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打石獅比賽
心頭罵聲擲地,郁鋒濤舉起左手石獅,右手指著石獅,強擠出一縷苦澀的笑,對大家說,他當(dāng)然曉得不想學(xué)打石頭的人是怎么想的。眼前村里沒電,等石雕干起后,九cd是靠鉆子打出來,例如墓碑吧,那可全是靠鉆子打??纯此稚线@只小石獅吧,首先是要靠鉆子打出個雛形,然后才用刻刀一點一滴精雕細刻。 今天呢,不妨來個比賽怎樣?大家隨便在屋里挑一塊石頭,照著這頭小石獅模樣,打一頭石獅,只要打出一個輪廓就行了。給大家的時間是五天,他郁鋒濤自己呢——用半天時間。如果誰打出的石獅比他的好看,那么來點實惠的,免得開口說空話,他把盧水店鋪一年里所賺的錢,全部分給贏他的人;比不上他的人呢,那只好白給他郁鋒濤打半年工…… 不知天高地厚,吉景生高興地一蹦三跳,打斷郁鋒濤的話,要郁鋒濤不要后悔。不就是打頭石獅的輪廓嘛,又不要打的很好,有什么難的。 是嘛,那很好??!郁鋒濤臉上爬上不易被察覺的詭秘,又問了一聲其他人是否同意?見大家齊聲說同意,郁鋒濤一下令下,那開始吧。然后去搬了一條凳子,放在中央,把小石獅放在凳子上。這一切之后,郁鋒濤二話不說獨個兒回到房間里,幽幽閑閑看他的書。那股傲氣,叫人看了確實是可氣。 自作聰明的吉景生,等不及郁鋒濤身影在臥室門口消失,搶先挑了一塊最大石頭。也不傻,吉景生覺得石頭大好打,大的打壞了,打成小的。搬好石頭,想都不想,吉景生拿起鉆子,掄起鐵錘,欲要往下打。然而,他僵住了,不知道先從哪處下手——從頭開始打,還是從尾巴開始打,還是從獅身開始打? 抬頭望望別人,看到大家跟他一樣——無處下手,哈哈哈,吉景生禁不住放聲大笑,他吉景生是笨蛋,怎么大家跟著他也是笨蛋。 吉景生好笑聲尚且在空中回蕩,龔壽財響起了叮當(dāng)聲。 趕緊扭頭一看,吉景生見龔壽財是先打石頭大的一頭,那肯定是先打獅子頭了。龔壽富接著又響起叮當(dāng)聲,吉景生忙不迭遲把眼睛又轉(zhuǎn)向龔壽富,龔壽富是先打石頭小的一頭,無疑是從獅尾開始打。突然,高圣石的叮當(dāng)聲驟然而起,吉景生又忙不迭遲頭一轉(zhuǎn),瞅一下高圣石,高圣石是從石頭中間開始打。對,獅身最好打。吉景生有了主意。 ——見鬼了。 到了真正要大顯身手關(guān)鍵時刻,鉆子在吉景生手上不聽使喚,鐵錘一落下,“乓”一聲,鉆子標(biāo)向一邊,連火星都沒有。這下子,吉景生這個五尺身軀莽漢急啦,越急,鉆子是越不聽話。不到半個鐘頭,吉景生已是滿頭大汗。這樣下去,不急死他,累也把他累死。情急之下,吉景生停了下來,看看其他人。不看不知道,一看,吉景生再次禁不住哈哈哈大笑起來,其他人跟他差不多,好不到哪里去,僅是龔壽富和高圣石才去了一小塊石頭的皮,李椰畢更是糟糕,他還在呆頭呆腦盯著面前一塊石頭傻看。 整整一個上午在叮當(dāng)叮當(dāng)叮當(dāng)聲中過去,八、九個小伙子沒人干出點名堂。不怕,有五天時間在,郁鋒濤不過是半天時間。 下午一動手,吉景生忍不住嘲笑李椰畢:“椰畢,看你這幾天蠻下苦學(xué)呀,今天怎么動手不起來嘍,是不是要給鋒濤白做半年的工呀?” 剛剛在石頭前坐下,李椰畢一抬起頭,氣憤一瞪吉景生:“閉上你的烏鴉嘴,景生。你好不到哪兒去。這是藝術(shù),有蠻勁是不頂用。給鋒濤白做半年工,我并不覺得有什么可惜。人家鋒濤教我手藝,一分錢不收,算是給鋒濤交學(xué)費吧。” 轉(zhuǎn)過頭去不搭訕吉景生,李椰畢拿起鉛筆,專注地在石頭上畫著,先是在石頭上畫出獅子上下姿勢的輪廓。畫完后,李椰畢才一手拿鉆子一手拿錘子動手。可能是因為身體殘疾的原因,李椰畢的動作并沒有吉景生的兇猛,一下一下顯得柔軟,將少的部分一點一滴打掉,到了多的部分才稍用了力氣。鉆子在他手上,像是一個聽話的孩子,根本沒有吉景生那種糟糕且丟人。 不知什么時候,郁鋒濤沒聲沒響從臥室里走了出來。靜靜的站在那兒,雙手插在褲兜,觀察每一個人一番,最后,郁鋒濤把眼光投在李椰畢身上?!形绱蠹易吆?,郁鋒濤已經(jīng)看過一遍大家打過的石頭,很揪心很揪心,這種勢頭,他的石雕還靠得了他們嗎? 抹了一把額頭豆大的汗珠,吉景生傻乎乎朝郁鋒濤笑著說:“鋒濤,別光站著傻看,快過來教一教——” 朝吉景生搖搖頭,郁鋒濤開口道:“這幾天,我把打石頭基本功、要領(lǐng)全教給了你們,沒有什么可教的了。剩下的全靠你們自己去苦練、掌握技巧。再說,這是比賽?!蓖蝗辉捳f到這里斷了,郁鋒濤不再理睬吉景生,徑直走向高圣石,在高圣石身邊蹲下去:“圣石,是跟你二舅學(xué)做木舒服呢,還是學(xué)打石舒服?” “當(dāng)然是學(xué)打石頭舒服!”高圣石一停鐵錘,不假思索,脫口而出,說,至少跟他郁鋒濤學(xué)打石頭,他用不著提心吊膽。跟他二舅學(xué)做木,看到二舅一天到晚對他繃著臉,他連喘口氣都不敢。半年時間里,除了刨,還是刨,二舅不允許他碰別的。二舅千篇一律對他說,刨是做木的最基本功,你要是連刨都過不了關(guān),你這一輩子休想成就一個做木師傅。半年后,二舅才肯讓他鑿孔。所以,他高圣石用了兩年多時間,才學(xué)會了刨,鑿孔,鋸,劈。難怪有人學(xué)藝都要三年才能出師。他還是跟自己親親阿舅學(xué)呢。哪里有跟他郁鋒濤學(xué)藝這樣,才幾天時間,便讓他們自己動手。 ——是??!郁鋒濤長嘆一聲,緊皺眉頭說,學(xué)藝呢,就是吃飯,吃飯沒菜配不行。而這菜呢?就是師父。如果師父不教,徒弟是很難把手藝學(xué)到肚子里去。高圣石是學(xué)藝過的人,懂得這么多深刻學(xué)藝道理。石雕是一門要求非常高的藝術(shù),不但要求學(xué)的人要有扎實打石頭、雕刻基本功,而且還要有深厚美術(shù)功底。 吉景生一陣憷場,學(xué)一點石雕,這么復(fù)雜、艱難,但是他不敢再有一步登天的念頭。今天真正動手,對他教訓(xùn)太大了。要是再不下苦練,他明白到時只能靠邊站。 又跟李椰畢聊了一會兒,郁鋒濤對他說,他雙腳不方便,要盡量發(fā)揮手的優(yōu)勢,多動腦筋。說到底,一句話,李椰畢更應(yīng)該要比別人付出百倍千倍萬倍的苦,才能不落后于人。 說話之間,轉(zhuǎn)眼到了第五天下午。 到了該動手時刻,郁鋒濤放下手上的書本,從臥室里走了出來,拿起了鉆子、鐵錘。 五天了,幾個打石獅的男子漢,除了李椰畢、李椰分和高圣石打的還像模像樣點外,其他人的實在叫人不敢恭維。最糟糕的不用猜是吉景生了,他非但打不出獅子模樣,還把一塊好好的石頭打成了一個麻子臉。 強擠出三分皮笑,郁鋒濤對大家說道:“剩下半天時間了,你們再怎么打,照樣打不出個好名堂,干脆別打了,全過來看我是怎么打的。” 指著跟前一塊頭,郁鋒濤一臉冷峭:“當(dāng)一塊不規(guī)格的石頭擺在你面前時,你首先要觀察它,用最省時省力的辦法去打它。其次是,我們要叫石頭聽我們的話。我們的鉆子打在哪兒,那兒即去掉。不能叫鉆子聽石頭的,鉆子打在哪兒,卻是標(biāo)出去。這是我們平常所說的,熟能生巧?!?/br> 說到這里,郁鋒濤指著石頭,邊打邊給大家講解:這是一塊稍扁的橢圓形石頭,怎么樣才能最省時省力的把它打成那只小石獅呢?大家看看,這塊橢圓形的石頭,有一頭稍大些,那么,肯定是作為獅子頭了。這時候,有的人肯定是先打獅子頭,但是他郁鋒濤的打法是,跟李椰畢打的那只一樣,先打個輪廓。然后再從獅子頭開始打,而輪廓又先從獅脖子開始打。 “大家看好了——”隨著聲落,郁鋒濤輕輕一揮鐵錘,打了下去,幾聲叮當(dāng)響后,石頭去了一小片。大家看著目瞪口呆,真的是石頭很聽郁鋒濤的話。是不是在吹牛?郁鋒濤僅此一著,足叫大家心服口服,欽佩不已了啊! 接下去,郁鋒濤一聲不哼,專注的打。鉆子在他手上,好比是一把菜刀在切菜,下到哪里,那里石頭乖乖的去掉一片。 要說郁鋒濤不行吧,可人家還真行。不過是三個多鐘頭,一只與那只石獅形態(tài)一模一樣的石獅,活生生的擺在大家面前??戳耍粋€個贊不絕口。 看到這種情形,吉景生不服氣,可火大了,唬著臉,對郁鋒濤咆哮如雷:“你媽的,鋒濤,你太不夠兄弟了,這么好的手藝,不教給我們,自己藏著?!?/br> “啪——”奔到上兒子跟前,啪地一巴掌扇過去,吉大慶怒不可遏大喝一聲:“你這畜牲,你不下苦功,還有臉說?!币宦犝f比賽之事,吉大慶、龔幫裕、李偉大三個老頭第二天起跑到了郁鋒濤屋里,天天守著,盯著兒子看。當(dāng)看到自己兒子的手藝,吉大慶早已是憋著一肚子火,這會兒見到兒子如此說話,一肚子火爆了。如此不長進的兒子,還有臉去怪人家郁鋒濤,天底下沒見過的怪事。叫他吉大慶一張老臉沒地方擱。 對吉景生的發(fā)火,郁鋒濤君子之腹置之,一點不介意,戲謔道:“你罵也沒用,景生。罵是無法去掉你要給我白做打半年的工。你說,是不是大慶伯?!?/br> “那還用說。說話不算數(shù),還是個人嗎?”吉大慶倒是爽快十二分,眉頭不皺一下。 朝一臉痛苦的吉景生搖搖頭,郁鋒濤冷臉說道: “景生,你這話聽起來是在罵我。實際上是在罵你自己。” “俗話說,教會徒弟,餓死師父。這是以前貧窮年代,師父們擔(dān)心教會了徒弟,砸了自己飯碗??晌摇h濤是巴不得你們能一夜之間,學(xué)到我的全部手藝?!?/br> “頭五天,我一心一意教你們大家手藝??赡憔吧??你肯學(xué)嗎?兩天一過,你感到無聊,連手懶得動,在一旁閑聊?!?/br> “唐僧取經(jīng)還要經(jīng)歷千災(zāi)百難呢?!?/br> “你再不好好練打石,不但是到時候我不會要你,而且你一拿刻刀沒雕刻兩刀,你的手肯定要出血。哈哈哈,到那時,你再罵剛才這樣的話,我會扇你兩巴掌!” “大慶伯,你說,我有沒有資格扇景生的巴掌?” 吐了一口煙,吉大慶厲聲道:“有。扇的好!” 感到好委屈,站在一邊不敢做聲,吉景生心頭卻是在埋怨嘀咕。這能怪我嗎?你郁鋒濤開始又沒有跟我說這些,我一個粗人,哪會想的到呀。 觀察一下大家神情,見大家臉上有不同程度的羞愧色,郁鋒濤不再說什么,他心里底頭明白自己苦苦想出來的這個主意,已經(jīng)收到不錯效果。說白了,要是他擺著救世主姿態(tài),大家當(dāng)真不干了,最后損失最大的固然是他郁鋒濤。 出乎意料,郁鋒濤疾步走到吉景生身邊,拍拍他肩膀:“男子漢大丈夫,別這樣苦著臉。我跟你們大家親兄弟一樣,哪會真的要你們白給我做半年活,這不過是想叫大家明白一個道理:要真正學(xué)會一門手藝,不是一件容易事情。人家城市工廠招收工人,還要三個月試用期呢。” 吉景生問:“什么是試用期呀,鋒濤?” 郁鋒濤說:“跟你學(xué)打石一樣,先讓學(xué)三個月,三個月后,你還是不行,當(dāng)然不要你了,懂了嗎?” 吉景生說:“哈哈哈,我們才學(xué)了幾天,離三個月試用期還早的呢。我放心了,你要等三個月后才決定要不要我是吧?” ……哈哈哈。吉景生呆頭呆腦的話,逗著大家放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