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節(jié)
一行人直接被帶到城外,黑臉青年掐著腰看他們,訓(xùn)誡道:“雖是以工代賑,但衙門的錢也不是那么好拿的,所有人都要完成規(guī)定的任務(wù),不得偷懶,不然就沒收木簽,逐出去!現(xiàn)在,所有人來領(lǐng)工具!” 大家排隊上前,黑臉青年手上拿著幾張紙,正是記錄了他們信息的紙張,他一邊叫名字,一邊掃過上面的信息,然后把人臉和名字對照后就開始分派任務(wù),“拿鋤頭,去挖地?!?/br> “你拿木框運泥。” 等趙含章上前,黑臉青年瞥了她一眼,再一看上面的記錄,嫌棄不已,臉黑黑的道:“你去裝泥,” 他有些煩躁,“你真力氣大?不行就去撿石頭。” 趙含章立即道:“我裝泥可以。” 黑臉青年哼了一聲,叫下一個傅庭涵上前。 看到紙上說傅庭涵認(rèn)字,他臉色好看了一些,把人叫上來后上下打量一番后道:“你也裝泥,這一小隊歸你管理,由你來記錄,挖了多長的地基,裝了幾筐泥,運出去幾筐都要記好,若是完不成任務(wù),所有人工錢減半!” 眾人一聽,立即心口一緊,頓時也嫌棄起隊伍中的女子,紛紛道:“官爺,我們隊伍里女子也太多了,七個呢,她們力氣小,豈不是拖我們后腿?” “喊什么,喊什么,她們力氣小,她們拿的工錢也低,該她們工作的份額也少,你們少把事兒推到她們頭上,要是完不成,誰也逃不脫?!?/br> 幾個男人忍不住嘀嘀咕咕起來,縱是心中不滿也不敢明著說出來。 包括趙含章在內(nèi)的女郎們都暗暗咬牙,覺得一會兒讓他們見識一下她們的厲害。 大家各自領(lǐng)了各自的工具就到地里去,此時地里的雪被踩得黑乎乎的,還化了水,鞋子踩在上面,寒氣不斷的從腳底往身上鉆。 趙含章都感受到了冷,但目光一掃,她還看到許多人只穿著草鞋或是直接就光著腳踩在雪上。 她愣愣地看著,傅庭涵也楞,看了眼他們紅通通的大腳板,心酸不已,“這樣……會凍傷吧?” 他們邊上一個中年男子正要揮著鋤頭鋤地,聞言掃過去一眼,撇了撇嘴,不在意的道:“那腳底比馬蹄還厚,能有啥事啊,行了,你們自己都吃不飽飯,還cao心別人呢,趕緊干活兒,可別拖累我們拿不到工錢。” 趙含章一聽,忙拉著傅庭涵后退,讓他們挖地。 天冷,地一點兒也不好挖,但他們還是挖了,多鋤幾下,他們身上就熱了,寒風(fēng)再吹過來時,他們也就不覺得那么難受了。 挖出來的土丟在一旁,趙含章他們負(fù)責(zé)裝泥,不過這挖出來還需要一段時間,幾人便閑了下來,想到畢竟是集體,完成任務(wù)與否也是看集體,干脆就自己找活兒干。 拿著手中的鏟子幫著一起挖地。 傅庭涵連著好幾下都只下去一點點,挖出來的泥都沒有拳頭大,一時傻眼。 他沉思片刻,最后改了角度,斜刺下去,這下倒是插進(jìn)去挺深,就是挖不起來。 邊上一個難民老人看到,忍不住哎哎的叫起來,忙上前推開他接手,“可不能這樣挖,這鏟子要斷開的,知道工具多難搶嗎?” 他把鏟子給拔出來,自己給傅庭涵示范鏟了幾下,“這樣,這樣,既省力速度也快?!?/br> 趙含章在一旁學(xué)習(xí),三兩下后就依葫蘆畫瓢的學(xué)會了。 傅庭涵記下他下鏟子的角度和速度,也認(rèn)為自己學(xué)會了,于是點頭。 但…… 現(xiàn)實和理想總是有些差距的。 傅庭涵默默地繼續(xù),難民老人鏟了一會兒扭頭過來看到,忍不住道:“后生啊,你竟白長那么大個,連你身邊的小女郎都比不上啊?!?/br> 一直埋頭苦干的趙含章這才回過頭來看,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見他臉色薄紅,耳朵尖都快要燒了,便笑道:“你的方法是對了,只是力氣小,這個需要循序漸進(jìn),不要急,不然晚上你手要抬不起來了。” 趙含章因為要練箭,這一年多來都有在練臂力,更不要說原身也一直習(xí)武,因此力氣不小。 她現(xiàn)在能拉開一石半的弓,但并不會用這么重的弓,除非她要站著遠(yuǎn)射,不然騎射一般都只用七斗弓,這都是需要很大力氣的。 傅庭涵也在練箭,準(zhǔn)頭不錯,但力氣只是比一般人強(qiáng)一點兒而已,這個一般人是指普通的士兵,在趙含章面前就要遜色得多。 所以他一直用短弓,而且他還給自己做了一把短弩,只需要準(zhǔn)頭,不需要力氣,抬起來瞄準(zhǔn)就能射,是短程射殺的利器; 同時為趙含章做出了長弩,不過那個是在軍中用的,不能用在他的個人武裝上的。 經(jīng)上,他一直認(rèn)為自己臂力不錯的,雖然比不上厲害的人,但并不比普通人差,但是他現(xiàn)在挖土就是比不上別人。 傅庭涵有些郁悶。 趙含章將鏟子插下土,腳一踩便一挖,瞥眼看見傅庭涵和她一樣的動作,但就是挖起來的土要少一些,她又忍不住笑。 傅庭涵聽見她的笑,終于沒忍住回頭瞪了她一眼。 趙含章立即緊閉嘴巴,但眼中的笑意怎么也掩飾不住,“這其實是好事,人無完人嘛,人總要有些不擅長的東西,天道是平衡的。” 一旁的老人聽她說了這么一大堆,忍不住插嘴道:“小娘子,你也不必太過安慰你家郎君,他是識字的,每日賺的工錢遠(yuǎn)超我等,更遠(yuǎn)超你,你還是擔(dān)心擔(dān)心你自己吧,小心他掙了錢不要你?!?/br> 趙含章張大了嘴巴。 傅庭涵不高興了,“老人家為何這樣猜測我?我怎么會不要她?” 老人瞥了他一眼道:“有什么不可能的,太平時負(fù)心漢就不少,現(xiàn)在亂世,那負(fù)心漢就更多了,你長得俊,又雅秀,還認(rèn)字,你能跟著你娘子過苦日子嗎?” 傅庭涵:“……那我就不能多掙錢讓她一起過上好日子嗎?” 老人就哼了一聲,扭頭和趙含章道:“男子都是如此,平日甜言蜜語,反正也不花錢,你可別輕易相信,且讓他跟你過幾天苦日子,到時候就知道是好人壞人了?!?/br> 第450章 不一樣的體驗 趙含章連連點頭,“多謝老丈提醒,您年紀(jì)大,我聽您的。” 老人就滿意的點頭,又瞥了一眼傅庭涵,扛著鏟子到另一邊挖起來。 傅庭涵:…… 他扭頭去看趙含章,就見她正看著他樂,笑得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傅庭涵的心氣突然就平了,他就這么看著她樂,眼中也不由盛了笑意。 等她笑夠了才道:“快挖吧。” 趙含章和傅庭涵等人跟著挖了小半個時辰的地,等挖出來的泥土足夠多了,他們便開始拖過竹筐,然后往里面盛土。 還有的人要往麻袋里裝,裝好的泥有專門運送出去的人。 傅庭涵一直在埋頭裝泥,黑臉青年又領(lǐng)了一支隊伍過來,安排在另一處后過來看情況,見狀不由臉色一變,立即上去問傅庭涵,“你們運了多少泥出去?” 傅庭涵道:“五筐和十二袋?!?/br> 黑臉青年一聽,臉色稍緩,問道:“你記下的數(shù)字在哪兒,我看看。” 傅庭涵一頓,停下動作直起腰來,搖頭道:“沒用筆記,記在了腦子里。” 黑臉青年:“……你用腦子記的能對嗎?給我用筆記!” 傅庭涵雖然覺得麻煩,但這既然是他的要求,他照做就是,于是他去一個竹筐上拿起筆和紙,抽開筆來沾了一點墨便寫了筐和袋兩個字,然后在后面記正字筆畫,一連記夠,瞥眼看見不遠(yuǎn)處又裝滿了兩筐泥,正有人往外拖,就順手記上兩筆。 他放下筆和紙,壓好,拿著鏟子繼續(xù)回到位置上開始裝泥,還要幫著把挖出來的溝壑將泥土清上來。 黑臉青年雖然吼過,但傅庭涵并不是每拖出一袋和一筐就立即記下的,他還是記在腦子里,等黑臉青年往這走時,他才慢悠悠的放下鏟子上前拿起筆和紙記上。 黑臉青年不知道他是現(xiàn)記的,走過來看見他正認(rèn)真的記錄,滿意的點頭,他看了一眼紙上的數(shù)字,接過以后去找拖泥土的人,一一問過,又去問另一頭計數(shù)的差吏,確認(rèn)無誤后就拿回來給傅庭涵,贊道:“做得不錯,不要少記,但也不可多記,若是發(fā)現(xiàn)爾等弄虛作假,你們也全都要趕出去,知道嗎?” 傅庭涵應(yīng)下。 等他一走便要放下紙筆,接到兩袋泥的難民按照慣例沖著傅庭涵的方向喊了一聲,“兩袋泥哩——” 傅庭涵正想繼續(xù)回去挖泥,眼角的余光瞥見回頭看過來的黑臉青年,他就只能默默地拿起筆紙記下。 黑臉青年滿意的離開,去巡視其他隊了。 傅庭涵認(rèn)命的放下紙筆,回到他的位置繼續(xù)鏟土。 這會兒老人對他的態(tài)度也好了許多,忍不住贊了一聲,“后生,好記性。” 同隊的人對他的印象也極好,雖然他干活兒是溫吞了點兒,但作為識字的隊長,他完全可以偷懶不干,和其他隊一樣,就拿著一支筆和一張紙站在前面記記記就好。 他卻大部分時候都拿著鏟子在干苦力,只偶爾才去拿筆,記的還不出錯,大家想要感官不好都難啊。 這少年不錯! 連老人都重新對趙含章道:“這后生不錯,應(yīng)該不會做負(fù)心漢?!?/br> 趙含章再次忍不住笑,傅庭涵無奈的看了她一眼。 挖土裝泥都是很辛苦的工作,饒是趙含章也覺得有些氣喘,然后手掌磨得有些疼,但她也感受到了對手臂肌rou的拉動,她開始讓自己的動作變得規(guī)律起來。 她默默地干著粗活,感受著同伴們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勃勃生機(jī)。 不錯,雖然衣衫單薄,腳上穿著破洞的布鞋或者草鞋,但他們身上就是散發(fā)著勃勃生機(jī),每一個人都在很努力的干活兒,臉上少見愁苦,揮舞著鋤頭和鏟子的臉上甚至能看到滿足和笑容。 尤其是鑼鼓敲起來的時候,第一聲鐺,他們立即丟下手中的工具,拔腿就跑。 明明大家都是第一天來,但他們就是反應(yīng)如此靈敏,一下就越過趙含章和傅庭涵,呼啦啦沖著鑼鼓敲響的地方跑去。 趙含章反應(yīng)過來,也立即丟下工具拉著傅庭涵就往那處跑,然后在人擠人的情況下拿著木簽領(lǐng)到了兩個雜糧饅頭和一碗豆芽湯。 雖是豆芽湯,但給的豆芽菜還不少,就是…… 趙含章看了看周圍從袖子里,從胸前,還有從頭上拔出兩根筷子的人,她扭頭去看傅庭涵。 傅庭涵也默默地看著她。 趙含章就把自己手上的兩個饅頭塞他懷里,然后接過他左手上的兩個饅頭,把她的碗放在他的左手上,起身道:“我去折樹枝,你在這里等我一等?!?/br> 她拔腿就朝有樹的地方跑,不一會兒就找了棵雜樹,折了一根比較細(xì)一些的樹枝,然后就隨手折出來兩雙筷子。 她遞給傅庭涵一雙,倆人就這么和難民們蹲在地上一邊啃著饅頭一邊吃著豆芽菜。 傅庭涵吃得很仔細(xì),他不太習(xí)慣吃這摻了許多麥麩的粗糧饅頭,所以需要嚼很久才咽下去。 趙含章卻是吃得兇狠,一邊吃還一邊和人聊天,“你們打算干幾天?” “自然是能干幾天干幾天了?!?/br> 趙含章點頭,問道:“你們都是魯陽人嗎?” “我是?!?/br> “我不是?!?/br> 這次他們招到的工人,只有一部分是流民,還有相當(dāng)一部分是魯陽本地的難民和貧苦的百姓。 反正要過年了,大家都沒事做,衙門招工,說了給錢,又包了兩餐,大家就都愿意來。 來的人不少,加上要進(jìn)育善堂的難民們,做飯基本上是他們負(fù)責(zé),還有些身體還行的也要到地里做些輕活,反正就是每個人都用上了,連六七歲的小孩都吸溜著鼻涕去搬磚頭,一塊一塊的往車上搬,或者一塊一塊的往車下搬。 他們都知道,這是要建他們以后住的房子,因此撒著腳丫子干得很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