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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魏晉干飯人在線閱讀 - 第526節(jié)

第526節(jié)

    明預(yù)道:“石勒兵力強盛,若不加以限制,女郎在時還好,將來若,恐怕國家又要陷入四分五裂之時?!?/br>
    聰明的人都看得遠,趙含章只是微微顯露出一個意思,明預(yù)就已經(jīng)開始設(shè)想二三十年以后,甚至更長時候的事了。

    汲淵則更務(wù)實,他道:“這是將來的事了,我相信以女郎的能力,將來必能將此禍消弭?!?/br>
    “當下還是應(yīng)該厚待石勒,王浚野心勃勃,人又愚蠢,石勒雖狠毒,卻重情重義,他來做幽州刺史,比王浚強多了?!?/br>
    汲淵不太贊成明預(yù)因為將來未曾發(fā)生的事做過多的事,比如,他蹙眉看他,“趙族長的事是你特意為之?”

    明預(yù)面色不變,冷淡的道:“汲先生想多了,明某能力有限,能夠離間劉和劉聰兄弟倆已是僥幸?!?/br>
    汲淵冷冷地道:“我們彼此都知道,女郎總有一天會登極位,但她不是要做太祖和世祖,她要做也當做曹文帝?!?/br>
    曹文帝曹丕,這一位皇帝南征北戰(zhàn),立下不世戰(zhàn)功,維持住了他父親曹cao打下來的地盤,所以曹家的天下是打下來的;

    漢獻帝禪位于曹丕,曹丕也做足了三辭三讓才接位,漢獻帝也得以善終,曹丕都先他一步死呢。

    漢獻帝死的時候,當時在位的曹明帝親自去哭靈,算是古往今來受天子哭靈的第一個人。

    所以曹室在儒家文人眼中是正統(tǒng),而司馬家是以陰謀竊國,君權(quán)神授的思想直接被打破,這才有這么多人動不動就敢自稱帝王。

    因為,如果君權(quán)果然是神授,天子乃天之子,為何司馬家可以當街擊殺皇帝而未受懲處?

    汲淵壓低了聲音道:“女郎說了君權(quán)民授,那她就要做民之典范,似謀殺親長一類的臟事,你少往女郎頭上栽?!?/br>
    明預(yù)臉色冷凝,“別說某從未有那等心思,就算趙族長是因我而死,那也是某之過,與女郎何干?”

    汲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道:“只望明公能一直記得這話。”

    汲淵轉(zhuǎn)身離開。

    此時,伍生也在和趙含章匯報事情,主要是他們這一路以來經(jīng)歷的事,以及此次損耗的人手。

    提及趙仲輿被害死的事,伍生遲疑了一下,還是低聲道:“女郎,當時卑下等在城中,未來得及聯(lián)系族長,也,也沒有救他的舉動……”

    “我知道,”趙含章打斷他磕磕巴巴的話,面色平靜,“你們的任務(wù)就是離間劉和劉聰,使倆人相爭,救人不是你們的事情,叔祖父之死非爾等之過,是我思慮不周,也是劉聰太喪心病狂。”

    伍生見趙含章不怪他,頓時大松一口氣,同時還十分的感動。

    他眼眶紅紅的低下頭,梗咽的叫了一聲,“女郎……”

    趙含章臉色和緩的道:“下去休息吧,過幾日還需要你走一趟江南呢。”

    她道:“你和明先生在北地到底露了行跡,這會兒很多人都把你和我聯(lián)系在一起了,再留在北地走商很危險,你換個名字去南邊吧。”

    伍生應(yīng)下。

    趙含章就揮了揮手道:“去吧,過幾日隨后勤隊回陳縣,見過你侄子侄女后再走?!?/br>
    伍生就抹眼淚退下了。

    他還特意跑去找明預(yù),和他說:“明先生放心,我都和女郎稟報過了,女郎不怪我們?!?/br>
    細細地將女郎說的話轉(zhuǎn)述了一遍,伍生一臉感動道:“女郎真好,小的真是恨不得把心掏出來回報給女郎?!?/br>
    明預(yù):……

    他忍不住扶額,等伍生離開,明預(yù)就不由深思起來,片刻后他還是起身去找趙含章。

    趙含章正在為明日的啟程忙碌,有不少屬官在她這里匯報事情,他等了許久才走到趙含章面前,“某來與女郎請罪?!?/br>
    趙含章只愣了一下便問道:“是因為叔祖父嗎?”

    明預(yù)頷首。

    趙含章就道:“不是已經(jīng)說過,此事不與你們相干嗎?”

    明預(yù)道:“卑下有罪,是因為卑下從未想過救趙族長,甚至,當時對劉聰會殺害先帝和趙族長已有預(yù)料,但并未阻止?!?/br>
    趙含章面色沉靜,并不見變化,等明預(yù)說完他當時的心路歷程才道:“我做事,素來論跡不論心,我只問先生一句話,若你當時插手,可以將叔祖父救出來嗎?”

    明預(yù)頓了頓后搖頭,劉聰對趙仲輿等人的看守很嚴格,他若插手,不僅救不出趙仲輿,很可能連自己都栽進去。

    趙含章頷首道:“這就足夠了。”

    趙含章只說了這一句話,并未再安撫明預(yù),但明預(yù)的心一下安定下來,他眼眶微濕,起身朝趙含章深深地一揖,而后躬身退下。

    第895章 晉陽

    第二日一早,趙含章和石勒帶著先鋒營先走一步,屬官和副將等帶大軍和糧草輜重等落后一步啟程。

    其實石勒要不是想和趙含章培養(yǎng)一下感情,作為大將軍,他應(yīng)該跟著大軍一起行動的。

    他們輕車簡從,每個人身上都帶了干糧,移動速度比大軍要快很多,不過三天便靠近晉陽。

    這里更加的荒涼,路上遺留下來的尸骨也更多,趙含章越走心越驚,隨行的官員們也沉默下來。

    石勒和張賓對這樣的景象卻是早已見怪不怪,石勒甚至對趙含章道:“劉越石不計尊卑,種族,收留所有投靠的流民,我在上黨時就聽說過,當時上黨境內(nèi)有不少漢人去投奔他,某聽了很是嫉妒?!?/br>
    “幽州、并州大旱,又有蝗災(zāi),晉陽被兩路大軍所圍,他能堅守至今,可見其能,死這點人是正常的?!?/br>
    趙含章沉重的點頭,正是因此,她才這么著急的來晉陽。

    晉陽的情況特殊,不僅匈奴在打晉陽,王浚仇恨劉琨,所以也在搶劉琨的地盤,而晉陽北面是拓跋鮮卑的代郡。

    想到代郡,趙含章就一陣肝疼。

    劉琨和拓跋猗盧是結(jié)拜兄弟,代郡就是劉琨封給拓跋猗盧的,讓趙含章肝疼的是,代郡屬于幽州,幽州屬于王浚。

    這和趙含章把幽州封給石勒還不一樣,因為趙含章和王浚自始至終都有矛盾,他不遵王命,在外敵入侵時趁虛而入,所以她剝奪他的刺史之位占道義;

    劉琨……且不說他無權(quán)將幽州的代郡送人,王浚對他還有恩,還是救父母之恩這樣的大恩。

    所以王浚尤其惱怒,多年來一直針對劉琨。

    不得不說,劉琨走了一著臭棋。

    而且看樣子,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要控制不住拓跋鮮卑了,不然她最近不會收到消息,拓跋鮮卑有異動。

    待靠近晉陽時,他們感受到了肅殺和落寞之感,斥候回來稟報道:“大約有兩萬匈奴圍在東城門外,城墻下還有近萬的流民停留。”

    趙含章驚訝,“戰(zhàn)場在此,流民怎會聚集此處不散?”

    斥候頓了頓后道:“都是難民,看樣子流浪了不少時日,到這里已是極限,他們圍在城墻外,靠近南城門,都在請求劉刺史開門,卑下躲在暗處看了看,不過片息便有一人餓死?!?/br>
    這是已經(jīng)走不動了,即便想走也走不了,晉陽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了。

    趙含章臉上一悲,握緊了手中的韁繩,問左右,“大軍還需幾日到達?”

    傅庭涵心算過后道:“最快也還要三天,他們和我們不一樣,行軍速度沒那么快?!?/br>
    趙含章:“丟下輜重呢?”

    “這就是丟下輜重的速度?!?/br>
    趙含章沉吟片刻后就道:“命他們放下輜重,就帶三日口糧,急行而來。”

    她眼中盡是冷漠,“三日內(nèi),將匈奴驅(qū)除,讓晉陽開城門?!?/br>
    “唯!”令兵領(lǐng)命而去,趙含章他們則找了一個地方暫時安營,然后根據(jù)斥候探得的消息琢磨起來,“南郊附近也有匈奴兵徘徊,顯然,他們是想讓難民引開城門后沖進去?!?/br>
    這也是匈奴人不驅(qū),也不殺這些難民的原因,就看城里的人是否挨得住城外萬民的哀求,一直不開城門。

    “我們有五千先鋒軍,加上我的一千親衛(wèi),或許可以讓南城門暫時打開。”

    石勒不太贊同冒這個風(fēng)險,道:“這么多難民,饑腸轆轆,移動速度慢,得多久才能全部進去?”

    他道:“這道城門一打開,人若不進去完是關(guān)不上的?!?/br>
    奔涌的流民比亂軍還可怕,是攔不住的。

    趙含章手指輕點才畫下來的地圖,沉吟道:“我可以攔住他們兩個時辰。”

    石勒依舊搖頭,“兩個時辰不夠他們難民們進城。”

    連傅庭涵都說,“難民不可控?!?/br>
    趙含章就動手把心底的那個小火苗掐掉,沉聲道:“盡量聯(lián)系城內(nèi)吧,讓大軍加快速度?!?/br>
    眾人應(yīng)下。

    眾人退下,趙含章還是蹲在地圖前沒動彈,傅庭涵跟在她身邊,見她目不轉(zhuǎn)睛的,就問道:“還沒死心?”

    趙含章道:“歷史上不少名將都可以千人對抗萬人,我在想,若是他們在,他們會怎么打這一場?”

    傅庭涵道:“還是不太一樣的,他們以攻為主,只管殺,再突圍即可,你是要守,想要保全這些難民。”

    趙含章就狠心問道:“我要是不考慮難民呢?也不考慮退敵,只以進攻殺敵為主?!?/br>
    傅庭涵驚訝的看著她。

    趙含章眼中不見半絲情感,只有冷漠,“被我牽連死于戰(zhàn)場上的人,未必就有這三日陸續(xù)餓死的人多,區(qū)別只不過是,前者是我的因果?!?/br>
    而她此時,可以心硬的不去計較這些因果了。

    傅庭涵沒說這樣不對,或者對,他垂眸想了想后道:“你去看一看難民們的情況再做決定吧,或許他們能挺過這三天,情況沒你想的那么壞呢?”

    趙含章認為他說的對,沒有調(diào)查就沒有發(fā)言權(quán)。

    于是到了晚上,她就換上一身難民的衣服,帶上十幾個流民打扮的親衛(wèi)一起出去,到了營地門口,就看到石勒、明預(yù)和張賓都在門口等著,讓趙含章沒想到的是,傅庭涵也在。

    她無言的掃過他們幾個,最后看向傅庭涵,“他們?nèi)ヒ簿退懔?,你去干什么??/br>
    傅庭涵:“幫你計算?!?/br>
    趙含章就帶他們一起去,近二十個人,在流民隊伍中,這樣的人數(shù)算小隊,不引人注目,但他們個個身高體壯,腳步有力,這就很引人注目了。

    但無人敢冒犯他們。

    大家都靜靜地看著他們走過,這時候還能吃飽有力氣的人誰敢惹?

    趙含章是想探知一下流民的情況,若能得到匈奴的情況就更好了,但她并沒有靠近難民中心,而是就從外圍走過。

    流民們有聚集在一處的,就貼著墻根坐著躺著的,大部分是擠在南城門外,時不時的抬手敲敲門,期盼里面的人能夠開一下門,讓他們進城。

    少部分散在離城門一里內(nèi)的位置,從城南一直綿延到城東附近,他們沒敢很靠近東城門,但也期盼著什么,一旦匈奴進城,他們也能跟著沖進去。

    他們就快要死了,饑餓實在是太難受了,即便是死,他們也想吃一頓飽的再死。有的人實在忍不住餓,就會沖向匈奴,指著匈奴把他們砍死,也比慢慢餓死強。

    趙含章越走,心越寒冷,心中的那個想法也越發(fā)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