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節(jié)
就算趙含章曾經(jīng)上書控訴茍純越界搶掠豫州平民,也被茍晞以邊界誤會沖突掩飾過去,皇帝也不好多管。 可現(xiàn)在,趙含章把那塊遮著的遮羞布扯掉,茍晞和皇帝再想裝聾作啞都不行了,何況,皇帝本身也不想再裝聾作啞。 趙仲輿道:“茍純被召回鄆城,我所料不差,明日不到,后日也該到了,所以我希望你明日拜見皇帝時就告辭離開吧。” 他道:“茍純心胸狹窄,氣性又大,若知道你是含章的使臣,恐怕會針對你?!?/br> 其實(shí)趙仲輿不怕茍純耍心機(jī),他就怕茍純不耍心機(jī),到時候直接帶著人沖撞,他拿對方完全沒辦法。 所以,面對愚蠢又沖動的對手,最好的辦法就是避開,而不是直球迎接。 趙信也惜命,他來前認(rèn)真了解過茍純此人,他是沒多少腦子的,行事又沖動,就因?yàn)閼岩哨w含章將來會坐大就敢派人行刺,完全不顧及當(dāng)時兩軍的盟約,以及毀約后茍晞會面臨的問題。 對于這樣沖動的人,趙信是能躲多遠(yuǎn)就躲多遠(yuǎn)。 所以等茍純氣勢洶洶的殺回鄆城時,趙信已經(jīng)離開鄆城半天了,完美的和他錯過。 第648章 報(bào)復(fù) 茍純極忿怒,他沖到大將軍府里質(zhì)問他哥,“趙含章完全是推諉之詞,兄長,你就這樣放過明預(yù),放過趙含章了嗎?” “如此不了了之,此事過后還有誰敬畏兄長?” 茍晞抬頭看他,問道:“你沒有越界擄掠豫州百姓嗎?” 茍純大聲否認(rèn)道:“我沒有!” 他道:“那就是我們兗州的百姓,那群賤民,膽敢如此耍弄我們,當(dāng)初就該殺了他們?!?/br> 茍晞一拍桌子,怒問,“你以為你在邊界做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朝中百官都不知道嗎?還沒有,告狀的人雖未進(jìn)鄆城,但流言早傳遍鄆城了!” 別說皇帝和百官不會相信茍純,茍晞都不相信。 “朝中給你的糧草并不少,加上屯兵所得,足夠你養(yǎng)兵,你為何還要縱兵劫掠百姓糧食,竟然還越界!” 茍純:“那條邊界我不認(rèn),本來豫州就受我們管制,何刺史在的時候豫州有近一半在我們手中,趙含章一介女流,憑甚她做了刺史,我們反而把原本屬于我們的地盤給出去?” 茍晞面色一沉,冷冷地道:“你是在怪我守不住疆土?” 茍純氣勢一弱,低下頭道:“我沒那個意思,只是替兄長不甘?!?/br> “用不著你為我抱不平,”茍晞冷冷地道:“這是我和她的交易,是陛下遷都的代價。” 是她先到的洛陽,也是她逼退了劉聰,殺了王彌,皇帝在她手上,她要是不同意,他根本帶不走皇帝。 走了一個東海王,又來一個趙含章,他相當(dāng)于白跑一趟。 歸還豫州是他的讓步,如此他才能代替趙含章成為皇帝身邊的那個人。 事實(shí)證明他的選擇是正確的,皇帝在這里,天下就都要聽他調(diào)遣。 真以為茍晞兵強(qiáng)馬壯就不缺錢嗎? 他也是很窮的,底下的士兵忍饑挨餓是日常,只有上戰(zhàn)場打仗時才能吃飽一些。 但這樣,他們的日子也算好過了,至少比外頭活活餓死的百姓強(qiáng)太多了。 可自從皇帝來了鄆城,各地都要奉養(yǎng)皇帝,江南、兩湖、豫州,甚至是已經(jīng)半獨(dú)立出去的蜀地和西涼,皇帝下詔令,他們也要送支援的物資和兵力過來。 茍家軍這幾個月的生活條件好了許多,以前還需茍晞省吃儉用的籌備糧草,現(xiàn)在卻是朝廷撥款,加上茍家軍本來的,士兵們糧草充足,甚至還能發(fā)一些軍餉。 茍晞還靠皇帝的支援,以及百官的奉承過上了如今奢靡的生活。 只不過茍純也眼熱他大哥現(xiàn)在的美好生活,能夠睡在溫柔鄉(xiāng)中,誰想大暑天的出去曬太陽練兵? 風(fēng)里來雨里去,還要曬太陽流汗? 然而他沒有百官奉承,他想要漂亮的侍妾,技藝超群的伶人,寶馬和寶刀,那就要自己花錢買。 錢從哪里來? 自然是從將士們的軍餉和糧草中來。 他占了上面撥下來的軍餉和糧草,底層的士兵過得還不如以前,他們之所以當(dāng)兵為的不就是一口飯吃嗎? 要是當(dāng)兵還要餓死,那他們何苦拿命到戰(zhàn)場上拼殺? 茍純自然也明白這一點(diǎn),所以為了不讓士兵們造反,他先是加稅,以正當(dāng)?shù)睦碛墒杖″X糧。 但因?yàn)橄氖談傞_始,年初的捐稅已經(jīng)掏空普通百姓,再加的這一份稅還那么重,別說平民之家,連小富之家都要掏空家底,于是百姓們一直暗暗抗稅。 邊界幾個縣私下有傳言,這已經(jīng)不是苛捐雜稅,而是破家之稅。 還暗暗流傳一句話“小茍酷于大茍”。 茍純有沒有聽到這句傳言不知道,反正在收稅效果不佳的情況下,為了不讓底下的士兵造反,他就直接下令讓士兵們拿著刀去地里搶收小麥等糧食了。 為此才引起這一場紛爭。 閻亨為何突然那么罵他,茍晞?wù)J為就是因?yàn)槠埣?,所以他隱隱有些遷怒,和茍純道:“豫州邊界處我會另派人鎮(zhèn)守,你回青州去吧?!?/br> 茍純抿了抿嘴,胸膛急劇起伏,他覺得大哥如此就是向趙含章低頭,他心中憤懣不已。 茍晞道:“你本就是青州刺史,也該上任了,此去青州,好好與瑯琊王相處?!?/br> 茍純不甘不愿的應(yīng)下。 第二天上朝時看到趙仲輿,他冷冷地看了對方一眼,趙仲輿目不斜視,只做不見。 茍純氣得拳頭緊握,當(dāng)天出宮時就在街上碰見了趙濟(jì),然后趙濟(jì)被打了一頓,理由是趙濟(jì)沖撞了他的車架。 趙濟(jì)被打得很慘,雖然留了一條命,但應(yīng)該要在床上躺好幾個月才行,趙仲輿在宮中聽說,整個人都暈了一下。 然后立即趕回府邸,看到被打得鼻青臉腫,渾身是血的兒子,再看他的手還軟綿綿的,便知道是被折了。 趙仲輿臉色鐵青,一邊讓人去多請幾個大夫來,一邊則直接進(jìn)宮去找皇帝,“陛下,茍純這是不服朝廷的處置,對我們心存怨恨。因他的緣故死亡的百姓不少,陛下只是讓他回青州去,并未處罰于他,這已經(jīng)是天大的恩德,而他不思回報(bào),反而怨恨于我們;” “既怨恨我們,又不敢上報(bào)于陛下,也不敢反駁于臣,卻拿臣的兒子撒氣,陛下,您敢將青州交給他這樣的人嗎?” 又道:“茍大將軍連親弟都無法束縛,陛下將宮務(wù)禁防都交于他手,又如何能安心?” 大家都知道了趙仲輿的兒子趙濟(jì)被重傷的消息,紛紛表示認(rèn)同。 他們是很看不起趙濟(jì),但在這件事上,趙濟(jì)有什么錯? 他甚至都跟這件事無關(guān),趙仲輿聯(lián)合趙含章與茍晞茍純兄弟倆斗法,有本事你去找趙含章,不敢對她動手,不是還有趙仲輿嗎? 波及家人算怎么回事? 何況,趙濟(jì)還是上蔡伯呢,他有爵位在身,雖然官職比茍純低,但爵位比茍純高呀。 家世更在茍純之上。 茍純此舉也算得上以下犯上了。 于是趙仲輿之后,又有好幾個大臣和御史進(jìn)宮,都是彈劾茍純的。 但茍純在打完趙濟(jì)后就跑了,他直接帶著人去青州上任,根本不給大家噴他的機(jī)會。 那怎么辦呢? 大家便只能把矛頭對準(zhǔn)了茍晞。 第649章 最大得益者 但茍晞又回了大將軍府,關(guān)起門來過美好的日子。 外面的爭論他自然也聽到了,但他有什么辦法呢,總不能把茍純抓回來吧? 所以他就讓人帶了藥材和禮物去和趙仲輿賠禮道歉,又代替茍純上了一封請罪的折子,這事就這么不了了之了。 先不說趙仲輿父子接受不接受吧,茍晞這樣的處理便讓不少人心中發(fā)寒,包括他手下的將士們。 這其中也怪茍晞之前的名聲太好了,以至于他手底下的將士道德感就是比別人手底下的更高一些。 所以當(dāng)茍晞的人品值下降到他們的預(yù)期之下時,他們的信念崩塌,人心離散。 意志堅(jiān)定之人信念崩塌可以重新再建一個,可這樣的人萬中難得其一,這世上更多的人是在遭受打擊后隨波逐流,或是自暴自棄。 這時候如果出現(xiàn)一個人讓他們依靠,為他們指明一條道路,哪怕那個人身上有瑕疵,他們也愿意去跟隨。 皇帝照著趙含章的指導(dǎo)適時出現(xiàn),立刻收伏了茍晞手下三個部將,分去他手中近三分之一的兵權(quán)。 當(dāng)然,這都是私底下進(jìn)行的,那三個部將也是悄悄投靠,并沒有公開,茍晞不知道,甚至連趙仲輿也不能知道全部。 皇帝雖然照著趙含章的意思做了,但依舊下意識的防備她。 可他忘了,主意是趙含章出的,而她現(xiàn)在身邊還有一個對茍晞及其下屬極為了解的明預(yù)。 趙仲輿不知道,不代表趙含章也不知道。 在三個部將的引薦下,皇帝又悄悄與一武將聯(lián)系上,對方回信隱晦的表達(dá)了投靠之意,皇帝大喜,終于忍不住和身邊的黃門分享喜悅之情,“趙含章所言不虛,茍晞性情大變,部將紛紛離心,此時只要朕以示恩寵,他們便會投效。” 其實(shí)他們對皇帝不是很有信心,但他有身份的天然優(yōu)勢在,茍晞好時還好,將軍們自然是不搭理他,只聽茍晞?wù){(diào)遣; 但茍晞不好了,皇帝就是一個相對較好的選擇。 不然怎么辦呢? 他們直接反了茍晞去投靠劉淵石勒,或是趙含章嗎? 看看只是跑了一個明預(yù),茍晞和趙含章就如此大動干戈,他們要是真的帶著手底下的士兵去投,只怕兩邊要直接打起來。 這一次事件明面上是結(jié)束了,但影響卻一直持續(xù)著。 此事看似趙含章服軟,茍晞保住了面子,還收到趙含章的一份重禮,貌似里子也有了,但實(shí)際上,大家都知道,里子是屬于趙含章的。 她可是得到了明預(yù)。 明預(yù)是茍晞的心腹幕僚,他在趙含章手里,意味著茍晞的底牌她全都知道。 當(dāng)然,世人不知道的是,皇帝才是這次事件的最大贏家。 他什么都沒付出,只是居中調(diào)和了一下兩員大將的矛盾,就收獲部將三四個,暗搓搓的分了茍晞三分之一的兵權(quán)。 同時還大大提高了他在九州中的威望,讓世人知道了,他這個皇帝也不全是擺設(shè),還是有點(diǎn)用處的。 看,這次差點(diǎn)打起來的趙含章和茍晞就被他調(diào)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