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節(jié)
國庫沒錢,別說rou了,連腌菜都快要不夠吃了,他們要把白米飯改成麥飯怎么辦? 以及,江東的瑯琊王拒絕為朝廷納稅怎么辦? 江東的瑯琊王不聽詔令,不來陳縣拜見皇帝怎么辦? 小皇帝覺得自己小小年紀便承受了很多。 當皇帝……好累! 趙含章還特意和他說明,“天下為湖海,百姓為水,朝廷便是舟船,皇帝為掌舵之人,天下百姓托舉舟船,以飲食供養(yǎng)皇帝和群臣,那皇帝便須得領著群臣回饋天下百姓,否則,舟船頃刻可覆?!?/br> 小皇帝應下,然后小小的肩膀上需要思考的問題就更多了。 他嚴重的睡眠不足,以至于對朝政極度厭惡,已經(jīng)達到荀藩只是微微提起他就露出煩躁厭惡的表情。 當然,他只敢對荀藩等人表露,被趙含章叫去聽政時臉上乖巧得很,一點也不敢顯露出來。 荀藩等忠君之臣看了心中發(fā)涼,更加賣力的為他講解作為帝皇的典籍,希望能讓他學到如何做一個好皇帝。 每次趙含章都表示十分的支持,甚至還親自為小皇帝講課,每次都還要荀藩等人在現(xiàn)場。 講的都是為君之道,特別的真誠。 她如此的真誠的,荀藩等人已經(jīng)完全改變對她的想法,“她既不似曹公獨攬朝政,也不像先太祖皇帝那樣跋扈,顯露野心。” 他悄悄地和弟弟荀組道:“我一直憂慮趙含章會如東海王、荀修等人一般,也存了取而代之的想法,但這兩月以來,她不僅不阻攔陛下參政,還積極的讓陛下與朝臣聯(lián)絡,我觀她授課,竟是真心教導陛下的,可見她是忠臣,之前是我想差了。” 荀組就道:“這是好事,只要她不改初心,天下十年之內(nèi)是安定的,十年之后……” 他頓了頓,嘆息一聲道:“只希望陛下能夠爭氣一些?!?/br> 只要趙含章保持這份心,十年以后皇帝及冠就可以親政了。 他若為明君,那天下的動亂就可以徹底平息,他若…… 荀組憂慮起來。 荀藩也很憂慮,因為以小皇帝現(xiàn)在表現(xiàn)出來的性情看,他很難做成明君啊。 趙含章給了小皇帝很寬松的生長環(huán)境,這種寬松在于,不讓他感受到危險,相反,她方方面面都在告訴群臣和小皇帝,她不會傷害小皇帝,他是很安全的; 但又給小皇帝加碼了很多學習和工作壓力。 她承認自己居心不良。 在現(xiàn)代社會,成年人會被工作壓垮,學生會被學習壓垮,而現(xiàn)在十歲的小皇帝不僅會被學習強壓,還會被工作壓住肩膀。 就算古代的小孩早熟,也熟不到小小年紀就可以承受這一切。 小皇帝并不是一個心志堅定之人,也不是一個多聰明的人,在這樣的強壓下,他做不成一個好皇帝,也不會想成為一個好皇帝。 誰說養(yǎng)壞一個皇帝只有捧殺和不使其參政兩條的? 對他超高的期待,嚴厲教學也能達到效果。 可惜,晉臣們看不到這一點。 就連汲淵和明預都擔憂起來,生怕趙含章真的打定主意做一個忠臣,所以總是旁敲側擊的暗示趙含章,此時不宜讓小皇帝和朝臣們過多接觸。 只有趙銘,雖然心中有過疑慮,但最后還是堅定的認為趙含章心有反意。 他只是暫時不知道她為何要這么做而已。 這樣的堅持讓趙淞對他很不滿,不悅道:“不論是為官還是做人,我們要評一人是非功過,應當論跡,而非論心。” “從前你說三娘心懷不軌,她也的確太過霸道,所以我信你了,可自匈奴國滅,北地再無強敵之后,她分明一心教導皇帝,何來的反心呢?”在趙淞看來,之前趙含章的種種強權是為了能夠控制大局,打贏戰(zhàn)爭。 趙淞理解她了,并且很心疼,覺得這孩子為了天下受了不白之冤,真是太委屈了。 趙銘并不想在這種事上和父親吵架,這種事又不能往外宣揚,吵贏了只會挨打,又沒什么好事; 吵輸……哦,他怎么可能吵輸呢? 于是趙銘直接定論道:“阿父放心,我不會因此事分歧而與三娘鬧矛盾的,我保證政令在豫州通達。” 趙銘現(xiàn)在是豫州刺史,這一次趙含章離開會把所有朝臣都帶走,就不在豫州這邊設立小朝廷了。 但豫州依舊是她的大本營,目前政策還是傾向于豫州,她也沒想把那些賺錢的作坊遷走之類的。 她讓趙銘做豫州刺史,可見內(nèi)心深處還是很信任倚重他的。 趙淞卻氣他轉移話題糊弄自己,但他特特的把話題往回拉又顯得自己緊抓著趙含章的人品不放一樣,因此不悅道:“既然你和三娘一心,為何不多幫幫她?我聽聞,她為了安葬先帝,把家產(chǎn)都變賣了?!?/br> 趙淞開始扒拉趙銘的私庫,道:“前段時間因為繳納算緡錢清點家產(chǎn),庫房中還剩多少你心中有數(shù)吧?你拿出一些來給她。” “別人當大將軍都是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她體恤天下,你們做下臣的,也該體恤上官一些才是?!?/br> 趙銘:…… 他扭頭看向一旁的兒子,“你如何看?” 一旁養(yǎng)傷,津津有味聽了全場的趙申立即乖巧道:“我聽祖父的。” 趙淞一臉滿意起來,欣慰的和趙申道:“我孫兒就是大度,你這幾年也吃苦了,看都瘦成什么樣了,等你傷好,祖父送你美服良駒,或許你有什么想要的東西?” 第995章 改官制 趙申聞言精神一振,一臉羞澀兼不好意思的道:“祖父,我不愛美服,君子以德美天下,就算身著破爛麻袋亦美,孫兒想和您求養(yǎng)家之道?!?/br> 趙淞感動得淚眼汪汪,一臉欣慰,“我孫長大了?!?/br> 然后道:“有你父呢,他正當壯年,養(yǎng)家的事交給他,你就好好的養(yǎng)傷,缺什么就跟山民說,讓他給你準備?!?/br> 趙申一臉嚴肅的搖頭,道:“祖父不知道,我這次帶回來一千多人,他們俱要吃喝,所以我得養(yǎng)他們,唉,可惜我身無長物,養(yǎng)自己都困難,更不要說他們了,所以才想和祖父求養(yǎng)家之道?!?/br> 趙銘一聽,喝著茶的動作一頓,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冷笑一聲。 趙淞一臉高興的道:“你放心吧,那些人三娘都替你養(yǎng)起來了。” 趙申笑臉一僵,“替我養(yǎng)起來了?” “是啊,你不知道嗎?”趙淞道:“三娘論功行賞,你和你那些朋友都立了功勞,當時三娘就問了他們的愿望,愿意從軍闖一番事業(yè)的,她都納入軍中,想要求一份安穩(wěn)的,她也都讓人分了田地宅院,還分了錢糧安頓下來,可以說面面俱到?!?/br> 趙申:“……我怎么不知?” 趙淞歪頭,“我沒與你說嗎?” 趙申木著一張臉搖頭。 趙淞就扭頭去責怪趙銘,“我年紀大了不記事,你怎么也不記得告訴申兒?” 趙銘:……這都能怪上他? 趙申也一臉責怪的看向他。 趙銘眉頭一豎,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他爹怪他也就算了,那是他老子,趙申哪來的膽子? 一對上趙銘的目光,趙申立即回正目光,臉上的責怪神色瞬間消失,老實的往后一靠不動了。 趙銘冷哼一聲,干脆放下茶杯,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兒子道:“大將軍給你留了一個很緊要的位置,我看你傷也好得差不多了,明天你就去找大將軍吧?!?/br> 朝廷因為要搬遷去洛陽,要帶走不少東西,所以大家都在打包行李。 趙申攏著手晃到趙宅時,親衛(wèi)們正往外搬箱子,將它們固定在車上。 看到趙申,立即有親衛(wèi)攔住他,然后有人進去稟報。 皇帝此時就住在趙宅,加上趙含章在此,所以趙宅防備很嚴。 趙含章正在批閱折子,小皇帝正坐在她的身邊,一臉無精打彩的先過一遍折子,趙含章還允許他在上面寫下自己的建議。 可惜小皇帝看了一上午,一條有用的建議都沒寫下來。 看到有人進來,他大松一口氣,立即起身道:“大將軍,你有事忙,朕便先退下了?!?/br> 趙含章便放下筆起身,躬身拱手道:“臣恭送陛下?!?/br> 小皇帝就跟身后有瘋狗追一般連忙跑了。 趙申看著他的背影消失,覺得他很像幾年前的趙策,每每提到讀書就落荒而逃。 哦,對了,趙策是他的一個堂弟,是趙氏有名的紈绔子弟之一,聽他祖父說,他去考了四次招賢考,又走了趙含章的后門都沒能出仕,現(xiàn)正到處找出路呢,趙淞為此恨鐵不成鋼,覺得他浪費了一個好名字。 趙申收回目光,抬頭看向趙含章,微微一笑,“申,拜見大將軍?!?/br> 趙含章笑著揮手道:“申堂兄不必客氣,請坐吧。” 趙含章時間寶貴,所以沒有過多寒暄,直接就問,“堂兄身體可大好了?能出行了嗎?” 趙申頓了一下,咽下到嘴邊的話,轉而誠實回答:“已經(jīng)好了,可以出行?!?/br> 趙含章就笑道:“堂兄于國有大功,又有將帥之才,我心悅之,所以想要聘請?zhí)眯譃楸渴汤伞!?/br> 趙申微愣,“兵部侍郎?” “對,”趙含章在桌子上找了找,將一本公文遞給他看,“我打算稍改官制,以便處理天下事,使官員不怠政,使民安居?!?/br> 趙申翻開看,折子應該是趙含章自己寫的,他在他爹那里看到過趙含章的信,字跡一樣。 折子上說,自東漢以六曹治理國事之后,各官曹職名時有變動,以至民間對官員職責不清,甚至連官員自己有時候都搞不清楚各自的權責。 地方官員常有侵權之舉,如今天下安定,趙含章希望能夠明確各官員權責,將來地方再有事,不至于問責找不到人,也不至于獎賞不到位。 她將六曹改為六部,其中五兵曹改為兵部,與其他五部一起聽命于尚書令,除此外,還明確了中書省和門下省的職責,畢竟國事太多,趙含章就算肝,也不想英年早逝,所以她要把政務系統(tǒng)的下放。 至于她,皇帝暫時當不成,就暫時當個丞相吧,總覽朝政,管著百官,也名正言順。 “我看過申堂兄給銘伯父寫的《練兵十疏》,其中有些觀點我很是贊同,以堂兄之才,當?shù)帽渴汤梢宦?。?/br> 趙申咽了咽口水,可恥的心動了。 他目光炯炯的盯著趙含章問,“大將軍覺得十疏中哪一條最合意?” “屯兵,”趙含章道:“以田養(yǎng)兵,戰(zhàn)時為兵,農(nóng)時為農(nóng),閑時練兵,佐以精兵,是如今養(yǎng)兵最好的方法之一?!?/br> 趙申目光越發(fā)明亮。 這是前年他給他爹寫的信,雖然他和他爹的信總是錯過,但他寄回來的信卻大半部分送回來了,畢竟他是移動的,家卻沒有。 那是他在聽說了趙家軍的威名后給他爹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