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淮道：“你說找我便是?！弊笥乙煌?，道，“姑娘難道就一個人嗎？”

    阮尼低頭，道：“我娘來這里不久，因?yàn)槁飞咸量?，病一直拖著，后來也就過世了。鋪?zhàn)由嫌袀€伙計(jì)幫忙，也是鳴泉替我找的，現(xiàn)在出去送貨了。”

    裴明淮看著她，心里也替她難過，母女倆本來相依為命，現(xiàn)在就她一個孤女，沈鳴泉又另娶別人，她的日子自然更苦。便問道：“阮姑娘就沒有別的親眷了嗎？”

    阮尼一笑，這笑卻比流淚更凄慘些。“有，多了去了。我家本也是大族，在懸瓠城，都死得七七八八了。我跟我娘逃了出來，我爹，我爺爺，都死了……”

    懸瓠之慘，裴明淮自然深知。太武皇帝初次南伐，花了偌大力氣，硬是沒拿下懸瓠城，第二回 去，把萬余兵士斬首之后以繩拖曳，繞城而堆。至于里面的百姓是何情狀，更是不必想了。

    阮尼又道：“我爺爺跟沈爺爺素來相識，連我們在這里住下來，都是沈家一力相助的，鳴泉更是幫了不知道多少忙。只可惜，我娘還是過世了，那些日子鳴泉天天過來看，替她診治，也沒得救得了她?！?/br>
    裴明淮道：“亂世之中，像姑娘這般的，已經(jīng)算是好的了?！?/br>
    阮尼道：“公子說得是。我們家里的人，要么被殺，死無全尸，要么為奴為婢，我……我已經(jīng)算是很好的了。我是忘不了的，懸瓠城里外，那些死人，堆在一起……每天晚上一合眼，就會看到。連替我爹他們收尸，都不能……”

    裴明淮離開的時候，聽到阮尼輕輕地吟了兩句詩?！笆瑔湿M谷中，白骨無人收?！彼粫r間有些恍惚，從前見過的那些兵荒馬亂的景象，又再次浮現(xiàn)在眼前?；屎蟮膰@息聲，又好像聽到了。

    “誰不想平平安安，遠(yuǎn)離戰(zhàn)亂？可是……你希望的，未必就能如愿了?！?/br>
    裴明淮走出藥鋪，卻沒看到蘇連的影子，也不知跑哪里去了。他剛走幾步，卻見著了個熟人。

    雖說他知道吳震這一兩日必到，但可沒想到，吳震來得這么狼狽，展開輕功在集市上狂奔，已經(jīng)撞翻了幾個貨攤，倒像是后面有頭老虎在追。裴明淮目瞪口呆，吳震一抬頭看到了他，真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叫道：“明淮！還好你在這里！”

    他這時候輕功比什么時候都好，十余丈的路，一撲就撲過來了，抓著裴明淮就道：“你要不在，我這條命都得送在這里！”

    裴明淮莫名其妙地道：“你在胡說什么？誰在追你？”

    吳震滿臉都是汗，裴明淮只聽一陣馬蹄急響，抬頭一望，卻是蘇連到了。蘇連一臉冷笑，轉(zhuǎn)瞬間到了面前，道：“跑什么跑？知道背后說人，就站住??？”

    裴明淮這才知道原委，雖然心緒不佳，卻實(shí)在忍不住，哈哈大笑。吳震急道：“你笑什么笑！都怨你，你把我的話跟他說什么？”

    裴明淮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見蘇連一手按在劍柄上，雙眉揚(yáng)起，臉若寒霜，笑道：“好了，阿蘇，一句玩笑話，你當(dāng)什么真。吳震是我叫來查案子的，你別在這里添亂了?！?/br>
    蘇連冷笑道：“既然如此，那等查完了，我再跟他算帳。吳尉評，我多嘴問一句，不知你家中那位寡母，如今可還安好？”

    吳震頓時變色，兩眼直視蘇連，一言不發(fā)。裴明淮見勢不好，兩個人估計(jì)要真動手了，喝道：“都給我上馬，路上再說！鬧什么鬧？一個個還有沒有完？”

    出了城，越行越僻靜無人。裴明淮勒住馬，回頭道：“行了，蘇連，究竟什么事，你就在這里說?！?/br>
    蘇連冷冷地道：“你可知道他是誰的兒子？”

    說實(shí)話，裴明淮是真不知道。他只知道吳震老家在杏城，父親早亡，也沒有兄弟姐妹，只有一個寡母。他望了吳震一眼，道：“究竟怎么回事？你是要等蘇連說，還是你自己說？”

    吳震仍然閉口不言，蘇連道：“他爹是蓋吳！”

    此言一出，連裴明淮都變色，問吳震道：“此言是實(shí)？”蓋吳叛亂自杏城而起，乃是這數(shù)十年來規(guī)模最大的一次，牽連極廣。太武皇帝御駕親征，花了不知道多少力氣，才鎮(zhèn)壓下去。就裴明淮所知，是擒了蓋吳的一個叔伯，以他妻兒之命為脅，終于才將蓋吳的人頭取了回來。

    蘇連冷笑道：“若不是看公子的面子，我早把這事呈上去了。而且，我也怕你牽連公子，蓋吳叛亂，實(shí)在不是小事，連他都不好交待?！?/br>
    吳震這時終于開了口，道：“你一半是看明淮份上，一半也是物傷其類，是不是？”

    “……不錯?！碧K連半日方道，“只是我家人并無罪，而蓋吳謀反，實(shí)在是太出名的事。我不知你為何還在本朝為官，心里疑慮得很?！?/br>
    裴明淮道：“既然蓋吳全家被誅，你又是怎么活下來的？你娘……”

    “她不是我娘，我娘過世得早?！眳钦鸬?，“既然都到這地步了，我就說實(shí)話吧。你們說的那叔伯，拿自己的兒子換了我這條命，他的夫人又把我撫養(yǎng)成人。他們對我的恩情，我這輩子是還不完的?！?/br>
    裴明淮道：“你這是在唱趙氏孤兒？”又側(cè)頭看吳震，道，“你不會真是另有所圖吧？”

    “我能圖什么？我又不是什么有兵權(quán)的武將，就一五品廷尉評，我還能謀反了不成？我爹死都死了，謀反是實(shí)，天下皆知，我能怎么的？”吳震道，“我不當(dāng)官，我去做賊嗎？我長在杏城，從小便見那戰(zhàn)亂之中百姓流離失所，白骨遍野。雖說我人微言輕，總也能斷幾樁案子，替人清洗些冤屈。上次你二哥是有意要提拔我，我卻是不愿意的，現(xiàn)在我還能多做點(diǎn)事，若是再升，反倒拘束了?！?/br>
    裴明淮淡淡地道：“話也不是這么個說法。身在高位，能做的事也不少?！?/br>
    “我沒那本事?！眳钦鸬溃拔揖蜁椴榘?，拿拿人，多的我也做不來，何苦去占著那位置！我也說了，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我是早就想通了，看開了，從沒想過要報(bào)仇什么的。我不敢說我爹他們造反的事是錯，但也決然不對，既然干下來了，死也是早就想過的，沒什么大不了的。我現(xiàn)在看來，那時候大魏大局已定，已經(jīng)撬不動了?！?/br>
    裴明淮笑道：“吳大人也不必妄自菲薄，我看你這官，是非升不可的了。我倒覺著你方才那話有趣，照你看，再大的叛亂也沒什么用？”

    “那倒不是。”吳震道，“現(xiàn)在的大魏，還是有個要命的問題。那就是自晉以來就興起的塢壁。若是塢壁聯(lián)合，恐怕會掀翻半壁江山?！?/br>
    裴明淮笑道：“你說的不就是九宮會么？你還真是不肯放過。”

    “我這可是為了你們大魏江山著想，你還損我?！眳钦鸹⒅樀?，“我越查越覺得盤根錯節(jié)，粘連極深，是替你們cao心哪！淮州王，你姑姑是皇后，你母親是長公主，你別不當(dāng)回事兒！”

    裴明淮反倒無了言語，問道：“尉端知道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蘇連冷笑道：“只要細(xì)察便知，有什么知不知道的！你跟公子交情好，大家都知道，拿著了你的把柄，可是連公子都脫不了干系?！?/br>
    吳震道：“我的出身，我自己又不能選！”

    裴明淮道：“我還沒說什么，你倒還跟我杠上了！你們是一個個地看著我好脾氣？你損我一句，他損我一句？阿蘇，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蘇連道：“若是還有人知道，他現(xiàn)在還能在這里？”

    裴明淮朝吳震瞅了一眼，道：“好啦，你還不跟阿蘇求個情，讓他把這事替你料理掉?！?/br>
    蘇連冷笑道：“我就算肯，漁陽公可不一定肯?！?/br>
    一提到尉家，裴明淮就嘆了口氣，問道：“尉端有下落嗎？”

    “沒有?！碧K連道，“他沒回過家。”

    裴明淮喃喃道：“這小子，難不成真的一走了之，連爹娘都不要了？”

    蘇連道：“景風(fēng)公主就沒拉著你叫你還她丈夫么？”

    “尉端出走跟我又沒干系！”一提到尉端，裴明淮便想到瓊夜，更添煩悶，喝道，“你們有完沒完？別扯這些不著邊際的事了！我現(xiàn)在沒空跟你說舊事，吳震，你自己想清楚，還有什么沒說的，一次說明白！現(xiàn)在你給我好好地查清楚老師家的事，若是有任何疑慮之處，馬上跟我說，別跟上回一樣，人走茶涼了才來跟我說！”

    蘇連閉上了嘴，吳震道：“事情我大約知道了，到了后再問那個捕頭，他會說得詳盡些。怎么盡是些稀奇古怪的事！”

    裴明淮道：“那不正是要你來查嗎？”

    他們在路邊說話，一乘馬車卻過來了，那馬車甚是破舊，前面坐了個中年車夫，還拉了些藥材之物。車窗后面，半露出一個女子的臉，卻是阮尼。阮尼低呼道：“公子，你還在這里？我以為，你已經(jīng)回了呢?！?/br>
    裴明淮道：“阮姑娘，你慢慢走，我們先行一步，在沈府等你?！?/br>
    阮尼點(diǎn)頭，放下了車簾。吳震道：“這姑娘是誰？”

    裴明淮大約地說了一說，吳震一臉古怪地說：“是么？那我倒得先審審她了。你也太好說話了，讓她來做什么？說不定她另有所圖呢？”

    “你別見人就審?！迸崦骰吹溃耙娨粋€死了的人，能圖什么！阮尼再怎么樣，也不可能半夜跑來殺人吧！我看她聽到沈于藍(lán)死訊的時候，是真的傷心極了，不像是裝出來的。”

    吳震干笑一聲，道：“那可不好說，女子可比男子更善作偽?！?/br>
    蘇連在馬上冷冷地道：“我看你吳大神捕一到，馬上就能水落石出了?！?/br>
    這時候已能看到沈宅，吳震遠(yuǎn)遠(yuǎn)看著，楞了一楞，道：“就這里？孤零零的一座宅子？好好的縣城里面不住，為什么要住這里？”

    裴明淮不耐煩地道：“這不正等著你吳大人來查嗎？”

    吳震看了半日，道：“照我看，搬到這么不方便的地方來，非jian即盜！”

    蘇連嗤地一聲笑了出來，裴明淮卻若有所思地道：“吳震，你是開玩笑的，還是認(rèn)真的？”

    “開玩笑的?！眳钦鸬?，“既然沈太傅是為隱居，找個安安靜靜的地方也不為過。不過如今沈家發(fā)生的事實(shí)在是太古怪了，偏偏又發(fā)生在太子在的時候，我看這事情不是那么簡單的。明淮，若你對你這老師是真心敬重的話，勸他一句，若心中有事，最好早早說出來，否則，我看這沈氏一門，恐怕也難得善終。”

    裴明淮不答，蘇連也沉默不語。這時已行至沈府門口，三人下了馬，裴明淮對蘇連道：“你不必管這邊了，有吳震就夠了。你親自盯著，太子和景風(fēng)慶云都在，千萬別出什么差池?！?/br>
    蘇連自去了，裴明淮站在門口，等阮尼的馬車過來。吳震道：“你喚蘇連來這里，可不是惹事嗎？”

    裴明淮冷冷地道：“有人都打算毒殺我了，我還怕惹什么事？”

    吳震一驚，道：“你說什么？誰這么大的膽子？”

    裴明淮將那夜之事說了，吳震沉吟半日，道：“你確定沒有人接近過你的茶碗？”

    “有太子和公主在場，坐法肯定是有按規(guī)矩的，各坐各的，不會鄰著。”裴明淮道，“你去那花廳看看，榻都隔得遠(yuǎn)，若是誰走過來，真是一眼就能看到了。”

    吳震點(diǎn)頭，又搖頭，道：“那就是端茶上來的人做的手腳了？呵呵呵，那也太蠢了些，若你喝了，毒發(fā)身亡，那不是一查便能查到？”

    裴明淮道：“若是端茶上來的人，那只能是鳴玉，只有她可能把有毒的茶遞到我手上。我事后回想，真是害怕，若我喝了，現(xiàn)在恐怕早是一具尸體了！”

    吳震想想也是，不由得一再點(diǎn)頭道：“還好，還好?！?/br>
    這時阮尼的馬車已經(jīng)行至面前，阮尼自馬車上下來，臉色比方才還要蒼白憔悴幾分，但行動舉止之間，仍是頗為端莊。

    裴明淮道：“阮姑娘，這邊走?！?/br>
    他領(lǐng)著阮尼一直走到沈于藍(lán)那廂房之前，正打算進(jìn)去，卻依稀覺得有什么不對。吳震一直跟在后面，這時道：“沈姑娘就是死在這里的？”

    裴明淮還未說話，吳震又道：“這里的捕頭呢？怎么不派人守著？干什么吃的？”

    裴明淮“啊”地一聲，道：“不好！”

    他快步推門進(jìn)去，便吃了一驚。兩名侯官死在地上，都是被人一劍割斷咽喉，頃刻間斃命的。裴明淮再進(jìn)里室，只見柯羅橫臥在窗下，手中握刀，刀還未出鞘，便被當(dāng)胸一劍刺穿。他半個身子都浸在血里，胸腹被剖開，也不知是哪幾樣內(nèi)臟還沒盡數(shù)切斷，有些落在地上，有些還連在身上。

    裴明淮呆在那里，望著柯羅的尸體。吳震已經(jīng)沖了進(jìn)來，他只朝柯羅看了一眼，便奔到繡榻之側(cè)。那榻側(cè)屏風(fēng)甚高，繪的是竹林七賢，筆法飄逸，也不知是誰的妙筆。他將繡被一揭，裴明淮大吃一驚，沈于藍(lán)的尸身竟然又被掌力猛擊過，胸腹間更是血rou模糊，說是一團(tuán)rou泥也不為過。

    “柯大哥！”

    裴明淮聽到阮尼的驚叫聲，回頭一看，阮尼站在門口，一手扶著門框，臉色慘白，幾乎滑倒在地上。吳震盯了阮尼一眼，低聲道：“明淮，你把她弄出去。”

    裴明淮把阮尼扶了出去，讓她坐在屋前茉莉花叢旁邊的石凳上，道：“你就留在此處，且坐一坐?！?/br>
    他走進(jìn)去，掩上了門，再低頭看那兩具侯官的尸體，顯然出手殺他們的是他們不曾想到的人，才會一劍封喉。蘇連隨身帶的人，都非泛泛之輩，若非出其不意，又怎能一招制他們死命？兇手又有什么必要再次毀壞沈于藍(lán)的尸身？

    “明淮，你說那余管家的心被挖了，對不對？可這柯羅的心沒被剖出來，還在原處，不過好像是被極尖細(xì)之物刺中了，卻沒刺穿。你說沈于藍(lán)的心之前也是完好的？”吳震問道。裴明淮實(shí)在不愿再多看一眼，見他這么問，只得道：“……是不是完好的，這我沒看分明，血太多了。但她的心沒被剖出來是真的。現(xiàn)在更是看不清楚了……”

    吳震道：“先前沈于藍(lán)的尸身不是這樣的？”他硬是逼著裴明淮把“先前”的情況說了一遍，想了片刻，又去察看柯羅的尸身。他忽然噫了一聲，道：“這是什么？”

    裴明淮看他自柯羅腹中挑了一物出來，沾滿了血，也虧得吳震眼力了得。吳震找了些水，把那物洗得干凈，裴明淮一看，卻仍說不出是什么來。倒像是只蟲足，只是顏色奇怪，通體發(fā)藍(lán)，藍(lán)得似半透明一般。

    吳震對著光，看了半日，道：“什么東西？”生怕那東西碎了，輕輕擱在了案上，又去看柯羅的腰刀。“刀沒出鞘。他也并無防備之心哪……”

    他站了起來，緩緩環(huán)視四周?！吧蚣也淮?，又是繡衣又是侯官，還有捕快。這屋子又是大家留意的重中之重，兇手竟然敢在這里殺人，若非是逼到絕處，是不會如此做的。最先那個余管家死的時候，景風(fēng)公主未到，蘇連也還沒到，大家毫無戒備之心，要?dú)⑷嗽O(shè)計(jì)，也還容易?，F(xiàn)在……”他搖了搖頭，道，“這人是不顧一切了?！?/br>
    這時候只聽蘇連在外面道：“公子，出什么事了？”

    裴明淮走了出去，卻見蘇連帶著幾個人奔了過來，鳴玉也跟在后面。裴明淮道：“鳴玉，你照顧一下阮姑娘，不必進(jìn)來。”

    蘇連跟著他進(jìn)門一看，臉上含怒，道：“誰殺的？動到我頭上來，真是不要命了！”

    裴明淮道：“你這兩個手下，功夫如何？”

    “很不錯?！碧K連道，“能一劍斃命，除非是認(rèn)得的人，全無防范之心。”

    他低頭又看了看柯羅的尸體，道：“連這個捕頭也被殺了?！币换仡^，卻有幾片花瓣拂到臉上，蘇連奇道，“這是什么？”伸手去接，那幾片白色花瓣躺在他手心，微微泛出青瑩之色。裴明淮聞了一聞，道：“是茉莉?！?/br>
    蘇連道：“這不是自己掉的，是劍氣摧落的?！彼菩娜缬瘢B那白花都看不分明了。吳震拈了過來，道，“不錯，看起來確實(shí)如此?！?/br>
    說罷朝房中掃了一圈，道:“這里面可沒茉莉。倒是窗外，屋子前面種的全是茉莉?！庇秩粲兴嫉氐溃罢f起來，沈家可種了不少茉莉。”

    “據(jù)說此花是從西域移植而來，因?yàn)榉枷阋u人，南朝人最愛種?！碧K連嘆了一聲，道，“沈太傅是從南朝來的，想必是思念故鄉(xiāng)，故多種此花?！?/br>
    “不是西域，是佛國。”裴明淮道，“你要肯多讀讀佛經(jīng)，就知道鬟華便是茉莉，是常供的香花之一。唉，我看于藍(lán)鬢邊，就總簪著此花，她跟鳴泉，想必都懷念故土罷？”

    吳震還在盯著手里的花瓣看，看了半日，道：“阿蘇，你的兩位侯官，你是囑咐他們守在門外，還是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