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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魏晉干飯人在線閱讀 - 第674節(jié)

第674節(jié)

    同一片月色下,趙含章正和傅庭涵及傅宣傅暢圍著火堆烤山藥和豆子吃。

    她只給趙寬和孫令蕙回了兩封電報,然后就不管了,直接騎馬出城上山,避開了電報的狂轟亂炸。

    第1159章 生孝

    山上這兩天又修了兩間茅草屋,成三角形將這一片圍起來,傅庭涵現(xiàn)在已經能自己住一間了,傅宣和傅暢兄弟倆久別重逢,自然住在一起。

    雖然傅宣很快就厭煩了,不想和他弟弟再住在一起,但傅庭涵很快就把他的茅草屋堆滿了各種資料,圖紙和書籍,還有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工具,別說再住進去一個人,就是傅庭涵自己偶爾都覺得逼仄。

    再一扭頭看兩個傻乎乎的侄子,傅宣嘆息一聲,默認了傅暢繼續(xù)和他住在一起。

    趙含章拿著削尖的棍子在火堆邊挖了一個淺坑,然后抓了一把帶殼的黃豆丟進去,把泥蓋上去,然后扒拉兩塊已經快燒盡的木炭蓋在上面。

    正要收回棍子時,它在半空中一轉,扒拉了一下邊上放著的山藥,點了點便撥出來,棍子一挑就把它完好無損的挑到了傅庭涵面前,“你嘗嘗看熟了沒有?!?/br>
    傅庭涵沖她笑了笑,按了按,微軟,應該是烤熟了,于是小心翼翼的撥開一層皮吃起來。

    野山藥糯糯粉粉的,還有點微甜,因為長時間吃素感覺空虛的五臟六腑得到了安慰,他滿足的點頭道:“熟了?!?/br>
    趙含章就把剩余的山藥撥出來給傅宣和傅暢幾人吃。

    傅暢盯著籃子里的那些毛豆看,“這個時候怎么還有青黃豆?”

    趙含章:“司農寺種的,他們想試著輪種和間種,以統(tǒng)計分析各個時間段播種和收獲的差別?!逼鋵嵶钪饕氖俏从昃I繆。

    現(xiàn)在田地多,每個人都能分到足額的口分田和永業(yè)田,但未來就不一定了,所以他們需要考慮,若田地減少,百姓要怎么種植才可以將土地的價值最大化。

    但這一點就不必明著說出來了,除了傅庭涵,沒人知道她的這個顧慮。

    傅暢:“人力支應得過來嗎?當下大晉最大的問題不就是缺人嗎?”

    “是,所以司農寺除了研究糧種,農具,肥料以及各種提高畝產的方法外,畜牧業(yè)也不能放松,尤其是馴化牛為耕牛,繁衍牛,優(yōu)生牛的工作不能放松?!?/br>
    趙含章已經下令在好幾個郡縣開了牛場和馬場,然后從代國源源不斷的購進牛和馬,交給他們培育訓練。

    務必要把草原牛變成耕牛,而草原馬還是草原馬。

    可惜,他們能買到的種馬很少,即便是拓跋六修,愿意交易給她的種馬也不多,送過來的馬絕大部分都被閹割了。

    趙含章:“司農寺的成果出的慢,可即便一年優(yōu)化一點點,每年也能將普通百姓的畝產提高一點點,積少成多,每年多增加的收成數是很龐大的,但如果水利不利,這些努力很可能會沒有成果?!?/br>
    說到水利問題,傅暢立即想起黃河那糟糕的情況,他這兩天一直在想他爹,根本沒心情思考旁的問題,這會兒趙含章一提起來他腦海中就不由浮現(xiàn)看到的黃河。

    他坐直了些,問道:“三娘已經見過沈郎中了吧?朝廷打算怎么處理黃河河道淤堵問題?”

    趙含章道:“我們需要會治水的人去治河?!?/br>
    她目光炯炯的看著傅暢,意思不言而明。

    傅暢偏頭躲開她的眼睛,低聲道:“我正在孝期?!?/br>
    趙含章:“庭涵也在孝期,朝廷奪情,讓他守完三個月熱孝之后回朝?!?/br>
    傅暢遲疑起來。

    當下不似明清時候,繁文縟節(jié)過多,尤其現(xiàn)在這個世道,士人們更向往自由和個性,標新立異四個字,放在后面的時代里可能會被批判為離經叛道,但在魏晉這個時代,在士人們眼里,這是褒義詞。

    所以,傅暢和傅庭涵孝期出仕完全不是問題,除了一些儒生會有意見外,絕大多數人都是接受的。

    甚至,他們像莊子一樣高歌歡送傅祗,照常吃rou喝酒,華服錦袍出入宮庭,在這個時代,也不會有多少人抨擊他們的。

    要是遭受抨擊,反駁回去就是了。

    而他們之所以選擇儒生的守孝方式,趙含章還特意下了旨意奪情,是因為傅祗以孝知名,子承父志,不管是從情感上,還是思想認識上,他們都想要和父親一樣盡孝。

    而且,趙含章也需要為這個社會奠定一個基調。

    魏晉很開放,但就是太開放了。

    這是一把雙刃劍,她可以借著它的開放氣息做很多事,因為魏晉追求的是個性和自由,她打破一些世俗規(guī)矩時遇到的阻力就會小很多;

    但,過于開放的風氣也會引起很多動蕩不安,所以她需要約束。

    法,是她給大晉的第一個基調;

    而孝,是第二個。

    趙含章道:“我知道二叔對祖父的孝順,但盡孝,不應該死守規(guī)矩,祖父的心愿不就是國泰民安嗎?如今國家正是需要二叔才華的時候,實現(xiàn)祖父的心愿不也是盡孝?”

    傅暢苦笑:“儒生可不會這樣認為?!?/br>
    趙含章問道:“二叔是儒生嗎?”

    傅暢一頓,他還真不是,但他從小熟讀儒家經典,雖不自稱儒生,卻忍不住以儒生的道德標準來要求自己。

    “而且,二叔怎知儒生不能理解?”趙含章道:“您太小看儒生了,若論包容萬象,荀儒可為第一?!?/br>
    傅暢一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出聲來發(fā)覺不妥,頓了一下,再想荀儒二字,終于不再顧忌,拍著大腿就大笑不止。

    他眼淚都笑出來了,笑著笑著就忍不住痛哭,“荀儒,荀儒,我怎么忘了父親他最愛荀子,我卻墨守成規(guī),是我,是我束縛住了自己?!?/br>
    他擦干眼淚看向傅宣,“大兄可要與我一道戴孝為國效力?”

    傅宣搖頭,“我不?!?/br>
    傅暢一呆,他哥什么時候這么守規(guī)矩了?“你要在此為父親結廬三年?”

    吃著山藥的傅宣頓了一下后放下手中的山藥,用帕子擦干凈嘴巴道:“不,我只循禮而為,熱孝過后我就下山歸家,該祭祀時祭祀,該保重身體時保重身體。”

    他看向趙含章道:“我與趙公一樣,當遵生孝。”

    哦,這是她親親祖父的一個典故,所謂生孝就是遵守喪禮,但能注意不傷身體的孝行。

    她祖父說了,對于長輩而言,毀損身體健康的守孝簡直是在剜他們的心,那才是不孝,所以他生病的那段時間偶爾還會和趙含章說,“該吃rou吃rou,不要為我損傷身體。”

    趙含章很好的遵守了。

    第1160章 是我

    所以趙長輿是個蕭灑風流之人,做事既守規(guī)矩又隨性,傅祗和他是至交好友,在這一方面自然相差不多。

    傅宣很好的繼承了他爹的內核,并說教他弟弟,“你對二郎三郎太過嚴苛了,這幾年他們受苦,身體損傷,此時歸家,正該好好調養(yǎng),大郎要給他們做雞蛋吃,你不該拒絕?!?/br>
    傅暢臉微僵,轉開話題,問道:“大兄奪情后在朝中任什么職位?”

    傅宣道:“我不奪情,要好好守孝。”

    察覺到趙含章看向他,他就面無異色的補充道:“我本也要辭官歸隱,與守孝沒有關系?!?/br>
    傅暢比趙含章更了解他大哥,聞言問道:“公主答應了嗎?”

    一句話反殺。

    傅宣低頭繼續(xù)吃山藥。

    傅暢總算贏了一局,心里好受了些,這才問趙含章:“現(xiàn)在朝中司空是誰?”

    趙含章:“我。”

    傅暢頓了頓,他出山后從沈如輝聽了不少趙含章的事,知道此時天下兵馬大半在她手上,因此朝中大權盡歸她手,但因為沈如輝總是大將軍,太尉的輪流叫著,讓他以為她身上只有大將軍和太尉之職?,F(xiàn)在……

    傅暢虛心的請教,“那司馬?”

    趙含章:“也是我?!?/br>
    好了,他終于知道為什么趙含章直接對他說奪情了,于是他也直接問道:“司空打算治哪些地方,怎么治理?”

    水部的職責,決水潦,通溝瀆,修障防,安水藏,使時水雖過度,無害于五谷。歲員兇早,有所粉獲,水部的長官是郎中,但郎中之上還有工部,工部之上則是尚書令,再上面是司空。

    像這種全國性,大范圍的水部決策,是司空的職責。

    傅暢就問她,“各地水道,溝渠及堤壩的情況如何?只為水利,可抽調多少民役,花費多少?司空想達成一個怎樣的效果?”

    趙含章道:“我已經讓各郡縣自查,上述于公文,今年百姓才安定下來,農事繁忙,故我雖恨不得一個冬天就把各地水道、溝渠疏通,修好堤壩,卻不能太過使用民力,所以我要你們分出輕重緩急來,先緊著重要又不能再拖延的地方,其余的,且先放一放。”

    傅暢驚訝,“現(xiàn)在?”

    趙含章道:“過兩日,我會著人將公文送來?!?/br>
    她主要是看向傅庭涵,身為尚書令,這是他的職責,嗯,雖然他現(xiàn)在是守孝休假狀態(tài)。

    傅庭涵點了點頭,應下了。

    傅暢:“可是……”

    傅庭涵突然開口道:“其他的地方不知道,黃河必是重中之重,沈如輝應該畫了圖紙回來,他的圖紙呢?”

    趙含章立即沖聽荷伸手。

    聽荷立即將背上的畫筒取下來,將里面的圖紙拿出來奉給趙含章。

    趙含章展開圖紙給傅庭涵看。

    看到這張熟悉的圖紙,傅暢無言。

    傅庭涵一眼便認出圖上有不屬于沈如輝的筆觸,且畫的比沈如輝還要好,他不由看向傅暢,“二叔,他們說汾水一帶傳聞會治水的人是您?”

    傅暢直接承認:“圖是我和沈郎中一起畫的?!?/br>
    他坐近了些,為他解疑,圖上畫的還不夠詳細,有些東西是畫不出來的。

    這一次他和沈如輝從汾水走向黃河,又沿著黃河向下游走了一段,當中一段就是有名的懸河。

    “沿途草木稀松,河水將泥沙沖入河中,河岸兩側垮了不少,這一段甚至有改道的跡象,河水將這一側都沖開了,河水漫出,若不加以管理,黃河改道,下游的百姓必受水災。”傅暢手指下移,點了點圖上的一段道:“這一段就是懸河,泥沙比三年前我看到的要高出一手還多,可見這三年來無人管理黃河?!?/br>
    這一段有堤壩攔著,但傅暢看過,堤壩年久失修,一旦遭遇大水,這堤壩怕是承受不住,好在上游還有漢明帝時王景修筑的雙重堤壩,只要這個冬天他們加以修繕,明年應該可以頂過一年。

    “但治理黃河非一時之功,需要的時間很長,父親當年修建沈萊堰,治理沿途河道就花費了不少時間?!痹诟禃晨磥?,治理黃河是一項曠日持久的事,每年都要做,還要時時思考怎樣做才更好,“只靠堵和疏兩法顯然是不夠的,甚至,我覺得加以修筑堤壩也不太夠?!?/br>
    “我出來便聽說去年北方三州大旱,而今年雨水也偏少,勉強豐收,按說,這世上的雨水應該是均勻的,幽冀并三州兩年小旱,一年大旱,那積累下來的雨水哪里去了?”傅暢道:“今年雨水不多,那便是明年或者后年,我們需要慎之又慎?!?/br>
    趙含章忍不住大贊,“不錯,我也懷疑明年會有大雨。”

    可不是有大雨嗎?

    按照歷史的進程,明年石勒應該大軍南下要滅了司馬睿,但他在壽春遭遇大雨,士兵溺亡無數,他才不得不退兵。

    現(xiàn)在石勒歸順她了,不會去壽春,但她改變了人,難道還能改變天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