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節(jié)
傅暢搖頭道:“父親一生所求便是天下安定,而今天下因你而安,這是父親的志向,你實現(xiàn)了他的志向,這就是最大的孝了?!?/br> 他黯然道:“不像我,既不能在父親身前盡孝,也沒能為天下安定做什么,還讓父親為我擔(dān)憂,實在不孝得很?!?/br> 趙含章:“時局混亂,二叔能保全自身,還救下一百多人,這就很利害了,而今天下安定,以二叔的才華,大有可為。” 她道:“安定是需要延續(xù)的,此舉不比平定亂世容易,需要眾賢齊心同力,還請二叔幫我?!?/br> 壓在傅暢心上的巨石松動上浮,他終于喘過一口氣來,與趙含章深深一揖,“敢不從命?!?/br> 趙含章連忙回以一禮。 傅宣皺了皺眉,打斷倆人道:“庭涵做好飯食了,你們一路勞頓,先用飯吧?!?/br> 傅庭涵一到山上就開始淘米做飯,還去菜園子里摘了不少菜,他做菜素來簡單,又都是蔬菜,只是種類不一樣,或燙或煮,簡單得很,不到三刻鐘就做好了。 正好飯也悶好了,他沖趙含章和傅詠傅洪招手,“快來擺碗筷?!?/br> “本來想給你們煮些粥的,但釜有些小,煮粥一定不夠吃,所以我就改煮了飯?!备低ズ瓕⒉朔旁谛∽雷由希缴虾喡?,他們?nèi)粘W氖菚窀傻臉涠铡?/br> 一家人就這樣圍在一起吃三個素菜,但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傅洪忍不住夸獎傅庭涵,“大兄做的菜真好吃,這兩個菜好清脆,還沒水,是怎么做的?” 傅庭涵道:“炒的?!?/br> “炒?”傅洪精神一振,“就是那鐵鍋嗎?我也想學(xué)?!?/br> 傅庭涵就笑道:“好,回頭讓廚子教你。” 傅洪笑臉一僵,“大兄不能教我嗎?” 傅庭涵道:“我做的菜只能入口,你要想學(xué)廚藝,還是和廚子學(xué)比較好?!?/br> 難得見有人對廚藝感興趣,趙含章鼓勵他,“或許以后我們能吃到三弟親手做的美食。” 傅洪低下頭認(rèn)真想了想,“我應(yīng)該可以,我烤rou比父親和兄長厲害,在山里的時候也多是我下廚,我很有天賦的?!?/br> 傅暢吃不下了,傅詠也覺得手中的飯不香了,給他夾了一筷子青菜后道:“多吃菜?!?/br> 用過飯,傅暢坐在墓前沉湎,傅宣勸他道:“已經(jīng)拜過父親,你和二郎三郎回家去休息吧,公主已在府中為你們安排好飯食和房間?!?/br> 傅暢搖頭,“我要留在山上和兄長守孝?!?/br> 傅宣眉頭緊皺,“不急在這一時半刻,你先回家休息兩日再來?!?/br> “盡孝怎能挑選時間呢?”傅暢道:“我心中悲痛,食不下咽,臥不安定,兄長讓我下山,我只會更難受?!?/br> 傅宣勸不住他,只能看向傅庭涵和趙含章。 趙含章垂眸想了想后道:“那就留下吧,我?guī)晌坏艿芑厝?。?/br> 傅詠和傅洪也連忙表示要留下,趙含章卻沒慣著他們,道:“山上只有一間茅草屋,住不下五個人,你們要上山住,還得等再搭一間才行,先下山吧,等搭好了再上來?!?/br> 然后和傅庭涵點了點頭后把倆人帶走。 她將倆人送到傅宅,弘農(nóng)公主早在家中等著,見到已經(jīng)長大的傅詠和傅洪,不免唏噓,“你們都長大了。” 真奇怪,孩子們在眼前的時候覺得好煩,他們長得好慢;但他們不在跟前了,隔幾年再一見卻發(fā)現(xiàn)他們長得好快。 弘農(nóng)公主讓人領(lǐng)他們?nèi)バ菹?,這才問趙含章,“你二叔可好?” 趙含章:“鬢發(fā)霜白,看上去比父親蒼老許多,這幾年應(yīng)當(dāng)吃了不少苦?!?/br> 弘農(nóng)公主嘆息道:“你二叔不似你公爹,他像祖父,心思沉重,這幾年哪怕躲在山中,思慮只會多,不會少。還有你三叔和四叔,也不知道他們在哪兒,是否安定了下來,還是依舊在外顛沛流離?!?/br> 洛陽一帶的流民都被收完了,只要有流民出現(xiàn),司州內(nèi)的幾個郡縣就會爭奪,因此路上幾乎看不到流民。 但在其他州郡不一樣,依舊還有在奔波流亡的難民,他們或許是想回鄉(xiāng),或許是想找到更適合居住的地方,因此沒有停下腳步,也不愿意接受當(dāng)?shù)乜h衙的招攬。 趙含章沒說話,卻將此事記在了心上,離開后便轉(zhuǎn)彎去了書局。 書局又?jǐn)U大了,盤下了隔壁的鋪面做成報坊,現(xiàn)在洛陽的報紙已經(jīng)增添到了五種,有一張報紙叫三言兩拍,除了一些逸聞外,主要是刊一些詩賦和小說,還有一些商鋪招工或者個人求職的小廣告,只要出錢就能刊印。 邸報和學(xué)海無涯由此學(xué)到了,于是偶爾會在邸報上刊登國家求才的信息,都是一些特殊人才,有此能力的人可以不通過招賢考,直接來洛陽面見趙含章,通過面試便可用。 甚至,趙含章怕那些人才沒有錢來洛陽,還特意下令,凡有邸報上能力的人才都可以向當(dāng)?shù)乜な馗虼淌犯畧髠?,在通過初步考核后,當(dāng)?shù)匮瞄T要負(fù)擔(dān)他們來京的花費,并命沿途驛站好好招待。 趙含章來到報坊,坊中的編輯立即丟下筆下樓,恭敬地和趙含章行禮,“大將軍?!?/br> 趙含章點了點頭,問道:“下一期邸報是誰在修?” 一個文士立即站出來,躬身道:“是卑下?!?/br> 趙含章走到桌子便看了看謄寫到一半的邸報,點了點頭道:“我想在報上刊一則消息,你來替我寫。” 文士立即躬身應(yīng)下,先拿了一張白紙,筆沾上墨后看向趙含章。 趙含章原地轉(zhuǎn)了兩圈后道:“國家危難,朝政荒廢幾年,以致各地河道年久失修,淤堵不通,今年幸運,故在雨期未曾發(fā)生大禍,但明年,后年就未必有這樣的好運氣了,所以我要向全國求會治水的人才,命各縣考察,若有此才者,請恭敬的送到洛陽來。” 她頓了頓后又道:“昔年傅公曾修建沈萊堰解決兗豫二州黃河泛濫的問題,其中有篇治水的文章甚是有名,誰要是能背出來,也可來京?!?/br> 第1158章 召回 趙含章表達(dá)完自己的要求,就等文士將廣告寫出來。 文士有些遲疑,頓了一下還是小聲問道:“大將軍,各縣縣令未必知道傅公的治水策,他們怎能判斷來人背誦正確與否?” 趙含章:“等他們聽到了治水策,自能判斷出來,我想,我的縣令們辨別一篇文章的能力還是有的?!?/br> 要是有人背出來的不是治水策,卻還是被判斷為是,說明他背出來的文章不知名,但又的確有些東西,這不正是她想要的人材嗎? 所以不管來的是不是傅純和傅粹,她都不虧。 文士將文章寫出來,數(shù)了數(shù)字后再去看板塊,很快便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指給趙含章看,“大將軍看放在此處怎樣?” 趙含章掃了一眼,位置極好,基本上能讓人一打開邸報就可以看到。 她點了點頭:“可,從下一期開始,連著一月刊登此信息?!?/br> 文士應(yīng)下。 趙含章轉(zhuǎn)身回家。 她一走,報坊里的人立即湊在了一起,“大將軍這是要修整河道了?!?/br> 沒過多久洛陽好多人就知道了這件事,而邸報一出,天下人皆知,洛陽及附近郡縣的百姓最先看到邸報,也最先知道,江河淤堵,朝廷緊缺治水的人才。 “我雖不會治水,但我能挖溝通渠,愿為大將軍驅(qū)使。” “我等也愿,但大將軍要的是會治水的人,可不是我等這種只會使蠻力的人?!?/br> “不知朝廷是不是要往黃河發(fā)勞役,我只想在洛陽服役,要是去黃河,太遠(yuǎn)了。” “順著洛水走幾天就到了,哪里遠(yuǎn)了?難得大將軍有用得到我們的時候,我等自該盡力相助,我自愿去黃河?!?/br> “我也去!” “我還是想在洛陽服役,洛水不需要通嗎?” 洛水當(dāng)然也需要疏通,就在水磨坊往下的五十里處,河岸坍塌,泥土落入河中,河道不顯,今年春夏多雨之際,河水便溢漫而上,將附近的田地都淹沒了。 好在那一片的田地都是丟荒的,長滿了野草,河水上漫讓那一片成了水澤國,卻沒傷到人和莊稼,不然損失巨大。 可那一片本可成為良田的,將來人口多了,是一定要耕作的,所以需要疏通河道,讓水回歸洛水。 河邊那大片的荒草地每淹一次,肥力就會減少一點,她可不能放任它一直淹沒。 且現(xiàn)在不管,一旦遭遇大水,洛水很可能會沖垮到兩岸的村莊。 有時候危險看著很遠(yuǎn),卻頃刻可至。 而像洛水一樣的河道,全國上下數(shù)不勝數(shù)。 大晉,很久沒有系統(tǒng)的管理河道了,中央不管,剩下的只看地方官的良心和見識了。 有不少地方官自行組織百姓疏通河道,修建水利設(shè)施,傅暢為何躲到山里外面都有他的傳聞? 因為他就是那“不少”中的一員,且是當(dāng)中的佼佼者。 所以哪怕他躲到了山里,當(dāng)日有人隱約看到了,便開始傳說山里有一位擅長治水的隱士。 可惜,大晉各州離亂,匈奴也不重視水利工程,因此更多的地方官員沒把水利放在心上,黃河及其支流的情況很不好。 沈如輝道:“大將軍,我之所見皆在圖上了,以我有限的見識來看,若再不疏通河道,只需一場暴雨,它就會彌漫而出河道?!?/br> “這一段懸于地上,一旦水彌漫而出,兩邊的村莊和田地都不能幸免,”沈如輝這一次其實走了不少地方,只是巡查,河道的情況都讓他心驚了,更不提深入了解。 趙含章眉頭緊皺,“苦于沒有人啊?!?/br> 沈如輝道:“其他事可以稍緩,但黃河清淤刻不容緩,大將軍應(yīng)該將青州和光州碼頭的事停下,即刻召曹平回京治理河道?!?/br> 青州和光州的碼頭已有雛形,預(yù)計今冬可以修建好,曹平是總設(shè)計師,也是總監(jiān)工,他一走,沒有人可以替代他的位置監(jiān)督項目進(jìn)行。 趙含章眉頭緊皺,道:“此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明日朝會,你上朝稟報此次巡河的情況吧。” 沈如輝應(yīng)下,躬身而退。 縱使心中有再多的不舍,趙含章也知道事有輕重緩急,轉(zhuǎn)悠了兩圈,她也實在調(diào)不出可以替代曹平的人來,而河道一事緊急,秋收已經(jīng)結(jié)束,百姓們都在準(zhǔn)備種植冬小麥。 冬小麥種植之后就是最好的服役期,所以留給她做決策和準(zhǔn)備的時間并不多。 趙含章轉(zhuǎn)身去了電臺室,對發(fā)報員道:“聯(lián)系青州和光州,就說洛陽有急事,急召曹平回京,暫停修建碼頭?!?/br> 發(fā)報員記下,當(dāng)即就發(fā)報。 因為是急召,所以青州和光州的報務(wù)員一翻譯出來,立即快馬加鞭送到趙寬和孫令蕙手中。 趙寬當(dāng)時就在碼頭,看到此召,眼睛瞪得滾圓,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再有四個月碼頭就可建成,為何要此時召回曹主事?” 送信的士兵只是來送信的,對趙寬的問題回答不上。 趙寬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只能先回刺史府,用電報跟趙含章交流。 趙含章只告訴他,朝廷現(xiàn)在急需治水的人才,所以曹平必須盡快回京。 趙寬爭取了兩次也沒能讓趙含章松口,到最后趙含章干脆不回他信息了,他便知這是沒得商量了。 夜色朦朧中,他坐在臺階上emmm,最后還是起身去找曹平,只是心里依舊憤憤不平,“我就不信,偌大的青州會找不出一個會修碼頭的來,哦,還有光州,我一定要把人找出來!” 孫令蕙也剛從電報室出來,她原地轉(zhuǎn)了兩圈后道:“讓長史來,光州可還有未出仕的隱士?” 她就不信,光州找不出會修碼頭和治水的人,他們已經(jīng)有了圖紙,工程已經(jīng)完成大半,最后的收尾工作,即便沒有曹平,也要自己努力造出來,明年開春后,光州的碼頭一定要出貨。 孫令蕙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眼神比從前更加的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