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兩人對視片刻,埃莉諾抬手扶住花冠,眼睫向下一掩,從喬治的角度看去,那便是向他拋來的波光流轉(zhuǎn)的一睇。 人群嗡嗡議論起來。 喬治加深了笑意,起身退開一步,轉(zhuǎn)而對靠近看臺的格里高利道:“多謝您承讓,格里高利大人?!?/br> 格里高利惱怒地繃緊了整張臉,從馬童手中奪過水囊,咕嘟喝了一大口,一步跨上三級臺階:“春之王后的桂冠不該屬于三嫁的寡婦!” 這話惹得一片嘩然。托馬斯伯爵都不由皺眉:“格里高利大人?!?/br> 格里高利卻抬高了聲調(diào):“我輸給了喬治,對此我并無異議,但他將鈴蘭花冠獻(xiàn)給這樣一個女人……蓄意害死丈夫奪走家產(chǎn)的女人怎么配得上春之王后的頭銜?這是對薇兒丹蒂的侮辱!” “喬治?!卑@蛑Z止住騎士上前的動作,轉(zhuǎn)向格里高利,“原來您對我有這樣深的成見?!?/br> “呵,”格里高利將頭盔往地上一砸,似笑非笑地審視四周,“在場這么想的人肯定不止我一個,但只有我敢于說實(shí)話?!?/br> 眾人面面相覷,有人但笑不語。 托馬斯沉聲道:“格里高利大人,請您慎言!”他頓了頓,疑惑地看向格里高利手中的皮囊:“您喝醉了?” “怎么可能,我才喝了幾口?!那么你呢?喬治?你又是看上了她哪點(diǎn)?”格里高利放聲大笑,“如果是她名下的產(chǎn)業(yè),我勸你趁早死心,可不要成了下一個犧牲品。不要忘了埃莉諾女士的母親克里斯蒂娜,她當(dāng)初可也是令艾斯納人聞風(fēng)喪膽的魔女,連老皇帝都不得不讓著她。三女神保佑,也只有現(xiàn)在黃金王座上的那條毒蛇能驅(qū)逐她--” “格里高利大人!”埃莉諾也冷了臉色。 母親向來是她不容許人置喙的禁忌。 “怎么?我說錯了?”格里高利向她裝模作樣地欠身,“真是沒有人比您更適合出使首都了,科穆寧對科穆寧,毒蛇對毒蛇。不過希望您不會出賣我們親愛的國王陛下……” “格里高利大人,”喬治一步擋在埃莉諾身前,“請您現(xiàn)在就向埃莉諾女士道歉?!?/br> 格里高利嗤笑一聲:“道歉?絕不。我所言即我所想?!?/br> 喬治漠然注視他須臾,褪下一只手套,將其往地上一擲:“威海姆的格里高利大人,您侮辱了我所侍奉的主君,以此為見證,我向您提出決斗?!?/br> “正合我意!”格里高利將手套撿起后上拋,拔劍出鞘,劍尖在半空將手套刺穿。他手腕一抖,殘破的手套徐徐墜在他腳邊,他踩上去,聲音中飽含恨意:“那時(shí)你千方百計(jì)推拒了我決斗的要求……那么多年的恥辱,就讓我今日以劍洗清!” 喬治將另一只手套也扯下,下巴微收:“您一直擁有我無法奢求的一切,我卻未對您阿諛逢迎,因?yàn)槿缒裕掖_實(shí)是個傲慢的家伙。但今日我并非為自己而戰(zhàn)。” 他亮出武器:“一決勝負(fù)吧,格里高利?!?/br> 話音未落,兵刃已然相接。 看臺上的女士們驚叫著向后退,人群卻sao動著圍攏。 “埃莉諾女士!”小托馬斯拉著她后退,她卻執(zhí)拗地不愿意如其他女士一樣回避,堅(jiān)持站在不遠(yuǎn)處觀戰(zhàn)。 沒有盾牌,兩人手中的闊劍便成了唯一的武器與防具。劈刺砍削,劍光如閃電,甲胄在猛擊下鏗然作響。 纏斗片刻勝負(fù)難分,雙方不約而同后退拉開距離。 格里高利咧嘴一笑,改為雙手執(zhí)劍:“下面才是重頭戲?!?/br> 喬治沒答話,上身一壓便前沖突刺。 自上揮下的利刃擦過他肩頭板甲,狠狠將甲面削出一個大洞,劇烈的碰撞擦出火星。格里高利雙手翻轉(zhuǎn),劍身便側(cè)轉(zhuǎn)方向,向著喬治肩頸橫掃。 喬治的動作更快,他幾乎是一頭撞上格里高利,縮身避過失控走歪的敵劍,手中闊劍改刺為橫劈,大力穿入胸甲下的縫隙。 劍刃被護(hù)身的鎖子甲阻礙,去勢稍緩,格里高利依然不由自主倒退兩步,足下不穩(wěn)跌坐在地。 喬治一步追上,劍尖抵在格里高利頸邊:“威海姆伯爵于我有恩,我不想殺死你?!?/br> 格里高利嗤笑:“你總是這樣無可指摘、高高在上,明明什么都沒有……”他緊緊抿唇,倔強(qiáng)地昂首:“我不會投降,更不會道歉?!?/br> “是嗎?”喬治面無表情,劍尖在格里高利頸上割出一道口子。 金發(fā)青年因痛意瑟縮了一下,卻將下巴抬得更高:“有膽子就在這里殺了我。” “夠了!”托馬斯伯爵見事態(tài)不妙,終于揚(yáng)聲呵斥,“你們想令薇兒丹蒂的節(jié)日蒙羞嗎?” 喬治唇線繃得很緊,沉默片刻率先收劍入鞘:“我絕非有意滋事,請您原諒,托馬斯大人?!?/br> 他轉(zhuǎn)身彎腰行禮,雙手將劍呈到托馬斯伯爵面前。白發(fā)老者也不由面露贊賞之色,鄭重接過他的佩劍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小心身后!” 驚叫聲中,格里高利拾劍自背后朝喬治揮劍砍下。 喬治左前方是小托馬斯,因?yàn)檫@突然的變故駭然忘了動彈。喬治下意識伸出左手,將小伯爵腰間佩劍連鞘扯下,回手格擋。 小托馬斯的佩劍本就用于裝飾,劍鞘半鏤空,綴滿了寶石。格里高利一擊不成,還想再攻,劍刃竟然被劍鞘上的裝飾物卡住,登時(shí)進(jìn)退兩難。 喬治右手托住劍鞘,拔劍而出,劍鞘翻轉(zhuǎn)在格里高利手腕猛叩。 格里高利虎口發(fā)麻,咣當(dāng)一聲,武器頓時(shí)脫手。 喬治劍尖停在敵手喉結(jié)下,危險(xiǎn)地瞇起眼;“您比我記憶中還要卑鄙。” “喬治爵士!”托馬斯伯爵揪緊了自己的一把胡子,卻也知道再多的勸解也無用。他轉(zhuǎn)頭想找愛子商量,卻早不見了小托馬斯的蹤跡,不由懊惱地跺腳,身上丁零當(dāng)啷一陣脆響。他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埃莉諾的衣袖:“您看……” 埃莉諾面色蒼白,笑得很冷:“我相信喬治爵士的判斷?!?/br> 氣氛繃到極致之時(shí),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格里高利!女神啊……” 人群不覺讓出條道來,一位臉色慘白的纖弱女士氣喘吁吁地現(xiàn)身,看到喬治與格里高利的情狀身體晃了晃,直接匍匐在地:“求您放過我的丈夫!他是為了我才參加錦標(biāo)賽的,求您看在三女神的份上,大開慈悲放過他……” 托馬斯伯爵像見到了降世的救世主,一把扶起這位病弱的女士:“克萊爾女士,請您勸說格里高利大人,他……他與喬治爵士決斗……” 克萊爾臉色變得更白,看向喬治,露出比哭更難看的苦笑:“您就是喬治爵士?請您原諒格里高利,今年北威海姆收成不好,農(nóng)奴鬧得厲害,那些商人又催債催得緊……他脾氣平時(shí)就暴躁,為了湊錢給我治病,才看上了錦標(biāo)賽的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