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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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無歸果實 北洛林的夏天來得急,山脊上的雪線一日日地往更高處退,連綿幽谷仿佛連夜披上了點綴著野花的綠紗。夜風(fēng)都變得柔和溫暖,吹得人熏熏然只想往屋外跑。 明天就是仲夏節(jié),前夜的慶祝早已開始。 熊熊篝火在中庭點燃,堡中的住民手拉著手跳舞,高唱驅(qū)邪的歌謠。 埃莉諾站在露臺邊緣,俯視歡慶的人群,緩緩呷了一口仲夏前夜才會喝的藥酒。有人從身后靠近,她回眸,佯作驚訝:“喬治爵士?您怎么不也去慶祝?” “我不太喜歡這種場合?!?/br> 她抬了抬眉毛:“我還以為您在任何社交場合都如魚得水。” “您高看我了,”騎士露出自嘲的微笑,“我其實更喜歡獨處?!?/br> 埃莉諾低頭打量手中的銀酒杯,顯然不打算將話題繼續(xù)下去:“是嗎?” 喬治不急于開口,緩緩踱到她身側(cè)一步的地方,注視火堆許久,才恍若無意地來了一句:“很多時候,我會覺得人既健忘又無情。離艾德文的事只過了半個月,卡斯蒂利亞的一切已經(jīng)在表面上恢復(fù)原樣?!?/br> 她瞟了他一眼,在心里暗笑:得知舊友死訊的第一時間都不為所動的這個男人,又有多無情多健忘?但她也是一樣的。 仿佛察覺了她未出口的嘲弄話,喬治坦然道:“您也許誤會了,我的敵人很少,但朋友卻不多?!?/br> 艾德文·瑪麗安·盧克索顯然不在朋友之列。 只有那么一瞬,埃莉諾窺見了喬治迷人笑面下刀一般鋒銳的本色,但她本能地駐足,不再探究下去。騎術(shù)劍術(shù)出眾、受淑女們追捧卻不樹敵,甚至還飽受領(lǐng)主們的寵愛,這果然是個可怕的男人。 “只要自己的生活不受影響,領(lǐng)主是誰對普通人而言根本無關(guān)緊要?!痹挷懦隹冢@蛑Z便懊惱地抿了抿唇。她不該說那么多的,但在喬治面前,不管是誰都會不由自主地被勾出真心話來。 “效忠盧克索家的附庸對您暫時掌權(quán)毫無異議,也是這個原因?”他看著她笑了,唇間的一線白在夜色里依然耀目。 埃莉諾不作答,只是微笑。 這半個月里她一直忙于籠絡(luò)人心。效忠盧克索家的眾位大人原本準(zhǔn)備選出一人暫時代理北洛林事務(wù),她當(dāng)然不會坐視這樣的事發(fā)生。 埃莉諾要掌控實權(quán)、獲得附庸的忠誠,僅僅不觸及各位大人的既得利益還遠遠不夠。觀察、挑撥派系間的矛盾、扮演對任何一方都無害的弱者,必要時她甚至借助了阿默斯的力量…… “過了仲夏,北洛林的冬天就不遠了。這里的夏天實在是太短暫了?!眴讨螞]有追問,自顧自感嘆了一句。 春夏是錦標(biāo)賽的季節(jié),是騎士的季節(jié)。 “您不打算趁著時節(jié)未過,去其他領(lǐng)國參加錦標(biāo)賽?” 保羅爵士替大學(xué)士探望過阿曼達、也沒有站在埃莉諾那邊,事件結(jié)束后便主動請辭,已經(jīng)動身前往天氣更為宜人的南方。喬治卻若無其事地逗留到現(xiàn)在,毫無去意,卻也對他賣的人情只字不提。埃莉諾便有些焦躁。 “您這是在趕我走嗎?”喬治噙著笑看她一眼,卻很快轉(zhuǎn)向別處,話中委屈真假難辨。 “不,只是卡斯蒂利亞可能很久都不會有錦標(biāo)賽了?!?/br> “我也差不多過了錦標(biāo)賽的年紀,”騎士漫不經(jīng)心地慨嘆,“二十歲時你嶄露頭角,所有人都爭著邀請你為他效勞。到了二十四歲,全場找不出一個能將你刺下馬的對手,所有人只會覺得無趣?!?/br> 埃莉諾失笑般反駁:“比您年長的錦標(biāo)賽??涂刹簧佟!?/br> “很少有騎士能活過二十五歲,在那之后,大部分人會成為在酒館里吹牛的酒鬼、某天死在后起之秀的槍下,極少數(shù)幾個幸運兒會受封成為領(lǐng)主。”喬治的言辭尖刻,口氣卻淡,他忽然側(cè)眸,一彎眼角,語調(diào)變得輕快:“剛才說的都是玩笑話,您別當(dāng)真。” “您敢說自己不會是那個幸運兒?”埃莉諾也半真半假地說恭維話。 “我不知道,”喬治坦率地答,“八國和平近十載,騎士除了錦標(biāo)賽幾乎沒有用武之地,當(dāng)然也鮮有受封的機會?!?/br> 埃莉諾將杯中藥酒一飲而盡:“愿意嫁給您的女繼承人想必不少?!?/br> 喬治沉默了片刻。 這甚是罕見,埃莉諾不由轉(zhuǎn)頭凝視他。 中庭中的篝火添了柴,又澆了油,火焰瞬間拔高,露臺上也蒙蒙一片通紅。 喬治似乎說了什么,話語卻被淹沒在了暴漲的歡呼聲中。她立在原地不動,任由錯失的這句話隨著夜風(fēng)溜走,沉進喧囂深處。 喬治卻踏著火焰的光影走過來,直到他們幾乎肩并肩。 被打攪的第一次嘗試似乎反而給了他勇氣。 他一眨不眨地注視她,再次張口,以她聽得清的音量:“您沒說錯,但我已心有所屬?!?/br> 埃莉諾以微笑武裝起臉龐,無畏地以話語迎敵:“您這話如果傳出去,不知多少淑女要心碎。” “所以一直以來,我都嚴守這個秘密?!?/br> “我不覺得您有必要為我破例?!?/br> “有必要,”喬治停頓片刻,埃莉諾幾乎可以確定他是故意的,“因為我有求于您。” 欠著對方的人情也許可以借此還清,埃莉諾卻依然很謹慎:“您先說?!?/br> “既然六年前您也在克萊芒,我想向您打聽一位女士的下落?!?/br> 喉嚨被什么塞住了。她點點頭,示意對方說下去。 “您也知道,我在那次錦標(biāo)賽中受傷。我在克萊芒無親無故,如果不是那位女士暗中伸出援手,我肯定已經(jīng)死了。” 埃莉諾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如果您知道她的名字,我說不定還有印象?!?/br> “很遺憾,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外貌特征?” “聽起來肯定很可笑,但我并不知道她的模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