石夏指給了她。

    蘇氏原還想著和女兒再說會兒體己話，卻不料，云嬤嬤匆匆跑了進(jìn)來。

    云嬤嬤素來知規(guī)矩，這些年，她還從未見過云嬤嬤如此慌亂。

    蘇氏一陣詫異，剛想開口問怎么了，可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云嬤嬤急急道：“太太，宮里來了內(nèi)侍，說是讓預(yù)備著接旨?！?/br>
    今個兒這樣特殊的日子，蘇氏也懵了，宮里到底來的什么旨意？可是芙姐兒的婚事有變數(shù)？

    蘇氏只這么一想，差點兒就站不穩(wěn)。

    殷錦涵一把扶了她，寬慰道：“母親，您莫惶恐。二妹和昱王世子爺賜婚的旨意在萬壽節(jié)已下，圣上縱然再糊涂，也不至于讓天下人看了笑話。”

    可殷錦涵這會兒也有些琢磨不透，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宮里到底來的是什么旨意。

    鶴安堂，高寧大長公主卻是差點兒一口氣沒喘、上來。

    那過來傳話的小內(nèi)侍前腳才走，后腳宮里的竇繼海就差人來了。高寧大長公主以為自己耳背了，倒吸一口氣，她實在是難以置信，今個兒一大早鎮(zhèn)北王傅祈鈺進(jìn)宮面圣，竟然御前請旨，讓姝兒做她的鎮(zhèn)北王妃。

    怎么會這樣？

    這些日子她倉促著想把姝兒的婚事定下，蓋因為聽說東宮幕僚有意讓姝兒取代那太子妃羅氏。她怎么都沒想到，突然間會蹦出個鎮(zhèn)北王！

    高寧大長公主一口氣梗在喉嚨里，鎮(zhèn)北王狼子野心，擁、兵自重，她如何能把姝兒嫁給他？

    怕是他要的，不是姝兒，而是這天、下！

    ☆、第58章 老了

    按說許姝說到底是許家二房的嫡出小姐，成元帝這旨意如何不直接往許府去。左右也不差這幾日。

    高寧大長公主如何不知，圣上這是在堵她的嘴，免得她往乾清宮去哭訴。圣旨都明晃晃的到了定國公府了，豈有反悔的道理。

    淚水瞬間模糊了高寧大長公主的眼睛，從沒有哪一刻，高寧大長公主如此氣急，她感覺很無力，她自小就寵著姝兒，卻沒想到，事情竟然發(fā)展到這般境地。

    她緊緊攥著手，身子忍不住的顫抖不已。

    半晌，她憤憤道：“去找許二爺，我倒要看看，他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突如其來的一道圣旨，頓時讓整個定國公府，都充滿了一種壓抑的氣息。

    寶林院

    許姝看著手中的圣旨，深吸一口氣。

    圣意就是這么難以揣摩，不到最后一刻，誰都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可許姝是真的沒想到，竟然是鎮(zhèn)北王御前請旨。可能因為上一世，一道旨意讓她入主東宮，此刻看著手中的圣旨，她除了驚訝，卻也并沒有覺得就那般不可接受。

    她甚至忍不住的想，自己如今成了鎮(zhèn)北王妃，只要她暗中籌謀，保住殷家和許家的勝算就更多了些。如此，這道指婚的旨意，其實是極好的。

    可惜這些，她明白，外祖母不一定明白。

    “也不知道外祖母現(xiàn)在怎么樣了？”方才那宮里來宣旨的內(nèi)侍一離開，許姝就想往鶴安堂去的，可人才剛到鶴安堂，就被周嬤嬤攔下了。說是外祖母讓人召了爹爹來，她這個時候，還是莫要進(jìn)去的好。

    許姝知道，因為娘親的事情，外祖母對爹爹心中多少存了芥蒂。如今又生了這樣的意外，外祖母一時半會定是無法接受的。

    她知道，她即便是進(jìn)去，也做不了什么，反倒是讓外祖母和爹爹難堪。如此想著，她就先回了寶林院。

    果然如許姝所想，許晟陽一來，鶴安堂的氣氛，瞬間就凝滯了。

    許晟陽一身玄青色錦袍，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進(jìn)來恭敬的給高寧大長公主見了禮之后，竟就恭順的站在那里，并未主動挑明話題。

    屋子里一瞬間就靜的可怕，高寧大長公主這些年鮮少和許晟陽私底下有會面。平日里，也只是宮里盛宴偶然那么一瞥。她是真沒想到，自己這女婿，竟然如此能耐了。

    高寧大長公主心里是真的難受，尤其是見許晟陽如此沉默，她更是氣急了。

    事情到了如今這個境地，高寧大長公主即便之前還存有一絲的僥幸心理，這會兒看著許晟陽這般鎮(zhèn)定，她自然明白，今個兒乾清宮的旨意，他早已得了消息。

    “你怎么能？你怎么敢……”高寧大長公主此刻有千百句話想說，可話到嘴邊，卻是一陣哽咽，氣急之下，她伸手就拿起桌上的茶杯，朝許晟陽甩去。

    許晟陽竟是沒躲，生生受了。

    見他不為所動，高寧大長公主冷冷道：“你如今真是出息了。我只當(dāng)你寵著姝兒，定會給她找一個如意郎君。沒想到，姝兒在你眼中，也不過是籌碼?！?/br>
    “你讓淮穆在地下如何瞑目？”提及女兒，高寧大長公主的眼眶忍不住紅了。

    許晟陽看著她，聽她言及淮穆，他的神色終于是微微變了變。

    半晌，他終于開口道：“如意郎君？鎮(zhèn)北王如何就不會是姝兒的如意郎君？難不成，殿下要眼睜睜的看著姝兒入主東宮？牽扯到奪嫡的漩渦中嗎？”

    高寧大長公主沒想到她會拿這個來辯解，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你別拿東宮之事來轉(zhuǎn)移話題？你如何能不知，我一直都有意把姝兒留在我身邊，有她幾位舅舅在，即便有一日我不在了，還有她幾位舅舅護(hù)著，定不會讓姝兒受任何委屈的?！?/br>
    說著，高寧大長公主一陣傷心，她就是遲了那么一些，早知今日，當(dāng)初就該早早把姝兒和坤哥兒的婚事定下來的。

    許晟陽唇角淡笑：“殿下如何能知，定國公府就是姝兒最好的歸宿。殿下難道看不到如今天下民不聊生？朝堂閹黨橫行，殿下真以為，眼前這李氏天下，會千、秋萬代？”

    一番話瞬間在高寧大長公主心中激起了驚濤駭浪。

    她猛的站起身，凌厲的眸子看向許晟陽。

    許晟陽來之前，她在心中設(shè)想了他無數(shù)種的辯解，卻從未想過，他絲毫都不遮掩。

    高寧大長公主覺得腦子里瞬間一片空白，良久，她緩緩逼近自個兒這女婿，氣急道：“原來如此，你竟存了這樣的狼子野心?？赡惝?dāng)真以為，天下易、主是那般容易之事？你未免太過自負(fù)了？”

    高寧大長公主以為，面對這樣的質(zhì)問，許晟陽聰明的話，會選擇沉默。

    可她沒想到，如今的許晟陽，早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的他了。

    許晟陽的目光沒有一絲的閃躲，聲音也不見任何顫抖，而是充滿諷刺和不屑道：“殿下以為，今個兒乾清宮的旨意，只有我一人知道。京城遍布國公爺?shù)亩?，國公爺能一點兒風(fēng)聲都沒得到？可見，國公爺也認(rèn)為，這李家的天下，命不久矣了?！?/br>
    許晟陽的話就如一把利、刃刺進(jìn)了高寧大長公主心上，她緊緊咬著嘴唇，想要說什么，最后卻氣急攻心，一下子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