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蝶笑道：“瞞不過裴大哥，是會(huì)點(diǎn)兒?！?/br>
    裴明淮道：“誰教你的？”

    孟蝶臉上露出為難之色，裴明淮也覺自己問得唐突，歉然道：“我一時(shí)口快，蝶兒不必答了?！?/br>
    丫環(huán)送上果點(diǎn)，都是些蜜餞之物。孟蝶嘆了口氣，道：“塔縣難有鮮果，裴大哥只好將就著了?！?/br>
    裴明淮卻知哪怕是這些干果，也非此地能有之物。再看孟蝶衣著打扮，頗為精雅，綢緞都是上好的成色，連鞋面也是今年時(shí)興的式樣，這塔縣縣令，哪有這許多油水可撈？這孟蝶的首飾，還有那盛果子的白玉荷葉盤，都不是孟固能負(fù)擔(dān)的。

    裴明淮忽然記起，正月十五酥油花會(huì)，孟蝶并不在場(chǎng)，便問道：“那晚酥油花會(huì)，我好像并沒看到你？”

    “那晚我病啦?！泵系?，“清早去花園看雪，沒披斗蓬，凍著了。”

    裴明淮朝花園里看了一眼，這寒冬臘月自然是沒有一朵花開的。種了大片大片半人高的不知什么花。當(dāng)下信口問道：“這是什么花？”

    “這個(gè)啊，這叫金露梅?！泵系Φ?，“這花十分耐寒，哪怕是大雪封山，它也一樣死不了。只有在塔縣這樣的地方，它才能長。裴大哥，你別看它現(xiàn)在不起眼，開起花來的時(shí)候，可鮮艷得很呢。”

    裴明淮對(duì)這些花花草草所知不多，聽孟蝶如此描述，想來這能耐極寒的花開出來，必是雪中的一抹亮色。

    孟蝶低低一嘆，道：“這樣的地方，花兒要開，也不容易。”

    裴明淮正要說話，忽然聽到園外有人大叫：“失火了！失火了！……”

    孟蝶“啊”了一聲，裴明淮也吃了一驚，站了起來，道：“過去看看。”

    孟蝶點(diǎn)了點(diǎn)頭，二人一轉(zhuǎn)出花園，便見到遠(yuǎn)處黑煙滾滾。他趕緊過去，只見孟固正招呼著救火，一間寫著“靜心齋”的屋子，竟起了火。

    “裴公子！”孟固一見裴明淮，便叫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這書房，突然起了火！咳！”他臉上被熏得發(fā)黑，胡子也被燒掉了半截，甚是好笑?！翱上依锩婺切┳之嫛€有些古董……怎么會(huì)這樣？怎么會(huì)這樣？這大雪天的，怎么會(huì)失火？”

    老實(shí)說，裴明淮也覺得奇怪。孟固捶胸頓足，看樣子真是痛惜書房里面的寶貝，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再看那書齋，本來就是木頭搭建，這種屋舍倒是別致，只可惜一燒起來，更是快了。

    孟蝶見到書齋火勢(shì)，也是痛惜之極，叫道：“哎唷，我的那些個(gè)蝴蝶繡屏，還在里面呢！”

    孟固苦笑道：“我的好侄女兒，這一下，我這些年的心血，可就全沒啦！”

    孟蝶被煙熏得不?？人?，孟固忙道：“蝶兒，你身子還沒好，回房去歇著吧。你在這里，又能幫上什么忙？”

    孟蝶嘆道：“可我那些東西……”

    “待得火滅，我讓人好好清理?！泵瞎痰溃罢f不定，還有些剩下的呢?！?/br>
    孟蝶道：“園子里嗆人得很，裴大哥，去我房里坐吧。我還有些書畫，就請(qǐng)裴大哥去看看。”

    孟蝶房中殊少脂粉氣，一張大案，全是文房四寶，墻上掛滿了字畫。裴明淮見到這番氣象，不覺神清氣爽，贊了一聲。孟蝶微笑，道：“在裴大哥面前獻(xiàn)丑了?！?/br>
    裴明淮看那掛在墻上的字畫。有些是名家手筆，也有的不曾落款，想來是孟蝶自己畫的。

    忽然“噫”了一聲，指著一幅畫道：“蝶兒，這是什么花？”

    孟蝶一看，笑道：“裴大哥，這就是我剛才跟你說的金露梅啊。你看，這顏色，可是極美？生在白雪之中，妖嬈無比呢?！?/br>
    裴明淮心中，卻是疑意更甚。這花他不是第一回 見了，初次所見，是在黃錢縣。

    記得方起均說過，此花在中原難活，若是想要種活，必得日日以雪水澆灌。只是中原地方，若至炎炎夏日，又哪來的雪水？想來必得在冬天下雪之時(shí)，收得雪水，或是有冰窖才行。是以此花離了西域，要開花便是千難萬難了。

    裴明淮問道：“你說這花叫金露梅？我聽旁人說，此花有劇毒。”

    孟蝶點(diǎn)頭道：“不錯(cuò)，此花確然有毒。只是有毒也不是壞事，一樣的能入藥呢。這地方，能開的花，十分有限，這花算是一種?！?/br>
    孟固這時(shí)也來了，孟蝶道：“伯父，都吩咐好了？”

    裴明淮道：“孟大人若有事，自去無妨，不必相陪?！?/br>
    孟固賠笑道：“今兒個(gè)是黃道吉日，我叫了人來，去把我家祖墳重新修葺一番。本來想早幾日，韓家卻搶先叫了他們，今兒個(gè)已有些晚了。都是些家里的瑣事，倒讓公子笑話了。”

    孟蝶笑道：“伯父不必誠惶誠恐的，裴大哥才不計(jì)較呢。賞錢都準(zhǔn)備好了，一會(huì)我去給他們便是?！?/br>
    裴明淮忽然想起一事，想來孟固定然知情，便問道：“孟大人，我現(xiàn)在在韓家，住的是柳眉以前的屋子。那里面，嗯，看起來樣樣都甚新，是不是韓夫人他們回來的時(shí)候，特意重新修葺過？”

    孟固一怔，道：“是啊，對(duì)，就是那時(shí)候重修過。那院子一直不曾住人，最是幽靜，養(yǎng)病是最好不過了?！?/br>
    裴明淮“哦”了一聲，道：“也是請(qǐng)的當(dāng)?shù)氐墓そ常俊?/br>
    “好像不是。”孟固想了想，道，“那時(shí)候上下花館正好修葺，人手不夠，我記得是在外地請(qǐng)的工匠，還多花了不少錢。”

    裴明淮暗想，這般說來便無疑，柳眉舊居的地室，必定是那時(shí)候修的。又是找的外地工匠，事后自然也無從問起。又道：“孟大人，我還有一事想請(qǐng)教。那晚酥油花會(huì)，你看到下花館那酥油花，臉色大變，卻是為何？”他雖在韓朗那里已經(jīng)聽過，但多問一個(gè)人，總是好的。韓朗對(duì)自家的丑事，總不會(huì)情愿說得太仔細(xì)。

    孟固一楞，遲疑片刻，道：“這事，也是多年前的事了，若是公子不問，我是再不愿提及的?！彼弁胺剑従彽氐?，“說起來，還是韓家造的孽。跟人家姑娘好了，又把人家趕出去……”

    裴明淮道：“我聽說那姑娘被趕出去的時(shí)候，已經(jīng)有了身孕？”

    “不錯(cuò)，不錯(cuò)?！泵瞎厅c(diǎn)頭道，“還是黃大夫看出來的，他后來十分后悔，不該一時(shí)口快說了出來！”

    裴明淮記得那黃大夫，酥油花會(huì)那日，也坐在首席上。孟固嘆道：“他每次想起那件事，便后悔不及。他說，就不應(yīng)該說出來，偷偷讓那丫頭離開便是，讓她去投奔韓明也好，什么也好，總好過在風(fēng)雪天里活活凍死！”

    裴明淮望了一眼窗外，也不禁覺得心冷。“韓叔叔的爹，為何一定要趕她走？”

    “那老爺子，又是古板，又是暴躁?！泵瞎虛u頭，道，“別人自然都勸，可他不聽啊，硬要把人立刻趕走啊！連韓朗他都打了一頓，打到躺床上起不來！”

    裴明淮道：“難道都沒人收留她嗎？她不知道回自己家嗎？”

    “那丫頭是買來的，哪里有家！”孟固嘆道，“雖說韓家在此地勢(shì)大，但若是她真想找人家暫過一夜，也不至于沒人收留。是那丫頭傻得很，一路哭就一路跑到山里去了！那晚……我還記得，風(fēng)雪是出奇的大??！都忙著過年了，那么大雪，也沒什么人晚上出門。第二日風(fēng)雪停了，老夫才知道此事，趕緊派了幾個(gè)人去找她……她已經(jīng)摔下去了，只見著她的一只鞋子……哦！裴公子，就是蓮花山上，那生著雪蓮花的峭壁之下……我也沒法，也就任她尸體留在下面了……過了些時(shí)候，想必……也被野狼什么的吃了吧……”

    裴明淮只覺心生寒意，問道：“為何不替她收尸？”

    孟蝶在旁道：“裴大哥，你休怪我伯父。那個(gè)地方，實(shí)在是下不去。若是易了，又怎會(huì)每年為了那雪蓮花死若干人？”

    裴明淮雖然心里不滿，但孟蝶說的想也是實(shí)，便不開口了。又問道：“這丫頭叫什么名字？”

    孟固想了一想，道：“叫凝露。是個(gè)好姑娘，可惜了?！?/br>
    裴明淮心想孟固與韓朗所說毫無二致，應(yīng)該是實(shí)。只是孟固也不曾見到尸體，究竟這凝露是不是墜崖身死，還不好說。便說道：“這倒怪了，那人做出跟凝露相關(guān)的酥油花來，為的是什么？揭穿這昔年的丑事，于他又有何益？”

    孟固愁眉不展地?fù)u了搖頭，道：“唉！老夫也一直在奇怪。按理說，如今連韓明都做不出這樣的酥油花了，想要做成，要么便是丁南，要么便是修慈?？蛇@兩人……這兩人都已經(jīng)死了??！”

    孟蝶在旁笑道：“伯父莫要忘了，他們死之前，酥油花便做出來了?！?/br>
    裴明淮看了孟蝶一眼?！暗麅河泻胃咭姡俊?/br>
    孟蝶淺淺一笑，道：“裴大哥，高見是不敢當(dāng)了。照蝶兒看來，酥油花定是這兩人做的，或者是兩人合力也未可知。至于他們?yōu)楹伪粴ⅰ彼D了一頓，朝裴明淮和孟固一人看了一眼，“若他們不死，那倒怪了。必定是有人要他們做這酥油花的，他們兩人，絕非主謀?！?/br>
    孟蝶說的，裴明淮其實(shí)心里早已想過千百回了。孟固卻瞪了孟蝶一眼，道：“你這丫頭，胡說些什么？你還能懂得什么了？在裴公子面前，哪有你胡說八道的份？”

    孟蝶甜甜地道：“裴大哥，你說，我是在胡說八道嗎？”

    裴明淮微微一笑，道：“你說得極是有理?！彼ь^看了看天色，雪已停，居然有陽光透出，難得的有些暖意。便道：“孟大人，左右無事，我想去一趟那雪蓮花所在之處?！?/br>
    孟固忙道：“是，是，我派人領(lǐng)公子前去……”

    孟蝶忽道：“何須他人？我?guī)岽蟾缛ケ闶橇?。?/br>
    孟固一怔，連裴明淮都是一呆，道：“這剛下了雪，路上危險(xiǎn)……”

    孟蝶微笑道：“裴大哥無須擔(dān)心，我自會(huì)照顧自己?！?/br>
    裴明淮遲疑片刻，道：“孟大人，勞你差人去請(qǐng)吳震過來，還是叫他一道吧。”

    孟固道：“是，是，我這就去。”

    他正要走開，裴明淮忽道：“孟大人，你之前說，韓叔叔年輕時(shí)風(fēng)流情債欠了不少。就只凝露這一樁嗎？難道還有別的？”

    孟固嘆了口氣，道：“別的……別的其實(shí)也算不了甚么?！?/br>
    孟蝶問道：“伯父，你是不是在說……嗯，他們師傅的女兒？”

    裴明淮楞了楞，孟固卻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裴公子大概知道，韓明和丁南，雖說一在上花館，一在下花館，卻都拜的是同一個(gè)師傅學(xué)畫？”

    這事兒裴明淮恍惚知道，孟固又道：“他們師傅有個(gè)女兒，一向喜歡韓明，韓明也待她很好。本來呢，也是有意把女兒許給韓明的，可韓明后來學(xué)成了，不甘心留在這小小塔縣，去京都啦。那女兒等了兩年，實(shí)在被逼得不行，只得嫁了丁南。可她啊，一點(diǎn)都不喜歡丁南，丁南從小出家，人頗為木訥，一向寡言少語，哪里比得了韓明呢？聽她爹的，不得不嫁，嫁了也沒給過丁南一天好臉色看，生了小葉沒多久，就死啦。”

    裴明淮不提防還有這么段因果，怔了片刻，才問道：“那丁南對(duì)師傅這女兒……”

    “雖說丁南木訥，但對(duì)她是真喜歡啊，這我們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泵瞎虈@道，“可她心里只有韓明，認(rèn)死理兒的姑娘，要不是她爹病重，怕她以后沒人照應(yīng)，逼著她嫁，她怕是寧可終生不嫁的了！”

    孟蝶也嘆道；“既然如此，她就應(yīng)該堅(jiān)持不嫁才是?！?/br>
    孟固看她一眼，道：“傻丫頭，這種事，哪里由得了她自己？”

    孟蝶嘴一撇，道：“我偏就要由得我自己，愛嫁就嫁，不愛嫁就不嫁，嫁誰也是我自己的事。”

    孟固頓足，道：“你這孩子，在裴公子面前說這話，還知不知道羞了！”

    裴明淮微笑道：“我倒覺得，蝶兒說得不錯(cuò)。若是人人都像你這般想，這世上不如意的事，就不會(huì)那么多了?！?/br>
    孟蝶笑道：“還是裴大哥不同俗人?！?/br>
    當(dāng)下孟蝶回房更衣，孟固去吩咐人找吳震，裴明淮自在那里看墻上的畫。聽到腳步聲響，回頭一看，卻是那孔季。

    孔季見了裴明淮，一拱手，笑呵呵地道：“聽說公子來了，在蝶兒房里看畫呢。怎么不叫上我一起？”

    裴明淮笑道：“孔先生乃是圣手，記得當(dāng)日在京之時(shí)，孔先生跟韓叔叔都是名動(dòng)京都的丹青妙手哪。”

    孔季聽裴明淮這番話，甚是得意，滿面都是笑，道：“不敢，不敢。韓明擅人物，我么，擅亭臺(tái)樓閣，倒是不好比的。”

    裴明淮笑道：“那難怪了，是以兩位也不好相較，甚是交好?！?/br>
    “不錯(cuò)不錯(cuò)，我們這兩兄弟，當(dāng)年可是聞名得很。哈哈，這是自己替自己吹法螺了?！笨准敬笮Φ溃爸豢上ыn明說辭官就辭官了，連我們這些老朋友都不理會(huì)了，唉！”

    裴明淮問道：“聽說韓叔叔的夫人有病，需用這里的雪蓮花入藥？韓叔叔先是把夫人送回來治病，后來父親病重，自己也只得辭官回來了？”

    孔季本來甚是開心，一聽到裴明淮這話，臉色瞬間就不自在了。裴明淮本來也只是試探一下，看孔季的表情，知道必定有鬼，忙問道：“我這話，難道有說錯(cuò)了？”

    “沒，沒錯(cuò)?！笨准靖尚Φ?，“韓明他爹是個(gè)死腦筋，兒子在外面再風(fēng)光也不理會(huì)，非要回來繼承他這花館。韓明呢，又真真是個(gè)孝子，自然也聽爹的，可惜了！公子自然也清楚，韓明為官之時(shí)，頗得陛下看重，這一回來，可是把自己仕途給丟了。只是，為了孝這個(gè)字嘛，也是合情合理！”

    裴明淮對(duì)韓明的“孝”不感興趣，孔季有意避重就輕，他又怎會(huì)看不出來？哪里肯放過，問道：“不知他夫人究竟是得的什么??？我跟瓊夜自小相識(shí)，卻好像不曾見過她娘?！?/br>
    孔季又干笑兩聲，道：“這個(gè)……這個(gè)……”又朝裴明淮看了一眼，道，“公子，照理說，我也是瓊夜的長輩，這話，也不該從我嘴里說出來。公子你對(duì)瓊夜有意，又何必在乎她出身呢？又不是娶正室?！?/br>
    裴明淮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話剛才從孟固口里聽到一回，孔季又來了，都懶于分辯了。又想知道實(shí)情，只得敷衍道：“問上一問，總是應(yīng)該的?！?/br>
    “那，裴公子可別說，是老夫告訴你的啊。”孔季笑得頗為古怪，“唉，雖說柳眉本來也是出身大族，但已淪落至此，他卻一定要娶。你看，這不連自己女兒都帶累了嗎？裴公子，你年紀(jì)輕，若是早上二十幾年，你去打聽柳眉兒，那可真是艷名滿播呢，官伎里面都是最出色的，連皇親郡王都迷戀呢。畢竟，唉，原本也是柳家的閨秀啊……”

    見裴明淮不語，孔季覷著他臉色，道：“公子，瓊夜對(duì)你是一片真情，照老夫看，你也就別計(jì)較那么多了?！?/br>
    裴明淮哭笑不得，又想從孔季嘴里再掏點(diǎn)什么出來，也不好否認(rèn)。正在此時(shí)，孟蝶進(jìn)來，笑道：“那位吳大神捕已經(jīng)到了，就在縣衙外面。裴大哥，我們現(xiàn)在去找他嗎？”

    裴明淮道：“好?！庇謱?duì)孔季道，“孔先生，那我先失陪了?！?/br>
    孔季忙笑道：“公子只管去?！?/br>
    那塔縣座落于群山之間的凹處，旁邊共有六座山峰，每座山峰卻似一朵蓮花的花瓣，正好形成了一個(gè)蓮花狀。每座山都積雪厚厚，看來便似一朵六瓣的雪蓮一般。

    裴明淮和吳震在看山景，孟蝶卻在一旁細(xì)細(xì)打量吳震，對(duì)吳震她似乎極是好奇，笑道：“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吳震吳大神捕，果然是相貌軒昂，蝶兒慕名已久啦。”

    吳震盯了她一眼，孟蝶嬌美靈動(dòng)，他也未免多看了兩眼?！懊瞎媚?，你也知道我？嘿嘿，知我吳某之名的人，多是大jian大惡之輩啊?！?/br>
    裴明淮斥道：“你胡說什么？”又對(duì)孟蝶笑道，“蝶兒不必多心，我這個(gè)朋友，便是這脾氣，嘴里從來說不出好聽的話，一見我面便損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