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干飯人 第114節(jié)
趙含章占了縣衙,范穎作為前縣令之女,滿門忠烈,趙含章當(dāng)然不能虧待她,所以知道她不想留在趙氏塢堡后,她就在縣城里給她安排了一個院子。 是趙含章從趙仲輿手上換來的嫁妝,她直接讓人把房契名字改成了范穎,還給她立了女戶。 那一片住的人家都不窮,皆是士紳,距離縣衙也不是很遠(yuǎn),可以說居住環(huán)境和安全性在西平縣都是不錯的。 不過趙含章很忙,這些事都是吩咐下人去做的,她并沒有去看過她。 范穎道:“有趙家的照顧,我過得很好。” 趙含章不僅給了她房子,還給了她兩房老實的下人,并分給了她不少的田地,靠下人耕作那些田地,加上她送來的一些錢,范穎過得并不差。 當(dāng)初縣衙被占,范家的人死的死,逃的逃,財物自然也被搜刮一清。 趙含章從中挑選出一個有印記的東西交還給她,然后就是從自己的錢袋子里給這小姑娘一些。 雖然不是很多,但只要不大手大腳,也足夠她衣食無憂的過一輩子了。 所以范穎無事可做,見全城百姓都在忙碌,她便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畢竟,這座城可是她父兄拿命守著的。 種地建房子這樣的工作她都做不了,知道縣衙在招人做冬衣和被服以后,她就帶著丫鬟出來領(lǐng)了一些布料回去做。 因為人手緊缺,她還鼓動一條街上的鄰居們一起幫忙。 她們并不缺那點兒錢和糧食,但也都受過趙含章恩惠,同樣想讓西平縣更好一點兒,于是就跟著她一起去領(lǐng)了布料回來做。 大家平日就湊在一起做衣裳說話,倒也有趣。 縣衙因為都是先發(fā)的布料,過一段時間才發(fā)下要填充的綿絮,根據(jù)所領(lǐng)的布料,她們能再領(lǐng)到相應(yīng)重量的綿絮回去填充。 一開始還好,的確是綿絮,但前兩天她們再來領(lǐng)時,領(lǐng)回去的卻是一堆輕飄飄的柳絮和蘆絮。 范穎一開始還沒覺得不妥,喜滋滋的填進(jìn)去縫上口子,是后來誰說了一句,蘆絮和柳絮不保暖,冬天里穿這樣的衣服會凍死的,范穎這才知道,蘆絮柳絮和綿絮是不一樣的。 她低著頭,有些難過的道:“大家湊在一起越說越氣,我以為女郎是被蒙在鼓里的,所以一怒之下便帶著大家來縣衙討說法了,我想著這樣的事說什么也要女郎知道,不然傳出去對女郎的名望是一個很大的打擊?!?/br> 趙含章沒想到是這樣的,“你沒有做錯,此次是我思慮不周?!彼Φ溃骸氨緛硎谴蛩銓⒆龊玫囊路捅蝗彀l(fā)下去時再解釋的,不過提前了也好,讓大家有個接受的過程。” 范穎搖頭,“不,還是發(fā)的時候一一和他們解釋最好,若不是我,此事現(xiàn)在不會鬧開,我一開始是想不到這些的,而且這一時半會兒,我竟然想不起來當(dāng)時是誰和我說穿蘆絮會凍死人的話,我一深思便知道我被人當(dāng)成刀子了?!?/br> 當(dāng)?shù)蹲右簿退懔耍€是刺向趙含章的,范穎心中很生氣,氣自己。 趙含章見她這么難過,想了想后問,“范女郎,你識字嗎?” 范穎一愣,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后點頭,“我跟著兄長讀過幾本書?!?/br> “那就好,”趙含章笑道:“我已經(jīng)說了,此事你沒有做錯,百姓心中有疑就應(yīng)該坦然問衙門,衙門也該坦然回答的,官民彼此坦誠,也就不會有所謂的誤會了?!?/br> “不過你既如此愧疚,那你就來幫幫我,彌補你認(rèn)為的缺憾如何?” 范穎瞪大眼睛,“我?” “對,你?!?/br> 范穎不安的道:“可我能做些什么呢?” “可以做的太多了,”趙含章道:“別看縣城里現(xiàn)在多了這么多人,但識字的卻沒有幾個,所以縣衙里人手緊缺,你若肯來幫我,我和差吏們都會輕松很多?!?/br> 她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娘子能分擔(dān)去多少工作啊,范穎覺得趙含章就是在安慰她,一時心中更加愧疚,但還是問,“我能做些什么?” “幫我統(tǒng)計分發(fā)下去的布料,收回來的冬衣和被服,還有,明日還要擺一張桌子收購綿絮,每日進(jìn)出賬都要記錄的,有些差役不識字,或是只認(rèn)字不會寫,所以……” 范穎立即道:“我愿意做。” 第191章 盛裝 趙含章很高興,當(dāng)即叫來忙碌的耿榮,讓他帶一下范穎。 耿榮愣了一下,他沒想到縣衙里除了陳四娘還會進(jìn)女吏,不過想到趙含章都做了縣令,再多幾個女吏也沒什么不可能。 于是他點了點頭,領(lǐng)了范穎下去。 他對范穎很友好,應(yīng)該說縣衙里的人對她都很友好,范縣令一家都為西平縣戰(zhàn)死,她是唯一的后人。 傅庭涵看著范穎離開,不太確定的問趙含章,“你故意的?” 趙含章沖他笑了笑,“縣衙里多了一個識字人數(shù)的人手不是嗎?” 傅庭涵:“如果他們還挑撥范穎鬧事,她在縣衙里,做的事只會更多,破壞性也更大?!?/br> “他們想讓范穎做刀,那也要范穎愿意才行,”趙含章抬了抬下巴驕傲道:“我偏不如他們的意?!?/br> 傅庭涵想到剛才范穎看她的崇敬目光,不由失笑,“也是,她把你當(dāng)救命恩人,又當(dāng)偶像,已經(jīng)有過一次經(jīng)歷,應(yīng)該不會再犯?!?/br> 趙含章略過范穎這件事,扭頭去看縣衙大堂,“讓人拿一套琉璃杯來,你先去請他喝幾杯酒,我去換身衣裳?!?/br> 俗話說,人靠衣裳馬靠鞍,趙含章為了出門方便,一身胡服,顏色也有點兒淺,是細(xì)麻做的,看著并不顯。 那諸傳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更好的進(jìn)縣衙看熱鬧,一身華服,不僅把趙含章,把坐衙的傅庭涵都比下去了。 所以她決定去穿一套更好的,不僅綿絮,綢緞布匹她也都需要,甚至她還需要有個人幫她把琉璃銷往更遠(yuǎn)的地方,將來西平縣出品的商品還會更多。 她是差錢的人嗎? 趙含章回到后院,立即對聽荷道:“把母親新做的那套衣裳找出來?!?/br> 聽荷一邊轉(zhuǎn)身去翻柜子,一邊道:“三娘不是嫌棄那身衣裳太厚重繁復(fù)了嗎?” “天冷了,這會兒穿正合適。”趙含章扯掉衣帶,接過丫鬟遞上來的濕巾就擦臉,擦掉臉上和脖子的汗后丟還給她,這才扯開手上的護(hù)手,將外衣脫了。 這套衣服是王氏在知道女兒做了西平縣的縣令后,特意為她裁的常服,還有一套禮服正在制作中,據(jù)說是要她在冬至那天面見各家家主穿的,她回去看過一眼,那一層套著一層,雖然天已經(jīng)開始冷了,但她依舊感覺到了窒息。 禮服不好穿,常服還是可以的。 趙含章?lián)Q上這套衣裳,廣袖長舒,趙含章站在穿衣鏡前張開手,聽荷給她束上腰帶,或許是因為她年紀(jì)還小,又習(xí)武的原因,腰肢窈窕,只盈盈一握,一點贅rou也沒有。 趙含章很滿意的看著鏡中的自己,舉步就要走。 聽荷忙伸手拉住她,“娘子,發(fā)型要換一個。“ 趙含章看了一眼穿衣鏡里的自己,老實的坐回梳妝臺前,她伸出手指點了點桌面,和聽荷道:“你一會兒翻一翻庫房,把之前汲先生說不好出手的東西都整理出來,看準(zhǔn)時機(jī)送到前院大堂去?!?/br> 聽荷問:“要送給那位諸二郎?” “他是商人,在商言商,怎能送呢?” 聽荷就明白了,趙含章這是巴望著通過諸二郎的手賣東西呢。 “別讓他知道這是我的嫁妝,就當(dāng)是家中的一些小玩意。” “難怪女郎特特回來換衣裳,這是要沒錢充大款呢?!?/br> 趙含章看了看重新梳好發(fā)型的自己,點了點她的鼻子道:“就你聰明,我們這叫放長線釣大魚懂不懂?” 趙含章去前院見諸傳。 諸傳看到盛裝而來的趙含章倒是不驚訝,世家女子嘛,都是這樣的。 他反而對剛才的趙含章有些驚訝,現(xiàn)在的她才像世家女。 倒是傅庭涵和常寧有些驚訝。 倆人忍不住對視一眼,連忙起身相迎。 常寧這才有感覺,哦對,他們家女郎出自世家大族趙氏。 趙含章笑著在主位落座,請眾人落座,三人這才坐下。 她看到諸傳食桌上的杯盞,笑問:“二郎君,我們西平的酒如何?” “西平的酒倒是一般,只是這琉璃杯少見,”諸傳拿起桌上的杯子,微微側(cè)身讓陽光照射在杯身上,杯身映照出一抹微綠,流光溢彩,簡直美不勝收,“這樣的杯子,世所罕見,而女郎卻能隨手拿來待客,可見女郎之豪富?!?/br> 趙含章就嘆息道:“可惜再有錢,一時也不能使治下之民驅(qū)寒保暖啊?!?/br> 諸傳微微坐直,身子前傾道:“傳手上倒是有一批布料和綿絮,或許可解女郎燃眉之急。” 趙含章眼睛微亮,目光和諸傳下首的常寧一觸即分,激動的問道:“不知有多少?” “聽聞女郎收攏了不少流民,我手上這批綿絮還真不夠,不過添足婦人那份應(yīng)該是夠了?!敝T傳微微一笑道:“不算綢緞布匹,綿絮有八車。” 趙含章大手大腳的道:“我都買了?!?/br> 常寧立即叫道:“女郎?!?/br> 見諸傳和趙含章都看向他,他便緩了下來,慢慢的道:“女郎,還未詢價,怎能就全部定下呢?萬一諸二公子嫌棄我們給的價低,不肯多賣呢?” 趙含章就連忙問諸傳,“不知二郎君作價幾何?” 坐在另一邊的傅庭涵倒了一杯水喝,默默地看著他們兩個做戲,不,可能是三個在做戲。 諸傳一臉為難的樣子,遲疑了半晌后道:“趙女郎,這批貨本應(yīng)該運到洛陽的,只是聽說洛陽正在打仗,這才轉(zhuǎn)道豫州,想要送往冀州?!?/br> “本來女郎高義,我不該要高價,但傳是第一次出遠(yuǎn)門銷貨,若是第一次就虧本而回,怕是不好與族人交代?!敝T傳垂下眼眸看了一眼手中的琉璃杯,道:“但女郎又是為難民置衣,這價要高了我這心中又難安?!?/br> 常寧笑道:“二公子處處為我們女郎著想,我們女郎怎舍得讓二公子為難?” 他道:“那若是二公子以物易物,不至空手而回,雙方都得益,豈不美哉?” 趙含章也連連點頭,“是啊,商事本就是兩全其美,雙方得利的事,怎好叫一方吃虧呢?” 諸傳微愣,然后笑起來,“趙女郎說的對,我們商人做的就是雙方得利,使兩全其美的美事,哈哈哈哈,既如此,我就不客氣了,我想要用我手中的貨和換女郎手中的琉璃?!?/br> 好說好說,趙含章笑瞇瞇的問道:“包括你手中的綢緞和布匹嗎?” “這……”這個價格那就要好好談?wù)劻?,他帶來的布匹中還有蜀錦呢,那可價值不少,是本想送到洛陽給王孫貴族的。 第192章 入坑 諸傳帶了多少東西來,貨色如何,價值多少,趙含章沒看到,自然不能立即談價格,所以趙含章請他先住下。 至于后續(xù)的價格問題自然是常寧去和他談了。 作為高貴的世家貴女,她怎么能去談這樣的俗務(wù)呢? 咳咳,主要是之前裝逼太過,不好再砍價,所以殺價這樣的事只能交給常寧了。 趙含章對他道:“能壓就壓,盡量以琉璃易之?!?/br> 他們最近的琉璃出了不少,雖然汲淵和她都在緩慢的向外放貨,但依舊積存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