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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九宮夜譚在線閱讀 - 九宮夜譚 第71節(jié)

九宮夜譚 第71節(jié)

    原瑞升道:“就算那孩子不曾學(xué)到御寇訣,他也必定學(xué)了很多九宮會的秘傳武功,一定是個勁敵。但算算那孩子也不過二十歲的年紀(jì),武功再高,也是有限的,所以他不敢公然挑戰(zhàn)我們,而是在暗地里各個擊破!”他又嘆道,“他如今已經(jīng)殺了好幾個了?!?/br>
    裴明淮疑惑地道:“這個人……真的在我們當(dāng)中?”

    原瑞升道:“薛無憂年紀(jì)對不上,你年紀(jì)略大些,又是有來頭的人,當(dāng)然不會是陽纓的兒子?!?/br>
    裴明淮笑道:“原來前輩連我都懷疑了。”

    原瑞升指了指他的佩劍道:“如果不是看到這柄赤霄,就算你說你是裴家的人,我也不一定相信呢。涂老道嘴雖碎,說得卻不錯,你怎會在江湖上跟我等草莽混在一處?”他也不等裴明淮回答,又一笑道,“薛家與裴家,雖一在朝堂,一在江湖,卻淵源極深。所以,你跟薛無憂,自是不必疑的。以薛延的脾氣,若兒子是邪教妖女所生,必定不會讓他兒子接掌汾脽塢。薛氏跟朝廷的關(guān)系,公子自然比老夫清楚百倍。要按常情,薛氏早就應(yīng)該由朝廷加封刺史鎮(zhèn)將什么的了!”

    裴明淮問道:“方才各位認(rèn)為九宮會的根基很可能是黃巾殘部,只是傳聞,還是……”

    “究竟這傳聞是哪里來的,我也全然不知?!痹鹕?,“只是天下哪里有不漏風(fēng)的墻,我對這說法,是有七分信的。但照老夫看來,如今的九宮會,與當(dāng)年的九宮會,是大大不同了。”

    裴明淮道:“請教原前輩,是何處不同?”

    “公子這話不該問老夫。”原瑞升笑了笑,道,“薛延跟你裴家是太熟絡(luò)了,我們心里都知道他那么著力必定有朝廷的意思,說起來,殲滅九宮會,他可是盟主。為的是什么?九宮會的基業(yè)都是黃巾舊部,總歸是個禍患。還有,嘿嘿,那九宮會的藏寶,實在不是那么簡單的……我看,裴公子此來,怕也是有此意吧?”

    裴明淮道:“在下不明,還請前輩賜教?!?/br>
    原瑞升看了他一眼,笑道:“公子心里明鏡似的,老夫怎敢多言?”

    原瑞升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裴明淮自然也不好再多問。便道:“那個灰衣漢子,前輩可有印象?是不是也是當(dāng)年來攻打九宮會的人?”

    原瑞升道:“在茶棚之時,他便戴著斗笠,沒見到臉。不過,聽他聲音,總也有三四十歲人,不會是少年人。只是那時他單身一人,來到這里后身邊卻多了個黑衣女子,卻是奇怪。”

    他沉默片刻,忽然伸手一指,道,“不如上這索橋上走走,一覽此處風(fēng)光?”

    第5章

    他一面說,便一面舉步走了上去。裴明淮也只得跟著走了上去,夜里看這朝天峽的景致,又與白日大大不同。天上濃云密布,半邊月亮微微透過濃云露出臉來,映得山壁光滑如鏡,索橋下的江水閃閃發(fā)亮。

    裴明淮忽然用力吸了吸鼻子,皺眉道:“什么味道?”

    原瑞升也聞了聞,道:“似乎……是硫磺之類的東西?”他突地叫道,“不好,趕快退回去!”他一邊說,一邊人便如一只大鳥般地猛然飛起,穩(wěn)穩(wěn)地釘在了一塊突出的山石之上。裴明淮也不比他慢,早看準(zhǔn)了崖上一塊大石,剛剛站定,就聽見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硝石硫磺之氣撲面而來,灰塵碎石迷得眼睛都睜不開。

    裴明淮揉了一把眼睛,正想再看時,只聽原瑞升叫道:“索橋斷了!”聲音里竟大有驚恐之意。此時只聽洞口處有腳步聲,薛無雙已奔了出來,身旁跟著薛無憂。薛無雙一見著斷掉的索橋便停住了腳,俏臉上大有驚恐之意。

    那與對面山崖相連的、原本極是堅固的索橋已然被炸毀,如今這相對的兩面山足有百丈之遙,就算身負(fù)絕世輕功,也是無法飛越的。劍門原本便是天險,數(shù)百年前便有了“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之言,這面山壁乃是絕壁,寸草不生,下面又是遍布暗礁與漩渦的江水,當(dāng)真也只有飛鳥能過了。

    “是有人在索橋上事先埋了硝石。”原瑞升是個老江湖,他正撿起了一截焦黑的斷繩,仔細(xì)察看,“這繩子想來便是引線,一直自索橋上引到洞口。想必有人悄悄地將這引線點燃,再行逃去……”

    薛無雙插言道:“逃去?是逃到哪里去?”

    原瑞升一怔道:“薛姑娘何出此言?”

    薛無雙道:“我的意思是,那個埋下硝石、點燃引線之人,逃到何處去了?”

    原瑞升道:“自然是逃到對面去了,難道還留在這里等死不成?”

    薛無雙卻搖頭道:“那可不一定。也許,他并沒有逃走,而是回去了?!彼A苏Q劬?,又道,“回到了我們中間。我們各做各的,誰會特別留意到別人在還是不在呢?至少我就沒有留意到。這引線想必極長,要燒盡,可得花點時間?!?/br>
    裴明淮忽道:“別的人呢?也不見出來看看?”

    薛無憂道:“剛才見紀(jì)百云跟勾千芒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十分僵了。我正打算叫他們住手,就聽到外面的聲響。他們斗得緊,怕是沒空出來看了?!?/br>
    裴明淮道:“回去看看?!?/br>
    眾人回到石室,只見勾千芒手里拎了一把短刀,正跟紀(jì)百云的那管旱煙桿斗在一起。紀(jì)百云這一陣搶攻卻不似方才跟祝青寧那般點到即止了,卻是勢如拼命一般。勾千芒左支右絀,叫道:“紀(jì)老頭子,我跟你素?zé)o仇怨,你瘋了?”

    紀(jì)百云陡然變招躍起,旱煙桿朝勾千芒腦門正中砸去,那里正是勾千芒防范疏漏的所在。勾千芒大吃一驚,要閃避已是不及,短刀向上擊去,跟紀(jì)百云的旱煙桿撞了個正著。只聽金鐵交響,勾千芒的短刀竟然從中折斷成兩截。紀(jì)百云更不容情,旱煙桿更是向勾千芒砸了下去。

    裴明淮見勢不好,“錚”地一聲拔了劍,朝紀(jì)百云的旱煙桿削了過去。他看準(zhǔn)了紀(jì)百云變招的空隙,這一劍雖是輕輕削上,但旱煙桿的頭卻被他削了下來,“砰”地一聲落在了地上。

    勾千芒躍后數(shù)步,叫道:“好劍!”他的短刀本來也是極好的利器,但紀(jì)百云那桿旱煙桿必是在鐵里混合了其他五金,堅韌無比。而裴明淮的赤霄寶劍更是上古神兵,切金斷玉,削鐵如泥。

    紀(jì)百云臉色鐵青,喝道:“我殺這姓勾的,干你何事?”

    裴明淮笑道:“在下并非有意削斷前輩的兵器,只是方才情勢所逼,不得已而為之。前輩想想,那兇手還在暗中窺伺我們,我們?nèi)羰亲约合葰⑵饋?,豈不快了他心?在下才斗膽阻攔,還望前輩見諒。”

    原瑞升也道:“裴公子說得大大有理,有什么私怨,以后再說。多一個人,我們便多了一份力,這時候自己殺自己人,于我們實在無利?!?/br>
    紀(jì)百云見原瑞升也如此說,又見了裴明淮方才那一劍,心里也是怯了,便氣哼哼地走到一個石樁上坐下,道:“姓勾的,你遠(yuǎn)著些兒!”

    勾千芒冷笑道:“紀(jì)老頭,不必在這里裝什么清高,你那嘴臉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勾千芒雖然名聲不怎樣,可從來不采花。我要找女人,自然會到妓院里去找,我這輩子從沒糟蹋過一個黃花閨女。而你們自命正人君子,嘿嘿,卻是不要臉得緊,居然把人家一個冰清玉潔的姑娘給……”

    紀(jì)百云自石樁上跳了起來,怒喝道:“你胡說什么?!”

    原瑞升忙道:“兩位,都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多少年的舊事了,早成定局,還提它做什么?”

    勾千芒道:“哈哈,說得好,早成定局。做都做得,還怕說?哈哈,哈哈……”他笑了半日,方轉(zhuǎn)過身對裴明淮一揖道,“多謝相救。姓勾的不會說好聽的話,記在心里了。”

    裴明淮微笑道:“勾兄方才那番話,在下聽得很是痛快?!?/br>
    此時姚淺桃已與薛無雙將一些面餅、rou脯之物放在圓臺之上,又另取了幾壇酒。姚淺桃笑道:“我跟無雙妹子已試過了,眾位想必也都餓了,先來吃些東西吧?!?/br>
    薛無雙笑道:“我用銀釵都試了,吃的沒毒,酒沒毒,盤子和酒碗也沒毒。大家就放心來吃吧?!?/br>
    裴明淮左右一看,卻沒有見到祝青寧,便問薛無雙道:“無雙,祝公子一直沒有出來?”

    薛無雙道:“這兩位打得這么熱鬧,他也沒有出來看一看?!?/br>
    裴明淮點了點頭,便朝東墻的石門走去。薛無雙在他身后叫道:“裴大哥,你不吃么?你不餓么?”

    裴明淮回過頭笑道:“放心,我要去的地方一定有吃的,也一定有好酒?!?/br>
    他猜得果然沒錯,祝青寧正盤膝坐在榻上,旁邊一張小幾上放了一壺酒,兩個酒杯,還有幾樣小菜果點,正在自斟自飲。裴明淮見那幾樣小菜雖是冷盤,卻也十分精致,當(dāng)下笑道:“難怪你一個人躲在此處呢,原來是有好吃的。”

    祝青寧道:“誰說我一個人躲在此處了?”

    裴明淮左看右看,石屋里點了一盞油燈,雖不明亮,卻也照得通透?!拔铱蓻]看到有旁人在哪。”

    祝青寧道:“你不就是旁人么?”

    裴明淮失笑,再一看幾上的兩個酒杯,道:“你知道我會來?”

    祝青寧道:“你這不是來了么?”說罷提起酒壺,把兩個酒杯斟滿了。裴明淮吸了吸鼻子,道:“這酒比起外面的可要好多了。祝兄,你可真會享受。”

    祝青寧道:“叫我名字便是,不必祝兄祝兄的?!?/br>
    裴明淮喜笑顏開,道:“我早就如此想了。既然如此,你也叫我名字,別叫我裴兄了?!?/br>
    祝青寧莞爾,推了一個酒杯給他。裴明淮伸手去接時,無意間觸到了祝青寧的手,卻是一怔。祝青寧肌膚微溫,若是比起常人,確是還要冷上幾分,但決然不是那夜在滴翠苑中碰觸到的冷如寒冰的感覺了。

    祝青寧端起酒杯啜了一口,道:“方才那原瑞升找你做什么?想來必定是說我的壞話了?”

    裴明淮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你說的確有不盡不實之處,不過我相信你定然有你的隱衷。”

    祝青寧看他又去端酒壺,道:“你就不怕酒中有毒了?”

    裴明淮笑道:“這般的好酒,就算醉死也認(rèn)了?!?/br>
    祝青寧撇嘴道:“我說毒死,你偏要說醉死,文不對題?!彼值?,“剛才外面是怎么回事?”

    裴明淮道:“紀(jì)百云跟勾千芒動手了?!?/br>
    祝青寧冷笑道:“那紀(jì)百云虛偽得緊,怎的死的卻不是他了?”

    裴明淮道:“你聽到了?”

    祝青寧搖頭道:“石門厚重,甬道又長,我是聽不清外面說話的,只是聽到有兵刃呼喝之聲。”

    裴明淮道:“那你何出此言?”

    祝青寧睨了他一眼,道:“別告訴我你看不出那紀(jì)百云是個何等樣人。他為何要對勾千芒出手?”

    裴明淮把剛才勾千芒說的話講了一遍,祝青寧聽了后,臉色微微有異,冷冷道:“果不其然,勾千芒沒說錯,這些所謂正派,做的事實在令人不齒?!?/br>
    裴明淮道:“凡事不可一言以蔽之,失之偏頗?!?/br>
    祝青寧道:“你是在教訓(xùn)我了?”

    裴明淮一呆,忙笑道:“不敢,決然不敢,只是順口一說罷了。”又道,“外面的索橋被毀,我們現(xiàn)在怕都是出不去了?!?/br>
    祝青寧卻也不驚,道:“哦?”

    裴明淮道:“你好像一點都不奇怪?!?/br>
    “有什么好奇怪的,來都來這里了,總得把人都留在這里?!弊G鄬帉⒈惺O碌陌氡埔豢陲嫳M,道?!芭嵝峙c那位薛宗主,看來是交情極深哪?!?/br>
    裴明淮不想他有此一言,一怔方道:“不錯,我兩家原本是世交,淵源頗深?!庇中Φ溃拔艺f了,不必客氣,稱呼名字即可。”

    祝青寧微笑道:“你裴氏在朝堂獨大,汾脽塢便在江湖威名赫赫。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里面,嗯,這道理,你們很是清楚哪。”

    裴明淮聽了他這話,微微皺眉,笑意已然不見,只淡淡道:“此言差矣。不瞞你說,無憂尚西河公主的事是皇上親許的,遲早都是駙馬都尉?!?/br>
    祝青寧奇道:“還有這樣事?真的假的?”

    裴明淮道:“自然是真的,我騙你作甚么。這各地的宗主,受朝廷冊封都是常事,你不會還不如原瑞升懂行吧?!?/br>
    祝青寧沉默片刻,卻又問道:“你為何跟原瑞升一同前來?”

    裴明淮把在茶棚發(fā)生的事向他講了一遍,祝青寧眉頭微蹙,道:“按你這般說,一定是茶棚那個老板干的。”

    裴明淮道:“不錯,之后我便再不曾在茶棚里發(fā)現(xiàn)那個笑嘻嘻的店老板的蹤影了。”他想了一想,道,“那茶棚倒不像是新搭建的,我對他端上來給我那套茶具很覺有趣,多看了幾眼,也是用舊了的器物?!?/br>
    祝青寧道:“想必是那殺手將原來的店老板給殺了,自己換上他的衣物,冒充老板?!?/br>
    裴明淮道:“此話有理,只有一點,我有些疑惑?!?/br>
    祝青寧道:“哪一點?”

    裴明淮道:“那茶鋪老板給我倒茶之時,十分熟練。蜀地那茶盞,外地均不可見。就算他是練武之人,眼力準(zhǔn)頭俱佳,他若原本不是個茶鋪老板,我也必能看出破綻??晌铱此还茉趺纯矗突蠲撁摰氖且粋€茶老板?!?/br>
    祝青寧笑了笑道:“也許他本來便是蜀地之人,而且素來也極喜茶?!?/br>
    裴明淮失笑道:“這個理由倒是有趣?!?/br>
    他望向祝青寧,祝青寧果如他自己所言,極不善飲,才喝了幾杯,臉上便已微微泛紅,一雙眼睛也像是蒙上了水霧一般。裴明淮遲疑了半日,終于道:“青寧,你……你今日所說的那陽姑娘的兒子,究竟是不是你自己?你藏身于那滴翠苑中撫琴,究竟是為了什么?”

    祝青寧淡淡道:“就算我是,我會對你說實話么?好罷,若我真是,你是會幫他們,還是會幫我?”

    裴明淮道:“誰有理,我就幫誰。”

    祝青寧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冷冷之意,森然道:“那你覺得,那些人,是不是該死?”

    裴明淮一怔,祝青寧又道:“不管甚么門派,門規(guī)里都必定有一條,那就是不得yin人妻女。那些人……”他冷笑了一聲,眼里的神色更是復(fù)雜難測,“都是江湖有頭有臉的人物,竟然做出了那等不堪事。更令人不齒的是,他們?yōu)榧恨q護的理由居然是——對方是個邪教妖女?!?/br>
    裴明淮也作聲不得,半日方道:“這些前輩,在江湖上都名聲響亮,又時隔多年,就算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的?!?/br>
    “說得是?!弊G鄬幒鋈挥质且恍Γθ葜袇s頗有冷冽之意,“既然如此,要他們名聲掃地已是千難萬難,只能退而求其次。把這些人給殺掉,雖非上策,卻也只能如此了。”

    裴明淮沉聲道:“你便是如此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