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節(jié)
甜言蜜語誰不會說,以前他和閻亨在茍晞帳下時,他對他們兩個謀士也親近得很,總是說他身邊最親近的就是倆人,連父母兄弟都比不上,結(jié)果呢? 現(xiàn)在茍晞還不是殺了比他父母兄弟還要親的閻亨? 可見主君的嘴,都是騙人的鬼,空口白牙說的,他全都不相信。 汲先生目光流轉(zhuǎn),淡定的坐在一旁,雖然他不覺得趙含章會是那樣的人,但明預(yù)此舉是為他們二人考慮,那他就沒必要拆臺。 嗯,這明預(yù)不愧名謀士之名,只一言就把他這個舊謀士從趙含章身邊拉攏了過去,果然厲害。 汲淵閑閑地看向趙含章,等著她接招。 趙含章想了想,起身出去,將她最常用的那條馬鞭取來交給倆人,“這是我常用的馬鞭,我將它送給兩位先生,將來我要是如東海王和茍晞一樣犯渾,你們就拿這鞭子抽我,這亦是你們的保命符,若因勸誡我之故,我或其他人要殺你們,此鞭可免罪。” 明預(yù)瞳孔一縮,沒料到趙含章能做到這個份上,他以為她能叫來幾個人做見證,立一番誓言就已經(jīng)是最大的讓步了。 明預(yù)不由的看向汲淵。 汲淵也放下了酒碗,嚴肅的看向趙含章,“女郎是認真的?” 趙含章笑道:“君無戲言!” 明預(yù)和汲淵對視一眼,然后恭敬的直起腰來,改跪坐為跪,雙手將鞭子接過,看了一眼后轉(zhuǎn)身遞給汲淵。 汲淵愣了一下,連忙推辭,“此鞭是女郎送給明先生的,明先生掌管就好?!?/br> “汲先生此言差矣,這鞭女郎分明是給你我二人的?!?/br> 趙含章也連連點頭,“對,對,給兩位先生的,將來我要是犯渾,兩位先生都可執(zhí)鞭打醒我?!?/br> 汲淵就道:“那也該明先生保管。” 明預(yù)卻是堅持給他,“汲先生方是女郎肱骨,此鞭就該你保管,” 他道:“先生要是不取,我不免疑慮,此舉是否得罪了女郎,這鞭是真鞭還是假鞭?!?/br> 趙含章便跟著勸,“汲先生,您就收下吧?!?/br> 反正誰保管不是保管呢? 都是抽她的。 汲淵這才雙手接過,似笑非笑的看向趙含章道:“那女郎以后可得謹小慎微,莫要犯了大錯。” 趙含章連忙拱手道:“不敢,不敢?!?/br> 得了保障,明預(yù)也看到了趙含章的胸懷和誠意,頓時神清氣爽起來,他這才拿出那枚懷中一直收著的銅錢,“女郎,這是您鑄造的新錢?” 趙含章看了一眼道:“正是?!?/br> “所以女郎現(xiàn)在手上有銅礦?” 都是自己人了,哪怕是剛投奔過來的,趙含章也極為信任他,直接將他們這一派的秘密告訴他,“不錯,我手中有一個銅礦,不過略小,現(xiàn)在開采中?!?/br> “這新錢女郎是打算只在洛陽用,還是散于天下?” “自然是散于天下了,”趙含章笑道:“商貿(mào)就是流通,自然是越廣越好,尤其現(xiàn)在洛陽人口資源都少,正是需要商貿(mào)流通之時?!?/br> 第654章 我要整個天下 明預(yù)目中生輝,要是新錢流通天下,這個影響力可不小,有兵權(quán),占地盤,只是政治上的影響,但新錢流通,意味著他們將來還能從經(jīng)濟上制衡別的勢力。 他激動得起身轉(zhuǎn)了兩圈,問道:“其他地方認嗎?” 趙含章嘴角微翹,道:“西涼也鑄造了新錢,我們互通有無,而兩湖和蜀地與我們商貿(mào)來往密切,兩地的錢也緊缺,銘伯父與他們交流過,他們會認,至于江南一帶,還未肯定?!?/br> 她道:“所以我打算讓人帶一半舊錢,一半新錢去一趟江南,見機行事。” 明預(yù)激動的心微微平靜下來,他問道:“女郎想要多久收服司州?” 趙含章道:“我只打算這一年里讓河南郡歸屬豫州,至于司州其他郡縣,我們只合作,我不會出兵?!?/br> 汲淵補充道:“沒有正當?shù)慕杩?,我們皆是晉臣,就應(yīng)該守望相助。” 明預(yù)就明白了,趙含章要正義,所以除非有她非出兵不可的理由,或是其他郡縣主動投靠,不然她就不收土。 明預(yù)目光一閃,這樣一來,口才上佳的謀臣就很重要了,因為在沒有借口出兵時,他們可以用嘴巴說服對方投靠呀。 明預(yù)看向汲淵。 汲淵抬頭對他微微一笑,倆人目光一觸即分,心中都有數(shù)了。 汲淵心中舒爽,覺得身邊終于有個人能分擔工作了,明預(yù)也舒爽,沉寂的心又燃起了熱情,他覺得他又可以了。 趙含章也舒爽了,來了一個得力干將,對方的聰明才智不下于她,立刻替她分去了很多工作。 她覺得她也可以擁有自己的時間了。 君臣三人湊在一起開心的喝了一頓酒,將兩壺酒喝完,趙含章還能龍行虎步的往外走,她對聽荷道:“給明先生安排幾個下人,把曾越叫來,讓他從軍中挑幾個親衛(wèi)給明先生,一定要將先生保護和伺候好?!?/br> 聽荷應(yīng)下,伸手想要扶著她回去,趙含章就揮了揮手道:“我沒醉,你快去安排吧?!?/br> 聽荷就抬頭看了眼天上明亮的星星,就這還沒醉? 她倒是也想去安排,可這深更半夜的,她上哪兒找人安排去? 趙含章已經(jīng)大步離開了,回到自己院子時看到隔壁亮著燈,腳步一轉(zhuǎn),就去了隔壁。 聽荷無奈,連忙在后面追,小聲勸道:“女郎,夜深了,還是先回屋洗漱睡覺吧,有什么話明日再與大公子說?!?/br> 趙含章已經(jīng)蹬蹬的到房門前,非常有禮貌的敲了敲門。 側(cè)屋的傅安開門出來看見,連忙道:“女郎,我家郎君已經(jīng)洗漱要睡下了……” 話音未落,房門打開,只穿著里衣的傅庭涵站在門后,他聞到了酒味,又見她目光清亮不同往常,臉上的笑容還有些憨,便不由一愣,“你喝酒了?” 趙含章乖巧的點頭,笑瞇瞇地看他。 傅庭涵就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醉了?” 趙含章?lián)u頭,越過他往里走。 聽荷想要拉住她,傅庭涵抬手止住道:“你去端碗醒酒湯來?!?/br> 聽荷咬咬牙應(yīng)下,轉(zhuǎn)身離開。 傅安站在一旁撓了撓腦袋,最后還是伸手把門關(guān)上跑去追聽荷,“我?guī)湍惆?,要不要給女郎送一盆熱水?” 聽荷也覺得趙含章需要水清醒一下,立即點頭。 趙含章和傅庭涵都更習(xí)慣屋里有桌椅的擺設(shè),所以他們的房間和別人的有點不一樣。 此時趙含章就端坐在椅子上,自己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飲而盡。 傅庭涵走過去,在她側(cè)面坐下,他微微偏頭看她,“怎么了?” 喝了一杯涼水,趙含章覺得神清氣爽,她呼出一口氣道:“我心潮澎湃,有好多話想和你說?!?/br> 傅庭涵便端坐好,笑道:“你說吧,我聽著。” 趙含章:“我之前只隱隱覺察出我的野心,我想要把司州和豫州都掌握在手中,甚至還想把雍州也都收了,這樣的話,中原全在我一人之手,我有關(guān)隘之險,有平原之利,不僅能夠拒敵以外,還能發(fā)展農(nóng)桑和商貿(mào),保證治下百姓的生活?!?/br> 傅庭涵點頭,“看出來了,然后呢?” 趙含章就搖了搖頭道:“然后今天我才確定,我想要的不是司州和雍州,我想要的是整個天下?!?/br> 傅庭涵抬頭看向她,就見她眼睛明亮,燈光映在她的眼中,好似星光一樣讓人著迷。 他不愿驚動她眼中的星辰,因此下意識放輕了聲音,輕輕地問道:“你有信心能夠管好整個天下嗎?” 趙含章沉默了下來,她靜靜地看著他,目光有些哀傷,“就是沒有啊……” 她幽幽地嘆息一聲道:“可我覺得別人更沒有這個能力,所以我想試一試,我想要很多人幫我,傅庭涵,我想結(jié)束這個亂世?!?/br> 她輕聲道:“我本來沒想那么多的,我只想把持豫州,保住趙氏,給他們母子一個存身之地,可現(xiàn)在,我想給亂世里的每一個人一個存身之地?!?/br> 她眉頭輕皺,“你會不會覺得我太不自量力?” 傅庭涵看著她搖頭,可能是醉了,她今晚話尤其多,還特別的坦誠,從前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不見了,那種朦朧的虛幻也消失了。 她現(xiàn)在就跟個孩子一樣在他面前吸了吸鼻子,眼中盛著淚,“我以為我們就是到此一游,我們總要回去的,我心疼王jiejie和二郎,就想安排一下他們,可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真的把她當成了母親一樣敬重,而不是一個關(guān)系比較好的jiejie而已……” “二郎也真的成了我弟弟,汲先生、銘伯父、聽荷他們也都成了我不愿意失去的人,”趙含章吸了吸鼻子道:“甚至這里一個未曾見過面的普通百姓,他們也不再是歷史上的一個數(shù)字,而是一個真確的人,每每聽到一地混亂,死傷無數(shù),我就有些傷心?!?/br> “這次邊界的事,因為茍純死去的普通百姓,因為去告狀而被滅族的家族,他們都是陌生人,可我聽到了,還是忍不住憤怒,傷心和懊悔,我之前沒有察覺到不對,可這次明預(yù)點醒了我,他問我要不要稱王。” 趙含章沖傅庭涵笑了一下,道:“那一刻,我心境一下就寬了,是啊,我為什么不稱王?我要是做了天下的王,再有茍純這樣的將軍出現(xiàn),我何必忌諱另一個皇帝和大將軍,直接砍了為受難的百姓做主多好?!?/br> 她堅定的看著傅庭涵道:“所以我改主意了,我不止要司州和雍州,我要整個天下!” 第655章 醉酒忘事 趙含章艱難的從床上坐起來,捂著暈乎乎的腦袋不說話,聽荷立即倒了一碗水上來,“女郎,先用點水吧?!?/br> 趙含章接過,喝了一口,問道:“幾時了?” 開口她才發(fā)現(xiàn)喉嚨沙沙的疼,聲音有點啞。 聽荷道:“巳正過了?!?/br> 竟然都過十點了,喝酒誤事,古人誠不欺我。 趙含章問道:“我怎么回來的?” 聽荷道:“昨晚女郎一直拉著大公子說話,我等也不敢打攪,一直到深夜女郎在大公子那里睡著了,大公子才把您抱回來的?!?/br> 趙含章抱著腦袋不說話,她想起來了,昨晚她喝醉了,也不知道為啥,就跑去找傅庭涵說話,絮絮叨叨說了好多,記憶都模糊了,最清晰的一幕就是傅庭涵看著她淺笑,應(yīng)了一聲:“好,我助你!” 可助她什么呢? 趙含章拍了拍腦袋,有點想不起來了,滿腦子只剩下傅庭涵的笑臉。 她自己糾結(jié)了一下,最后決定想不起來就不想了,掀開被子下床,“明先生呢?” “汲先生帶他出門了?!?/br> 趙含章點了點頭,“昨日沒來得及,今日讓諸將士見一見明先生,你去找范穎,讓她召北宮純等人晚上來見我?!?/br> “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