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3節(jié)
瑯琊王內(nèi)心難受不已 王導(dǎo)苦勸不行,只能起身告辭。 瑯琊王叫住他道:“天色已晚,茂弘先在宮里住下吧?!?/br> 王導(dǎo)抬頭看了眼亮燦燦的日光,嘴唇微抖,沉默著躬身應(yīng)下。 王導(dǎo)被留在了宮中,王廙還被關(guān)在牢中,王彬才送走王敦的人馬,見此情狀,干脆帶著有意的族人悄悄離開建康,投奔王敦而去。 但絕大部分王氏族人不愿離去,更不愿投效王敦。 王導(dǎo)的堂弟王璲便領(lǐng)著剩余的二十多個子侄跪在宮門外請罪,希望瑯琊王能把王導(dǎo)放出,還找周顗幫忙求情。 周顗沒有回答他,一臉冷漠的讓他離開之后就趕忙進(jìn)宮,和瑯琊王道:“大王,王導(dǎo)素來忠貞,是絕對不會反叛的,他又不是王敦那樣狂妄不自重的人?!?/br> 瑯琊王嘆息道:“我知道,我留他在宮中是為了告訴趙含章,我無意與江北為敵,元立一案我毫不知情。” 周顗道:“那您更不該疏遠(yuǎn)王導(dǎo),元立在建康時就和王導(dǎo)來往密切,您這樣做,趙含章難道不會懷疑嗎?” 瑯琊王幽怨的看著周顗,“所以,元立在建康城中活動伯仁也知道嗎?” 周顗道:“城中除了劉隗幾人外,誰不知道呢?” 瑯琊王一聽,心涼不已。 這是大勢已去的意思嗎? 沒等他猶豫出一個結(jié)果來,劉琨到了。 他們就隔著一道江,要不是為了給瑯琊王帶禮物,他早就該到了。 盧御史等人比瑯琊王的人更早一步接到劉琨,雙方一會面,盧御史立即道:“元將軍被王敦抓走,還請劉刺史督促瑯琊王將人要回來,要活的,不管他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把人要回來?!?/br> 不逼一逼,瑯琊王是下不定決心了。 至于逼迫過后元立會怎么樣,盧御史暫時顧不得了,但此時的確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劉琨先是一驚,“元立怎會在此?” 然后一怒,“王敦這是要做什么,元立雖是小人,卻也是朝廷命官,他已經(jīng)肆意妄為一次,難道這次還要謀害官員嗎?” 盧御史:“……瑯琊王性優(yōu)柔,還請劉刺史勸一勸瑯琊王,若他兵力不足,拿不住王敦,大將軍可助之?!?/br> 快同意他們派兵過來拿王敦。 劉琨一時沒領(lǐng)悟到深一層次的意思,覺得他的提議沒問題,點頭應(yīng)下,然后立即跟建康城的官員進(jìn)宮,哦,不,是進(jìn)王府去見瑯琊王。 走到大門前,他抬頭看了一眼匾額,還和身邊的官員說呢,“我聽外面的人稱此為宮,可見是謬傳,匾額為王府,可見大王未曾忘記本分?!?/br> 接待的官員除了點頭還能說什么呢? 第1196章 勸說(三) 劉琨和司馬睿曾同在洛陽求學(xué),他和司馬睿、王導(dǎo)都是朋友,不過相比于倆人,他和豪爽開朗,蕭灑不拘的王敦更聊得來,也更喝得來,在他看來,司馬睿和王導(dǎo)都太過軟綿了,不過他一直很佩服王導(dǎo)的智慧。 他沒有把司馬睿當(dāng)做割據(jù)江南的大王,而是依舊當(dāng)做晉室的遠(yuǎn)支王爺。 劉琨也有這個底氣,所以一見到司馬睿,他拱手一揖后便笑問,“大王要與茂弘絕交嗎?” 瑯琊王連忙問:“越石何出此言?” “我一進(jìn)城便聽說你將茂弘強留在府中,故有此一問?!?/br> 瑯琊王連忙解釋道:“只是茂弘身體不適,故將他留在府中養(yǎng)病,并沒有軟禁的意思。” “可以請大夫護(hù)送茂弘回家,最好讓車架繞街而過,讓建康城中的百姓看見,也可安民心,”劉琨道:“茂弘若知自己的安危牽動人心,能安穩(wěn)局勢,肯定也愿意為大王cao勞這一回的。” 瑯琊王強笑一聲,道:“我怎能讓茂弘冒此危險?他此時正該靜養(yǎng)?!?/br> 劉琨搖頭道:“我知道你與他情深,但不該以私忘公,若因此事生起更大的禍端,非茂弘所愿,他白擔(dān)了此罪,難道對他的病情就好嗎?” 瑯琊王嘴角緊抿,只能扭頭吩咐左右道:“去請王刺史來,就說劉刺史來訪,請他一見?!?/br> 幕僚應(yīng)聲而去,正好劉隗進(jìn)來,他聽到了一言半語,連忙進(jìn)來道:“大王,為何要放出王導(dǎo)?” 他道:“王敦?zé)o視您的召回令,又派人私入建康城,可見已有反叛之心,此時就該拿下王氏一族威脅王敦,命他回城,他若不從,就殺王氏一族以震懾,您怎么能在此時放了王導(dǎo)呢?” 說罷對劉琨怒目而視,覺得是他蠱惑了瑯琊王,“王敦私自派兵劫掠荊州稅糧,洛陽要問罪于他,我們大王一心為朝廷捉拿侵犯,使君為何反要為王敦說話呢?難道是顧念舊情,就不知這是使君自己的意思,還是趙大將軍授意?” 劉琨并不怕他,反而問道:“王敦犯罪,與王導(dǎo)何干?劫掠稅糧是罪大惡極,但還不至于牽連宗族,據(jù)我所知,王導(dǎo)一直規(guī)勸王敦,阻止他謀叛,大王不該夸獎安撫王導(dǎo)嗎?怎么反而要殺他?” 瑯琊王:“……我并無殺他之心,我留他在府中是為了養(yǎng)病?!?/br> 劉隗失望不已,瑯琊王奪權(quán)的心并不堅定,本來他們就處于弱勢,他再不堅定,此戰(zhàn)更打不過了。 不管是面對王敦還是趙含章,瑯琊王都會輸。 那還斗什么? 趁早投降算了。 投降王敦是不可能了,以王敦的為人,他一定會殺了他,他只有趙含章一條路可選了。 念頭一起,他傷心不已。 劉琨不管心思各異的君臣二人,他有自己的節(jié)奏,“大王,我此來江南是為趙大將軍做說客,想請大王一家入京,一來面見陛下,二是為了迎你回瑯琊封地的事?!?/br> 瑯琊王沒想到他這么直球,臉色幾度變化后忙找理由拒絕。 劉琨就嘆息問道:“大王堅持留在江南,是認(rèn)為可以占據(jù)江南和朝廷隔江而治嗎?” 瑯琊王訕訕:“孤并無此意?!?/br> “沒有最好,天下一統(tǒng)乃大勢所趨,自漢之后,天下四分五裂,戰(zhàn)事不斷,世祖統(tǒng)一天下之后才短暫的安定了一段時間,”劉琨道:“我乃大漢后裔,但為天下大安,從未想過要染指這江山,也請大王以天下百姓為重?!?/br> 劉琨是一個極好面子的人,他很害怕別人提起他是大漢后裔的事,生怕晉室覺得他有不臣之心。 但他這么在意此事,何嘗不是為了民族大義?為了天下安定? 不然在這個隨便一人就可以高呼稱帝的時代,他只要想更進(jìn)一步,以他的血統(tǒng)和威望,一定能夠一呼百應(yīng)。 但他從沒想過這么做,甚至主動杜絕身邊的人也這么想。 他希望瑯琊王能夠放下執(zhí)念,為天下的百姓多考慮考慮,放棄分裂國家的想法。 商周之后,只有漢朝有超過百年的統(tǒng)一政權(quán),秦朝只有短暫的兩代,而魏就沒有完全統(tǒng)一,而晉,至今不過四十五年而已。 劉琨是喊著效忠晉室,但他又不是傻子,怎會看不出這天下的歸屬皆在趙含章的一念之間。 她要想做曹公,那就扶持小皇帝,讓晉延綿國祚; 她要想做曹丕,那就找個機會取而代之; 若為百姓計,其實劉琨更傾向于第二種。 直接更替政權(quán),所有的一切都是新的,斗爭也會小很多,而第一種,曹公已經(jīng)用切身的經(jīng)歷告訴后人,小皇帝終會長大,到時候為了親政,雙方爭斗必定不會小,劉琨實在厭倦了隔三差五換個皇帝的日子。 而且,司馬家雖然能生,但死得都差不多了,小皇帝再死,除非他留下后代,不然就還有一個直系的堂弟可以繼承皇位,再輪下去,就真到瑯琊王這一脈了。 但這些話他都不能說,誰讓他一直披著一個忠貞不二的皮子呢? 不過不要緊,把趙含章替換成小皇帝就好了。 劉琨對小皇帝大夸特夸,告訴瑯琊王,皇帝很聰慧,非常聰慧,極其聰慧,現(xiàn)在跟著朝中幾位大儒和大法家學(xué)習(xí)治國之道,趙大將軍還時不時的為他從山野中請隱士教授他; 除此外,他還每天都參與國政,趙大將軍對他很尊重,每有國事都讓他旁聽,還會詢問他的意見。 這樣積累經(jīng)驗到及冠,他一定能夠從趙含章手上接過政權(quán)親政,所以,就算是為了大晉,您也該回洛陽輔佐新帝,而不是割據(jù)江南,讓新帝為難。 瑯琊王整個人都恍惚了。 一旁的劉隗幾次欲言又止,很想附和,但想到自己的處境,又把話咽了回去。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好在王導(dǎo)到了。 劉琨扭頭去打量王導(dǎo),見他氣色還好,大松一口氣,問道:“我聽說茂弘和元立有私交?可知他現(xiàn)在何處?” 王導(dǎo)看了一眼瑯琊王后道:“他被王敦捉走了?!?/br> 劉琨皺眉,和瑯琊王道:“大王,那元立雖是個粗蠻將軍,小人而已,但大將軍對他頗為倚重,若她知道元立被王敦捉去,不會善罷甘休的。而您和王敦還未正式?jīng)Q裂,他做的所有事,落在洛陽的眼中,便是您指使的?!?/br> “所以還請瑯琊王列出王敦的罪名,正式捉拿他?!?/br> 第1197章 勸說 瑯琊王沉吟片刻后表示他可以下令,但洛陽要答應(yīng)幫他一起捉拿王敦,還要將他的兵力限定在廬江內(nèi),趙家軍也不能越過廬江。 劉琨精神一振,他不怕談條件呀,他就怕瑯琊王不談,只要他敢開始談,那就是有被說服的可能。 而且大軍進(jìn)了廬江,再想趙家軍退出去就難了。 而打仗嘛,總免不了追擊敵人,轉(zhuǎn)換陣地,打著打著就要換地方是常見的事。 饒是王導(dǎo)和劉隗已起了心思,此時也不由出口幫忙拒絕。 絕對不能讓趙家軍下來,兵臨城下被迫投降,和主動回歸洛陽后援兵南下平叛王敦是不一樣的結(jié)果和待遇。 即便另一個對手是堂兄王敦,王導(dǎo)也希望瑯琊王和江南的士族門閥能夠體面的回江北,擁有一個好的開端。 此事一時爭論不下,而且瑯琊王話出口后又隱隱有些后悔,此時又一言不發(fā)了。 劉琨一眼就看出來了,他不由在心中搖頭,干脆給時間和空間讓瑯琊王思考,他則邀請王導(dǎo)一起離開,“我第一次來建康,不知驛站在何處,茂弘可愿為我?guī)€路?” 王導(dǎo)看向瑯琊王。 瑯琊王不想答應(yīng),但劉琨目光炯炯的看著他,因為他代表的是趙含章,又是舉國聞名的名士,瑯琊王不好拒絕他,只能點頭 于是王導(dǎo)和劉琨一同離開。 一直守在外面的人看到王導(dǎo)平安出來,大松一口氣,立即回去傳信。 于是,各世家門閥就都知道了,劉琨進(jìn)宮去把王導(dǎo)救出來了。 劉琨本就有極好的名聲,深受人推崇,不僅北地逃過來的門閥世家推崇他,就是江南本地的門閥士族也頗為尊敬他。 他一出宮,立即就有家主親自駕著馬車來接他,熱情的請他去家中居住。 其他家見狀,自不肯落后,紛紛跑來搶人,馬車、牛車擠滿了街道,讓人寸步難行,全是來邀請劉琨,或者來看劉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