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節(jié)
茍晞又把自己關(guān)在大將軍府里不出門了,每天從他家圍墻下經(jīng)過都能聽到里面的樂聲和歌聲,皇帝小事基本上可以自己做主,大事還是得派人去和他商量。 大事要是不和他商量,即便詔令發(fā)出,他得知后也會追回,重新議定。前幾天,皇帝下詔書安撫幽州和冀州百姓,呼吁兩州的官員和士紳們一起抗災(zāi),為此他免去了幽州和冀州兩年的賦稅。 此事當(dāng)時是朝堂上商議后定下的,詔書發(fā)出,結(jié)果才半天送詔書的人就被茍晞的人押回來,他不同意直接免去兩地兩年的賦稅。 直接免稅,只不過是幽州和冀州的官府不向鄆城運送該上繳的賦稅而已,他們自己肯定還是會和百姓收繳賦稅。 他認(rèn)為皇帝此舉不能惠及百姓,所以不同意。 詔書出京后被追回,皇帝大失面子,君臣間的矛盾越來越深,此后再議大事,皇帝都要派人去大將軍府詢問一聲,以免再在百官前丟臉; 而茍晞足不出戶便讓心思浮動的朝堂安靜下來,本來暗搓搓想要投奔皇帝的人不得不權(quán)衡利弊,又安靜如雞的待在了原地,沒敢背叛茍晞。 身體是留在了原地,似乎該是茍晞的人就還是站在他那頭,但人心離散。茍晞如此侮辱皇帝,自己又沉溺聲色不理政務(wù),早就大失人心。 今日賈疋這番話不僅是在說王澄,也在罵茍晞,當(dāng)官不理朝政,不如回家種地,站著茅坑不拉屎,跟茍晞之前罵過的王衍有什么區(qū)別? 等茍晞回話還需一點時間,皇帝便和他們議論起其他政事來,比如他比較關(guān)注的夏至祭天。 趙仲輿就為難的道:“陛下,祭臺已經(jīng)修筑大半,但余下所需的金絲楠木和杉木至今未到,所以……” 皇帝抿了抿嘴問道:“為何還未到?” 趙仲輿道:“金絲楠木是從蜀地采購而來,本應(yīng)月初時到鄆城的,但因為荊州叛亂,押送木材的隊伍被困在荊州,一時不得出?!?/br> “杉木則是桂林郡運送,一路順著水路到荊州,此時也被困在荊州不得出?!?/br> 一旁立即有官員道:“陛下,從長沙、衡陽采購的糧食也被困在武昌和江夏一帶,現(xiàn)在不僅幽州和冀州在等糧食賑濟,鄆城的糧食也要從荊州運送的?!?/br> 現(xiàn)在荊州作亂最嚴(yán)重的地方就是武昌郡和江夏郡。 糧隊被困在這兩地,過段時間他們連官員的祿米都要發(fā)不出來了。 光靠兗州的夏收是不夠的。 有官員道:“兗州各地已經(jīng)在收割小麥,看各地郡縣上報的數(shù)據(jù),今年兗州也受氣候影響,畝產(chǎn)比往年要低一些?!?/br> 所以荊州很重要啊,那可是東西南北交通要道之一。 皇帝抿了抿嘴道:“讓他們想辦法從豫州和徐州走,先繞過武昌和江夏。” 他道:“荊州之事盡早解決?!?/br> 從西和西南而來的商旅可以先繞到蜀地,再過豫州,從南邊和東南來鄆城的則可以繞到徐州。 這樣一繞,的確可以到達鄆城,但成本也要高很多。 皇帝心中不悅,認(rèn)真的思索起趙含章的提議來,王儀風(fēng)和王玄兄妹倆真的能夠安定荊州嗎? 第764章 互噴 茍晞也在遲疑,最后還是同意了下來,王氏并不是軟柿子,趙含章想要通過王氏掌控荊州,誰知最后王氏會不會反過來影響她的豫州? 茍晞一答應(yīng),朝廷就開始下任命書。 任命書送到陳縣趙含章手中,她不由笑了笑,讓人去叫王儀風(fēng)和王玄過來。 趙含章將任命書遞給他們,道:“我會給你們一支親兵,由他們護送你們?nèi)デG州,到了荊州,他們也會保護你們安全,還有什么需要的,只管開口?!?/br> 王玄不言語,王儀風(fēng)道:“使君,我想從西平學(xué)堂和陳縣學(xué)堂里選一些學(xué)生帶上?!?/br> 趙含章點頭:“可以,選吧,只要他們也愿意去,你就把他們帶上?!?/br> 實際上,趙含章也會讓人做他們的工作,盡量說服他們跟王儀風(fēng)去荊州。 她已經(jīng)將荊州視為自己的囊中之物,自然要用自己的人。 王四娘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她一口氣從西平學(xué)堂和陳縣學(xué)堂選了三十個學(xué)生帶上,其中有十八個人姓趙,除了四個是趙氏子弟外,其余十四個全是改姓趙的孤兒,因為表現(xiàn)優(yōu)秀,學(xué)習(xí)成績好,這才改姓的趙。 趙含章的趙,而不是趙氏的趙,相比于趙氏,他們更忠于趙含章。 除此外,王四娘還和趙含章多要了一支軍隊,兩千人,從趙家軍里抽出來的,自帶軍糧、武備; 趙含章甚至還分給她一支商隊,讓她可以加強和豫州司州的合作。 王玄:……這哪里是去荊州上任,這分明是分家嘛。 不,是兒子,哦,還是不對,是女兒被母親分出去打天下呢。 王玄憂愁不已,王儀風(fēng)不能理解他的糾結(jié),“阿兄,這有何糾結(jié)的,你就說吧,茍晞和含章你選誰?” 不等他回答,王儀風(fēng)已經(jīng)道:“自然是含章了,茍晞現(xiàn)在那狗樣連阿父都比不上,阿父以前雖也不理政事,卻不是因為沉溺聲色,該上朝還是要上朝的,對陛下也勉強算恭敬?!?/br> 王玄:“你別說了,阿父聽見你這樣比不會高興的?!?/br> 王儀風(fēng)不理他,繼續(xù)問,“皇帝和含章你選誰?” 還是不等王玄說話,王儀風(fēng)就道:“當(dāng)然還是含章了,陛下要是能治理好天下,也不會四年了還沒有一點進展。他年歲輕,可以慢慢的耗,但天下百姓已經(jīng)耗不起了,這天下,除了含章所治的豫州還算安穩(wěn)外,哪里還能容百姓活命?” “阿兄,你夙來瀟灑,處事果斷,怎么兩年不見,卻優(yōu)柔寡斷起來了?” 王玄嘆氣道:“不是我優(yōu)柔寡斷,而是你也太果決了。你選定了三娘,不代表族里其他人也會選她。” “那又怎樣?”王四娘微抬著下巴道:“誰的拳頭大聽誰的,阿兄,只要我們手握荊州,那族里也得聽一聽我們的意見?!?/br> 王玄半晌無言,最后道:“這一點你和趙含章倒是挺像的,你們不愧是一同長大的姐妹,罷了,你既選定了她,那我助你就是。” 王玄親自給瑯琊寫信。 等兄妹兩個帶著親兵趕到荊州時,瑯琊的信也到了荊州,他們同意了王玄的提議,讓兄妹兩個代替王澄成為荊州刺史。 但是,給王澄和王玄的私信中,王氏希望他們能夠盡早替王四娘挑選良婿,待她定親,荊州刺史還是應(yīng)該由王玄來擔(dān)任,女子就該在家相夫教子,大晉已經(jīng)有了一個女刺史,再來一個算怎么回事? 王氏并不太想要那樣的名聲,他們杰出的子弟夠多,用不著一個女子來給王氏爭取榮耀。 王玄見珍愛的meimei被如此暗暗貶低,自然不開心,王澄更是不搭理,只看了一眼就把信丟到一旁,對上門的兄妹倆道:“辭官的折子我早已上交,你們既然也拿到了任命書,那這荊州就交給你們了?!?/br> 王玄見王澄有離開的意思,連忙問道:“二叔這是要去何處?” 王澄道:“荊州悶得很,我出去走走?!?/br> 王玄:“不知二叔想去何處?” “隨便吧,哪兒都行。” 王儀風(fēng)見他身上松松垮垮一件外衣,底下一條寬松的長褲,光著腳丫子,一站起來,衣裳敞開,露出一片胸膛,不由皺眉,“二叔,你又食五石散了?” “沒有,”王澄揮了揮衣袖道:“只是天氣炎熱,你既有膽來做這個荊州刺史,應(yīng)該是不拘俗規(guī)才是,我自在些,你也要管嗎?” 王儀風(fēng)冷著臉道:“我無心管二叔袒胸露腹之事,不過,食五石散就不行,我的第一個政令就是,荊州內(nèi),禁服五石散,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不論是誰,坐監(jiān)罰錢后逐出荊州!” 王澄:“……你跟趙含章就學(xué)了這個?跟個母夜叉似的。” 王儀風(fēng)并不在意他怎么說,警告道:“二叔可要小心謹(jǐn)慎些,真食了五石散,我是不會留你在荊州的。” “我也不用你留,我自己走!”王澄說完就往外走,鞋子都不穿了。 王玄無奈的看了一眼王儀風(fēng),去追王澄,“二叔,四娘也是憂心你的健康,那五石散有毒,吃多了會死。” “哼,她看我不順眼,我還看她不順眼呢,不留了,我走!” 王玄扯住他的袖子,這才道:“您是荊州前刺史,就算要走,也得交接完才能走啊?!?/br> 王澄:“……何須用我交接,你們直接去見刺史府的官員就行,我跟他們也不熟?!?/br> 王儀風(fēng)從里面出來,冷哼道:“您都來這兒當(dāng)了三年刺史,卻還跟刺史府的官員不熟,好大的臉!” 王澄終于有些生氣了,回頭怒視王儀風(fēng),“你與你母親一樣趨利好權(quán),你才當(dāng)上刺史呢,位置還未坐穩(wěn),少在我跟前得意?!?/br> “我母親好歹做到了當(dāng)家主母應(yīng)做的事,倒是二叔,你倒是淡泊名利,瀟瀟灑灑,但你作為一州刺史,你盡到責(zé)任了嗎?” 王澄就不是好欺負(fù)的,被這樣詰問,他當(dāng)然不開心,叔侄兩個當(dāng)即在院子里吵起來,王儀風(fēng)上任第一天,前任現(xiàn)任刺史互相辱罵,差點兒就大打出手。 王玄站在倆人之間,由著他們的口水從左右噴來,整個人都麻木了。 他就知道會這樣,二叔和四妹,從小就是針尖對麥芒,從未停歇過。 王澄最后氣呼呼的離開了刺史府,但他也沒離開荊州,而是搬去了不遠(yuǎn)處的一個別院,依舊每日飲酒作樂。 這一次,再沒人來煩他了,他可以盡情的喝酒。 王儀風(fēng)則開始面見荊州官員。 第765章 送禮(陌顏啊,回來吧) 王儀風(fēng)和王玄帶親兵先行,她和趙含章要的軍隊、糧草等都留在后面。 一開始沒多少官員愿意聽王儀風(fēng)和王玄調(diào)遣,倆人太年輕了,最要緊的是,他們都姓王。 哼,姓王的都不是好東西,一個王澄把荊州作亂了,換另外兩個姓王的來接手,以為他們荊州的官員和士紳都是吃素的嗎? 于是各級官員各自為政,勾引和他們交好的士紳,建造鄔堡,搶奪流民,就跟刺史府作對。 當(dāng)然,這都是暗地里進行的,他們要作亂,總不能在腦袋上刺字說,我不服,所以我要造反吧? 正熱鬧時,兩千趙家軍帶著三十個學(xué)生、糧草、軍備到達南郡江陵,這是荊州的治所,王澄當(dāng)年上任時帶來的人也都在這里。 荊州的官員不配合,王儀風(fēng)直接用自己帶來的三十個學(xué)生,先讓趙家軍接管荊州的軍隊,打出趙家軍的旗號,去叛亂的流民中招安。 學(xué)堂的學(xué)生跟著他們一起,這種事他們做多了,學(xué)堂也專門培訓(xùn)過,很熟練。 趙家軍和趙含章收攏流民的手段天下聞名,這也是荊州叛亂來得又急又快的原因之一。 他們實在是受不了王澄這個刺史和當(dāng)?shù)匮瞄T,所以想要離開荊州去豫州。 反正去豫州的流民和難民都能分到田地,還能分得糧種,衙門還會減免一些賦稅,只要不遇上天災(zāi),他們就能活。 所以大家都涌向豫州。 王澄是不管事,但從前年開始就限制荊州的百姓去豫州,去年,賦稅收不上來,大量百姓丟下土地流浪,后以流民的身份進入豫州。 除了去豫州,還有不少流民選擇去當(dāng)土匪,去年趙駒不就以剿匪的名義跑到江夏郡嗎? 那一次之后,王澄就派人在邊界設(shè)立關(guān)卡,既防備趙駒,又不許人口再流入豫州。 偏他只攔人,并不處理流民的問題,不收攏,不安撫,凡是被抓到的,要么被充作奴隸,要么被送入軍中當(dāng)兵。 這樣的懶政怠政之下,流民們這才造反,就是想沖破關(guān)卡去豫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