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節(jié)
高成忙得腳不沾地,咋一聽這噩耗,眼前微黑。 跟著他的主簿緊緊地等他緩了一會兒才道:“縣君,我們今日剛挪用了庫房中的糧食,賬面還沒平,而且便是如實相告,之前的賬也……” 高成惱怒道:“你以為趙含章她不知道嗎?那范穎的一雙眼睛就跟兩只燈籠似的,我們今天從庫房里搬出這么多糧食,她會不知?” “她特特地與我說查賬,不過是讓我自己想辦法籌措賑濟(jì)糧,不得挪用庫房的東西罷了?!?/br> 高成雖然知道,卻沒膽量拒絕趙含章。 他這會兒也摸透了,他這條命現(xiàn)在趙含章那里是咬了勾的魚,她還在猶豫要不要收線,收了呢,他很快就會變成一條死魚,不收,他就能帶著魚鉤多活一段時間,或許在這段時間里,他能夠想辦法掙脫魚鉤,或是她大發(fā)慈悲將勾給解了。 高成不天真,知道后者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所以他只能自己想辦法掙脫,但在掙脫之前他得先活著。 所以高成在心痛過后還是咬咬牙道:“去買糧食,把縣衙庫房里缺的糧食補上?!?/br> 錢,自然是高成出的。 而西鄂縣有糧食的各大家竟然也配合,見高成急吼吼的買糧食,他們都很貼心的將糧食賣給他,就是因為災(zāi)情糧價稍稍上升了一點兒。 不過高成也顧不得計較了,這時候只要能填平賬目,不讓趙含章抓到切實的證據(jù),讓她順手把他砍了就行。 雖然她砍他,有時候并不需要切實的證據(jù)。 趙含章用一個晚上的時間看完了西鄂縣最近的公文,還翻了一下西鄂縣的戶籍和稅務(wù)賬簿,初步了解了西鄂縣的情況。 傅庭涵則是已經(jīng)坐在一堆縣志和賬簿中間。 倆人都有些忙,但忙里抽閑,趙含章還一臉親切的面見了縣中的大戶,從他們那里又多了解了一些西鄂縣,還有南陽國。 南陽國是一個很特殊的地方。 國中立國,可見它的地理位置有多重要了。 而也正是因為它這么重要,導(dǎo)致這里面的縣有點兒不受控制,大家都很有主意,不太想聽南陽國郡守的命令。 當(dāng)然,南陽國郡守這次也沒什么好命令,這次對過路客商收高商稅,并且驅(qū)逐難民就是他帶的頭。 從高成和縣中大戶們這里,趙含章知道了,南陽國郡守不僅向過路客商收高稅,也向他們收了高稅。 “說是南陽王要養(yǎng)兵保護(hù)大晉,所以要籌措糧草?!壁w含章踢掉鞋子,學(xué)著這個時代的人將腿盤起來坐在席上,腳邊放著火盆,她嘆出一口氣道:“也不知道南陽王在南陽國是真有這么大的控制力,還是裴河假借南陽王之名行事?!?/br> 傅庭涵:“你打算怎么辦?” 趙含章道:“不管這是南陽王的意思,還是裴河私下所為,在豫州,只可以有一個意志,而南陽國屬于豫州,那就得服從我!” 趙含章已經(jīng)拿定主意,“裴河得換掉?!?/br> “但他是一國郡守,又不像章太守那時候在戰(zhàn)時,你想殺他不可能,”傅庭涵知道,官場有官場的規(guī)矩,趙含章要吸引人才,一些規(guī)矩就還得遵守, 她可以玩忽職守,貪污受賄之類的罪名殺縣令,卻不能以這樣的理由,不通過審判就殺一個郡守。 章太守是個意外,當(dāng)時是戰(zhàn)時,又是你死我活的時候,多死兩個郡守都可以,但現(xiàn)在不行。 趙含章也知道這一點兒。 她指尖輕點,突然抬起頭來道:“那我就讓他主動請辭。” “嗯?”傅庭涵抬頭,疑惑的看向她。 趙含章微微抬著下巴道:“我要讓他主動請辭!” 其中精髓自然是在“要”字上,那么問題來了,她怎能才能讓裴河主動請辭呢? 趙含章早早的睡下,第二天便對外宣布,她受寒生病了,要閉門養(yǎng)病。 但實際上,她領(lǐng)著秋武悄悄離開了西鄂縣,只帶一百人便快速的往魯陽去。 縣衙后院的主院里,一下就只住傅庭涵了。 趙二郎都是和士兵們住在一起,他跟一陣風(fēng)似的跑進(jìn)來,目光一掃,沒看到他姐,立即去找傅庭涵,“姐夫,他們說阿姐病了,她人呢?” 傅庭涵道:“吃了藥睡下了?!?/br> 見趙二郎想要去看,他便道:“這兩天雪大,我們又連日冒風(fēng)前行,你應(yīng)該也有些受寒,要不要吃一碗藥預(yù)防預(yù)防?” 趙二郎立即站直,左顧右盼道:“姐夫,阿姐讓我?guī)硕⒕o了高成,不許他搞小動作,我去看他了,中午便在軍中用飯不回來了?!?/br> 說完就跑。 傅庭涵也不攔著,搖了搖頭繼續(xù)低頭看他手中的縣志。 第438章 悄悄潛入 南陽國郡治在魯陽,距離西鄂縣不遠(yuǎn),但也不近。 趙含章帶著百位親兵疾行,在第二天正午過后便到了城門外。 他們在一山坡上勒住馬,趙含章的頭臉都遮起來,只露出一雙眼睛,沒辦法,太冷了呀! 他們居高臨下地看著不遠(yuǎn)處的城門口,秋武和斥候小跑著上來道:“女郎,查過了,進(jìn)出城門不攜帶貨物查驗并不嚴(yán)格,但我們這么多人馬進(jìn)入,一定會引起注意?!?/br> 趙含章垂下眼眸想了想后道:“留下三騎在外,其余人化整為零,分開入城,秋武,你選五十騎隨我入城。” “是。” 趙含章解開頭盔,一行人在林中換下盔甲,聽荷解開隨身帶的包袱,苦惱了一會兒,最后將一件披帛拿出來,當(dāng)做大面巾給趙含章圍上。 片刻后,趙含章就又只剩下兩只眼睛顯露在外了,只是與剛才的颯爽不一樣,此時她俏麗活潑,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女郎。 聽荷想了想,解開她半邊頭發(fā)披散下來,“女郎,好了?!?/br> 趙含章點了點頭,飛身上馬,秋武也點好了人,大家都收好盔甲,一身布衣上馬,肅穆的跟著趙含章下了山坡。 剩下的人則等趙含章他們走遠(yuǎn)才開始分組四散而去,他們得各自想辦法入城去。 時逢亂世,大戶人家的主子出行都會帶護(hù)衛(wèi),但能一口氣帶上五十騎的可不多,在豫州,一個巴掌數(shù)都數(shù)得過來。 因此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一對女郎騎馬領(lǐng)著五十騎過來,守門的兵將下意識繃緊了脊背。 待人走近了,只見為首的一個千金女郎掩著面巾,目光清冷,雖然俏麗,但無人敢多看,目光一觸即移走,倒是她身后那個一看就是下人的女郎潑辣得很,見他們看來便狠狠地回瞪一眼,喝道:“看什么看,還不快讓開些,要是凍著我家女郎,拿你們是問?!?/br> 守門的兵丁立即低下頭去,但還是盡忠職守的擋在他們前面,目光掃過他們身后的護(hù)衛(wèi),見他們每人都帶著兵器,座下之馬訓(xùn)練有素,且膘肥體壯,便更加謹(jǐn)慎小心,“你們是何人,從何處來,來我魯陽做什么?” 他補充了一句,“這是照規(guī)查問?!?/br> 秋武輕輕踢了一下馬,上前兩步,微微抬著下巴倨傲的道:“我們是西平趙氏,要路過南陽國前往襄陽,這是我們五房的女郎,還不快放行?” 普通的士兵哪里知道趙氏五房有哪個女郎? 但現(xiàn)在豫州內(nèi),西平趙氏的確是最盛的家族,不,是以前便很強盛,不過現(xiàn)在大家更不敢招惹而已。 士兵這下沒遲疑,直接讓開身子。 趙含章便一踢馬就走。 士兵們目送他們?nèi)氤?,等他們走沒影了才道:“快去告訴校尉,就說西平趙氏有個貴女來了。” 校尉正躲在城樓里取暖,聞言一下坐直了身體,“哪個貴女?來做什么?現(xiàn)去了何處?” “說是五房的女郎,要去襄陽,路過我們南陽國,這會兒應(yīng)該是去客棧了吧?” 校尉一聽又靠了回去,不在意的揮手道:“原來是路過,那有什么要緊?” 他哼哼道:“趙氏這么多人,難道每一個路過我都要關(guān)心嗎?以后只要不是來公干,不必來報。” 士兵應(yīng)下,退了出去。 趙含章他們沒有住客棧,而是找了個空宅子進(jìn)去,里面蛛網(wǎng)密布,已經(jīng)許久不住人了。 趙含章隨手推開一扇門,揮了揮飄散的灰塵,找了個地方坐下,“讓斥候去把人都帶過來。” 秋武應(yīng)下,安排下去。 聽荷拿了水囊和干糧來,見趙含章就著冷水吃干硬的饅頭她就心疼,她朝外看了一眼,“女郎,我去買些東西吧?!?/br> 趙含章?lián)u頭,“此時低調(diào)些好,留在這兒別出門了?!?/br> 聽荷只能應(yīng)下。 天色漸暗時,分散的斥候終于將人都帶回來,一百人重新在這空宅子里匯合,同時有斥候摸清了裴河的宅邸。 趙含章蹲在地上看了一會兒,棍子在一面點了點道:“從這兒進(jìn)去,距離他的書房最近。” “他這時候會在書房嗎?” “算算時間,我們進(jìn)西鄂縣的消息應(yīng)該到他這里了,他肯定要在書房處理事情的。”趙含章道:“用飯吧,天一黑我們就走?!?/br> 天氣太冷了,前日又下了一場大雪,大家就更不愿意往外走動了。 所以一入夜,整個郡守府都安靜下來,除了個別下人,也就巡視的護(hù)衛(wèi)會在外走動了。 但護(hù)衛(wèi)們也不愿意在外停留太久,都是匆匆走過,然后就躲回屋里。 尤其現(xiàn)在天剛黑,他們自覺沒有賊的膽子這么大敢到郡守府來。 所以他們一走過,立即就躲進(jìn)屋里,還把門窗給關(guān)緊了。 趙含章他們輕巧的翻墻進(jìn)來時還聽到里面正爭執(zhí),“把窗戶稍開一些,屋里燒著炭呢?!?/br> “那你坐到窗下來……” “美的你,趕緊開了,昨天晚上便是我坐在窗下的……” 趙含章腳尖點地,快速的繞過那間房,一躍便到了廊下。 這里視野開闊,且寂靜得很,可以看得出沒人了。 趙含章便也不慌張了,還整理了一下袖子,便當(dāng)逛自家庭院一般晃晃悠悠的往書房去。 秋武和三個親衛(wèi)跟在后面,見趙含章施施然走得坦然,額頭上冷汗都冒出來了。 話說,她怎么知道書房要左拐?對了,那地圖上顯示的這一處叫什么,書房到底在哪兒來著? 還沒等他想明白,趙含章已經(jīng)動作輕柔的推開一扇窗,一撐手就翻了進(jìn)去。 秋武:…… 他瞪了瞪眼,連忙跟上。 趙含章輕輕地落下,她低頭看了一眼雙腳落的地方,這是一張靠窗的木榻。 她的鞋子今天騎馬、踩雪、踩泥地,還翻墻踩瓦片,可以說是要多臟就有多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