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3章 騰飛（一）

    元貞元年是喜慶的一年，春忙和夏收之后，洛陽城里便喜事連連，朝中的單身青年、中年陸續(xù)成婚，結(jié)束了向朝廷繳納單身稅的日子。

    同時也是國力快速恢復(fù)的一年，在后世中，被列為騰飛十年中最關(guān)鍵的一年。

    今年南北各地大體風調(diào)雨順，雖然個別地區(qū)有小旱小澇的情況，但因為這兩年的水利工程建設(shè)，加上農(nóng)民們的辛勤，旱澇情況很快緩解。

    四月之后，江南和中原一帶的小麥陸續(xù)變黃，沉甸甸的麥穗讓人心中忍不住雀躍。

    夏收和夏季播種持續(xù)了一個半月，到六月初，全國各地的農(nóng)忙基本結(jié)束。

    但大多數(shù)農(nóng)民都不能閑下來，因為種植的大豆和水稻還需要除草、捉蟲、上肥，只是到底空閑了許多，可以擠出許多勞動力來。

    就在這時，全國各地縣衙和學堂聯(lián)合下鄉(xiāng)宣傳新的紡機和織機，同時，各州郡都新開一個新部門——織造局。

    從洛陽派出的工匠到各地擔任織造局織造，或是主事技術(shù)指導(dǎo)，他們除了負責推廣新的紡織機外，還要開辦大的織造坊，建造大型紡機和織機，為朝廷紡織布料。

    織造局的職責除了管理天下紡織外，還要平衡棉麻、生絲等原料的價格，以平衡耕地和桑麻棉種植的比例，以及保證桑農(nóng)、麻農(nóng)和棉農(nóng)的利益。

    趁著農(nóng)閑時刻，有大量的勞力，全國轟轟烈烈的“暖衣”行動開展，趙含章在大朝會上道：“朕的要求很簡單，五年之內(nèi)，朕的治下，不再有衣不裹體，受寒而死的百姓?！?/br>
    聽著似乎很簡單，但百官都知道這有多難。

    若不受寒，那一定也不會受餓，不受饑寒之苦，便是文景之治也難以做到。

    但百官皆高聲應(yīng)下，斗志昂揚的去做。

    先人做不到，他們的君王未必不能做到。

    在此之前，誰能想到紡機和織機能增加十倍至十五倍的效率呢？

    而大型的紡織機更是效率驚人，雖然目前一州只有一個織造坊，但傅尚書計算出來的產(chǎn)量讓他們知道，五年讓每一個國人穿暖將不是奢望。

    而且，這還不算民間的產(chǎn)量。

    要知道，他們的國家是小農(nóng)經(jīng)濟，更多的布料資源其實在民間。

    由戶部和工部牽頭，地方衙門協(xié)助，織造局制造出了大量的紡機和織機向外售賣和租賃。

    不錯，民間百姓除了購買，還能租賃一臺紡機或織機回去。

    因為紡機和織機的效率高，很多家庭會聯(lián)合購買，甚至以村作為購買單位。

    由村子辟出一塊地來修建紡織房，將買來的織機和紡機放在紡織房里，有需要的村民申請便能排隊使用。

    也有以族為單位的。

    西平趙氏族中，趙銘便寫信回去，命人在村里的東西兩面各修建一間紡織房，里面各擺了五張紡機和織機，提供給族中貧困的人家使用。

    家中有錢的，自不會跟人去擠這兩間紡織房，他們直接大手一揮去買。

    趙瑚知道此事時就立即讓管事去京城織造局里訂一百張紡機，一百張織機。

    織造局并不是一點準備沒有就冒出來的，他們的產(chǎn)品臘月研究出來，正月通過試驗確認，二月就開始生產(chǎn)。

    二月底，墨家子突然現(xiàn)身京城，在元立的保護下進宮面圣，三月，大量墨家子弟來投，當月，格物司的工匠就開始領(lǐng)命前往各州郡，主持紡織機生產(chǎn)的事。

    到現(xiàn)在六月，三個月的時間早已積累下一大批紡機和織機。

    京城織造局積累的最多，但，他們收到的定單也是最多的。

    除了司州的訂單，還有大量來自豫州和蜀地的訂單。

    一收到趙瑚的訂單，京城織造局的張織造就有些頭疼，遲疑了一下還是回絕了趙瑚。

    要是真的各給趙瑚一百臺，目前庫房的庫存就要清掉三分之一，陛下可是說了，紡機和織機要先緊著百姓來，而后才是商。

    張織造回絕趙瑚的管事后就立即去找格物司里的傅庭涵，在他一身汗走出試驗房時將此事上報。

    傅庭涵想了想便道：“出一條新規(guī)，兩年內(nèi)，一個單位一次性向織造局購買的紡織機各不得超過二十架，申請時間須間隔六個月以上?！?/br>
    張織造目瞪口呆，沒想到還能有這樣的規(guī)定。

    這樣非法律性的規(guī)定，作為尚書令的傅庭涵是可以直接規(guī)定的，不需再經(jīng)過中書省和門下省，張織造立即應(yīng)下，將此規(guī)定張貼出去，并電報全國各織造局，同時實行這條規(guī)定。

    已經(jīng)叫人建造布莊的趙瑚知道后氣得夠嗆，“這條規(guī)定是專門針對我的？是誰瞎出的規(guī)定？”

    五銀：“是傅郎君?！?/br>
    趙瑚就不吭聲了。

    五銀忐忑道：“郎主，我們還去買嗎？或是讓人組成別的商行去排隊購買？”

    趙瑚沒好氣的道：“現(xiàn)在做什么事都需要戶籍和路引，商行還要節(jié)符，因取消死契的事，衙門的戶房都擴大了，每一家商行下面的資金和員工來歷都記得清清楚楚，你認為能瞞得過？”

    何況，在洛陽當縣令的是他親孫子，他坑誰也不能坑自個的親孫子啊。

    他前腳在京城織造局玩這種把戲，后腳就能叫御史捅到御前，他未必會怎么樣，但趙正一定會被問罪，徇私的罪名。

    雖然趙正可能完全不知道。

    除了他，趙程也會得個治家不嚴的罪名。

    兒孫的仕途和自己的錢途，趙瑚還是分得清輕重的，他又不缺錢。

    所以雖然惱怒，但趙瑚還是揮了揮手道：“按照規(guī)定來。”

    五銀領(lǐng)命而去。

    但大好的錢途擺在眼前卻不能賺，趙瑚還是很不開心。

    忍了一天，第二天他還是沒忍住進宮去找趙含章吃飯，當然，不是空手，他帶了厚禮的。

    趙含章身份不一樣，趙瑚也變得大方起來了。

    傅庭涵一回宮就聽說趙瑚來了，要和他們一起用飯，他這才想起來新規(guī)的事，和趙含章道：“他一定是來走后門的。”

    趙含章笑道：“七叔祖糊涂，想賺錢都沒賺到點上?！?/br>
    傅庭涵一頭霧水，趙含章就拉著他去和趙瑚吃飯，聽趙瑚說完之后便道：“七叔祖，這別人有都不如自己有，織造局如今的產(chǎn)量跟不上，您為何不自己做紡機和織機呢？”

    趙瑚：“陛下玩笑了，新紡機和新織機是格物司出來的新品，我又沒有圖紙……”

    趙瑚說到這里一頓，看向趙含章，見她臉上帶著淡笑，不由瞪大了眼睛。

    第1324章 騰飛（二）

    趙瑚有些激動，連忙問道：“你愿意賣我圖紙？”

    趙含章：“我只有一個要求?！?/br>
    趙瑚目光炯炯的看她。

    “作坊不能開在司州和豫州。”

    可他人在司州，根基在豫州啊。

    已經(jīng)計劃在司州和豫州開他七八個布莊的趙瑚僵住，問道：“那我還能開在哪兒？”

    趙含章：“天下之大，叔祖有何處去不得？”

    見趙瑚眉頭緊皺，她便道：“叔祖要是一時想不到去處，我這兒有個建議?！?/br>
    趙瑚看向她。

    趙含章道：“江南。”

    趙瑚眉頭微皺，但在心里把各州過了一遍后發(fā)現(xiàn)，江南還真是他的第二選擇。

    最好的選擇是豫州和司州，但她把路堵了，江南雖開化不及中原，但富庶。

    而且那邊氣候溫和，不論是植麻，還是種桑都適宜。

    就是，那邊的工匠和手藝遠不及中原，審美也不及中原。

    交通也是一個問題，生產(chǎn)好的布料、衣裳等除了在當?shù)厥圪u，還要運到豫州和司州，作坊放在江南就要增添一筆成本，不，甚至不止一筆，東西從江南北上，不論是走陸路還是水路，還得需要過路費等一眾錢。

    趙瑚懷疑的看著趙含章，“你，你是為了掙我那點過路費？”

    趙含章：……他不說，她都想不起來有這筆錢。

    趙含章：“七叔祖，我是那等短視之人嗎？我看中的是您的能力和影響?！?/br>
    “你把作坊放在江南，勢必會帶去更精巧的工匠，更先進的技術(shù)，江南得以發(fā)展，”趙含章歷數(shù)好處：“現(xiàn)今天下的經(jīng)濟中心還是在中原，七叔祖勢爭鰲頭，肯定會把紡機、織機和生產(chǎn)的布料送回中原售賣，如此中原和江南經(jīng)濟流通，來往會更密切?！?/br>
    “經(jīng)濟就如同水，只有流動才有生機，活水向榮，百姓富足?！蹦囊稽c不比那點過路費強？

    趙瑚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當即提出要求，“我可以在江南開作坊，但也要允我在豫州和司州開作坊?！?/br>
    趙含章笑著搖頭。

    趙瑚咬咬牙道：“我可以放棄司州，就允我在豫州開，我就開一家?！?/br>
    趙含章笑容微淡，問他，“您到底要不要買圖紙？不買算了。”

    “好好好，就依你，我不在豫州和司州開作坊就是?！壁w瑚只能退一步。

    趙瑚派管事去和傅安談價錢，出乎他的意料，這一次趙含章很大方，竟然沒有開高價，一張紡機圖，一張織機圖，都只要二十五萬錢，總共五十萬錢，他要是拿白銀去結(jié)算，也就五百兩。

    趙瑚拿到圖紙后認真的看了看，發(fā)現(xiàn)沒看懂，轉(zhuǎn)手遞給三金，“我還以為她會開個千兩萬兩呢?！?/br>
    三金：“圖紙若超過兩千兩就不劃算了，畢竟朝廷也在做這門生意，一架紡機和織機的利潤被壓縮，如今成本還未核算出來，尚且不知要賣出多少架才回本呢?！?/br>
    趙瑚：“你以為我要圖紙是為了做普通百姓的紡機和織機生意嗎？”

    他道：“我要賺的是商戶和那些世家豪族的錢，朝廷的紡機和織機要排隊，且有數(shù)量規(guī)定，我聽正兒說，縣衙每年還要從織造局里取一部份紡織機租賃給貧民，織造局要優(yōu)先提供給他們，一些大商戶和大世家想要買紡織機根本等不起?！?/br>
    “我要賺的就是這部分等不起的錢，”趙瑚道：“除此外，我也買不到足量的紡織機，這下好了，我自己生產(chǎn)，到時候我的布莊先他們一步開起來，這都是錢?！?/br>
    三金恍然大悟，說白了，他們要搶的就是時間。

    他當即道：“小的這就去請工匠來琢磨圖紙?！?/br>
    “去吧，把各類工匠都找來，限他們?nèi)罩畠?nèi)琢磨好，然后開工，另外派一隊人馬先行去江南買地建房，哦，現(xiàn)在不能買地了，”趙瑚磨了磨牙，改口道：“去江南租一塊合適的地把作坊建起來，聯(lián)系好木料，只等工匠們琢磨出來立即開工?！?/br>
    三金應(yīng)下。

    但事情出乎意料的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