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宮夜譚 第173節(jié)
文帝道:“不是要瞞你,你到朕旁邊來。” 裴明淮見文帝如此謹(jǐn)慎,便走到了他邊上去。只聽文帝低聲道:“你還記得呂譙死的時候是在何處么?” 裴明淮一怔,正要答話,只見凌羽自窗外把頭探了進(jìn)來,道:“陛下,我去哪里睡???” “愛去哪就去哪,說了別來擾朕?!蔽牡鄣馈R娏栌鹋苓h(yuǎn)了,才道,“天鬼能進(jìn)景穆寺刺殺我姊姊,想必是跟呂玲瓏有關(guān)。但若呂譙只是知道了這件事,恐怕呂玲瓏未必會冒險殺呂譙,畢竟呂譙活著,比死了有用多了。呂譙素來木訥,呂玲瓏卻伶俐得很,她要編些話瞞過呂譙,不是難事。呂譙死在景穆寺地下佛堂,想必還有別的原因?!?/br> 裴明淮問道:“什么?” “刺殺姊姊的天鬼刺客,是你親手抓到的?”文帝問道。裴明淮點了點頭,道:“這人當(dāng)時便服毒自盡了??此砩系拇糖?,定然是邛地的……” 一言未盡,裴明淮已覺著渾身發(fā)冷,叫了一聲:“陛下!” 文帝也不看他,淡淡一笑,道:“淮兒,你實在是心眼不錯。你老師家的事,你居然沒對朕如實稟告?!?/br> 裴明淮只覺得背上冷汗都下來了,在文帝身前跪了下來,道:“陛下,不是我有意欺君,是……是這件事實在太大,我……” “你不稟我,就是在欺君?!蔽牡鄣?,“你明知太子身世成疑,卻不把天鬼從太子處賺得啟節(jié)的事告訴朕?” 裴明淮低聲道:“陛下是怎么知道的?” “朕怎么知道?”文帝笑道,“你倒問起朕來了。是朕在問你話,為什么不把這件事稟告朕?” “我畢竟沒看到啟節(jié)?!迸崦骰吹?,“若此事有誤,我這么隨隨便便稟告陛下,豈不是害了太子殿下?陛下……反正我已經(jīng)知道此事了,你就告訴我吧,到底啟節(jié)藏的是什么?” 文帝盯了他一眼,道:“你還真是不怕死。知道多了,對你沒什么好處?!?/br> 裴明淮苦笑道:“多知道些,跟少知道些,有區(qū)別么?永昌王與濮陽王閭?cè)粑墓仓\起亂,后被誅于長安,這物事難不成是閭氏手里傳出去的?李貴人是永昌王隨先帝南伐的時候掠來的女子,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他們既然一同謀反,想必……” 文帝沉默半晌,方道:“這東西究竟是怎么落在呂譙手中,朕可是真不知道了。他這個人是真的老實得很,叫他收著就收著了,定然不會去看。呂譙一雙手天下難得有人出其右,他要藏東西,誰還能找到!” 裴明淮道:“可是啟節(jié)是在太子身上,又怎么會……” 文帝看了他一眼,道:“你今天是心浮氣躁,這么簡單的事都想不到!啟節(jié)是怎么個樣子的,還要朕告訴你么?” 裴明淮也只覺自己蠢得到了家,喃喃地道:“對,啟節(jié)應(yīng)該是兩節(jié)。合而為一,方能……”他其實從未見過這啟節(jié),只知比起常見的必定要小很多很多,怕是只有嬰兒的手指大,想來定是巧奪天工。 文帝道:“本來啟節(jié)應(yīng)該是兩節(jié)合二為一,方能作為令符使用。但這啟節(jié),是得二節(jié)合一,方能開啟。一半我們以為是自宮里被盜走了,而另一半是早就不見了。找遍了永昌王府,也就是后來的平原王府,也沒找到!” 裴明淮聽文帝此言,忽記起慶云曾說過,當(dāng)年永昌王府上眾人被剖腹剜心,身上沒哪一處是完整的,便如被修羅道中的餓鬼畜牲把腦髓五臟盡數(shù)嚼吃一般。此時終于明白緣故,只覺得脊背上發(fā)涼,一時竟覺眼前又見著了沈家那火光熊熊的水車,緩緩轉(zhuǎn)動,猶如輪回六趣。 “天鬼在景穆寺刺殺我姊姊,跟著便是呂譙死了。我對這件事疑慮得很,所以叫你親自去查,卻因為呂玲瓏死在鳳儀山,線索盡數(shù)斷了,查不下去?!敝宦犖牡塾值?,“你在景穆寺見到的刺客乃是邛地獠人一支,被我大魏滅族,所以才入天鬼。當(dāng)年太子身邊那個盜了啟節(jié)的乳母也是獠人……” 裴明淮道:“陛下,我還是有些不明白。邛地僥幸活下來的獠人知道啟節(jié)的事,這不奇怪。但他們就算進(jìn)了景穆寺,也不應(yīng)該來刺殺母親,應(yīng)該偷偷摸摸去呂譙那里找東西才對啊?!?/br> 文帝淡淡一笑,道:“天鬼越往底下,就越掌控不了。像邛地獠人被滅族,最恨的就是姊姊,一旦有機會怕是顧不了別的。唉,這些甚么仇甚么怨的,真是惱人得很!朕總歸是念著恭皇后,就算是閭?cè)粑闹\逆之事坐實,可呂玲瓏當(dāng)時實在年幼,朕也不愿趕盡殺絕,連同呂譙一起讓改了呂姓,雖說也沒人不知道,但從此也淡淡地不多提他們出身,以免多生事端?,F(xiàn)在看來,倒是錯了,門房之誅也沒什么不對的?;屎髮瘟岘嚥诲e,處處照顧,她竟然敢來脅持皇后!” 裴明淮仍在沉吟,忽問道:“陛下,呂譙是不是有什么親眷,一樣也擅長營造之術(shù)?呂譙的手藝就是這么學(xué)來的?” 文帝點了點頭,裴明淮此時還有些渾噩,說道:“這么說,制啟節(jié)的人必然是知道此物底細(xì)的,呂譙也知道?” “未必?!蔽牡鄣?,“若是你要呂譙替你制一樣物事,藏你一樣極重要的東西在里面,告訴呂譙不要看,你說,呂譙會不會看?” 裴明淮道:“決不會?!?/br> “那就是了?!蔽牡鄣?,“若是有親眷交給他一樣物事,囑他好好收藏,呂譙就算明知此物重要,也決不會去看?!?/br> 裴明淮有句話其實已經(jīng)憋了良久,這時又提到啟節(jié)之事,實在是忍不住了,說道:“陛下,我有句話,若是說了,你一定生氣?!?/br> 文帝道:“什么話?” “陛下,您后宮還少嬪妃么,要什么樣的女子沒有,怎么非得要看上永昌王的王妃,還封她貴人?那時她還是宮奴之身……”裴明淮道。文帝笑道:“宮奴又怎么了,馮昭儀一樣的是以罪女身份入宮,要不是鑄不成金人,差點兒后位都是她的了!依你這么說,事兒倒都是朕自己惹出來的了?” 裴明淮心里確實是如此想的,只是哪敢答個“是”字。見文帝不肯接這個話頭,只得換了個話頭,道:“呂玲瓏要殺呂譙,想必也是到了迫不得已的份兒上。呂譙也不會對她全無疑意,這個時候恐怕也會想些法子。那晚呂譙便獨自一人在景穆寺五級浮圖的地室里面……我記得那晚,呂譙屋子里面被搜得亂七八糟……” “呂玲瓏與他住一處,自然不會擱在屋中。”文帝道,“景穆寺那日出了刺殺姊姊的事,進(jìn)出不易,呂譙把物事暫放在地室也是正理。若他那時未死,想必會告訴你呂玲瓏的事。” 裴明淮道:“未必。若說了,豈不是害死呂玲瓏么?” 文帝笑道:“你向來心軟,放她一條生路也未可知?!?/br> “陛下盡管放心,她殺了呂譙,我一定要她替呂譙償命?!迸崦骰春藓薜氐?,“呂譙真是死得冤枉!” 文帝嘆了口氣,裴明淮又道:“陛下讓阿蘇去鄴都,怕此行……” “這事如今也就你知道了?!蔽牡鄣?,“蘇連是不是忠心,也不必懷疑。” 裴明淮道:“那也未必,陛下,阿蘇突然趕去鄴都,實在打眼得很,難免有人會多想。我倒是擔(dān)心阿蘇,陛下,另派些人跟著吧。” 文帝道:“他有調(diào)度州兵之權(quán),別的你看著辦便是?!?/br> 裴明淮應(yīng)了一聲:“是?!庇值溃氨菹?,我實在是擔(dān)心姑姑。我也出去找,成不成?” “你就老實留在靈丘宮?!蔽牡鄣?,“你明知道,只要有任何消息都會馬上回報到朕這里,到那時你再去無妨。” 裴明淮道:“可是……” 文帝淡淡一笑,道:“你平日里是最沉得住氣的,今兒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陛下,那是我姑姑??!”裴明淮急道,“她向來最是嬌弱,身子就不好……” 文帝道:“身子不好,但心思沒有不好啊。霂兒最是心思綿密,一顆七竅玲瓏心,聰慧得很。行了,別說了,朕倒還寬慰起你來了,那可是朕的皇后!你出去看看凌羽,別讓他跑遠(yuǎn)了?!?/br> “這時候誰有心思管他!”裴明淮道,“陛下,我去四處看看?!?/br> 凌羽又從窗外露了張臉出來,道:“明淮哥哥,我跟你一起去吧?!?/br> 裴明淮道:“你陪著陛下,別來添亂了?!闭撸致牭搅栌饘ξ牡鄣?,“陛下,這靈丘溫泉宮真是不錯,讓我住幾日可好?” 文帝道:“這處離平城宮太遠(yuǎn),你要住住廣寧的去,不也一樣有溫泉?!?/br> 凌羽卻道:“廣寧溫泉宮雖然大,可修得俗氣死了,又是金又是銀的,哪里比得了這里雅致!” 裴明淮回頭道:“凌羽,你給我老實回宮去。別忘了,陛下是封了你什么,你就得跟著!” 凌羽撇嘴道:“那什么……咦,是左還是右?哦,右衛(wèi)將軍。陛下,還內(nèi)丹給我好不好?我內(nèi)力復(fù)原,才好當(dāng)這個禁衛(wèi)統(tǒng)領(lǐng),保護您的嘛!你看你看,若是今兒我好好的,那我?guī)熸砦乙膊粫@樣干看著了!” 文帝啼笑皆非,道:“你?我怕是有事的時候,根本就不見你人吧?早不知溜哪里玩去了!朕見臣子一見就是幾個時辰,你能一直安安靜靜在太華殿候著?” 凌羽又自窗邊不見了,裴明淮見他伸手去摸那張在水閣上的云母畫漆扇,便喝道:“凌羽,不許動我姑姑的東西!”見文帝已合了眼養(yǎng)神,便悄悄退了出去,自去安排。忽遠(yuǎn)遠(yuǎn)聽到一陣馬蹄聲,十分急促,卻夾著環(huán)佩叮當(dāng)之聲。心念一動,忙出去相迎。只見殿中尚書于烈率眾禁軍快馬而來,中間簇?fù)淼膮s是清都長公主。裴明淮忙迎上前去,賠笑道:“母親,你怎么來了?” 這時文帝也走了出來,清都長公主也不下馬,一人狠狠瞪了一眼,道:“你們倒好,悠悠閑閑在這里!霂兒要少了一根頭發(fā),我再跟你們說話!” 裴明淮叫道:“母親,你這真是冤枉我了。是陛下不讓我去的,我怎會不擔(dān)心姑姑?” 文帝笑道:“姊姊,你這火爆脾氣,真是幾十年如一日不改。靈丘宮離宮里這么遠(yuǎn),大半夜的,你親自過來作甚么?朕說了沒事就沒事的。你本來這幾日身子不好,就別cao心了?!?/br> 清都長公主問道:“陛下,究竟怎么回事?” 文帝正要說話,忽見有人策馬飛奔而來,卻是韓陵忳。韓陵忳下馬,見了清都長公主一怔,道:“公主殿下,您也來了?!?/br> 清都長公主道:“找到她了?”又道,“別禮不禮的了,快說!” 韓陵忳臉上頗有古怪之色,道:“實在是奇怪的很,居然到這里來劫皇后。靈丘隘口乃是要塞,靈丘道也是要道,向來就是重兵把守,如何出得去?但若是回城再走他道,更是斷斷不行的,此時早已四面戒嚴(yán),回城那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我想來想去,還是只能走這條路,于是下令隘口戒備,卻在附近見到了張赦提?!?/br> 裴明淮道:“誰?” “虎賁中郎張赦提。”韓陵忳道,“前些時候靈丘羅氏伙同盜魁作亂,就是這張赦提設(shè)計擒了盜魁,斬于城闕之下,人人稱快。張將軍又受命前去捉拿羅思祖,但羅氏在靈丘乃是大族,宗族勢力極強,卻不肯輕易就范,竟糾結(jié)了宗族部曲相抗,張將軍正在……” 他話還沒說完,清都長公主就怒道:“這算什么事?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么?” 裴明淮也笑,道:“什么時候宗主督護也到京畿附近來了?”對文帝和清都長公主道,“陛下,母親,我跟陵忳先走一步。這靈丘羅氏在京城旁邊都敢如此,怕不會那么簡單。雖說成不了什么氣候,總怕傷了姑姑,我去看看。” 清都長公主道:“你再像上回去鎖龍峽那般不肯著力,一定讓陛下治你的罪!不許手下留情,該殺就殺!” 裴明淮上了馬,笑道:“母親只管放心。讓這樣的事發(fā)生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實在是明淮的不是,一定三省?!?/br> 他騎的是了文帝賞給凌羽那匹庫莫奚國獻(xiàn)來的寶馬,全身赤紅,跑起來風(fēng)雷電掣一般,頃刻間帶了眾禁軍便不見蹤影。清都長公主遠(yuǎn)遠(yuǎn)聽著馬蹄聲不聞,臉上怒氣猶未減,回頭對文帝道:“陛下,你就一直讓九宮會這樣下去?宗主督護也多少年了,也該是差不多了!” “姊姊說得好像是朕不肯處置一般。宗主督護不僅是先帝的心病,也是朕的心病,為此朕從多年前就開始籌謀了,別人不知道,姊姊還不知道么?”文帝道,“你且放心好了,皇后這事是惹惱淮兒了,他自會賣力些,不用你我cao心。姊姊跟朕一起坐車過去吧?你最近老說人不太好,別騎馬了,風(fēng)大。” 清都長公主瞪他一眼,道:“反正陛下不著急,就慢慢坐車去吧!”說罷也上了馬,于烈一行人簇?fù)碇吡?。文帝苦笑,搖了搖頭。 他剛上了車輦,便見著凌羽自靈丘宮跑了出來,叫道:“陛下,明淮哥哥把我的馬騎走了,我騎什么呀?” 文帝招手道:“過來,反正姊姊不肯陪朕一起坐車,你來吧?!庇值溃按龝豪蠈嵭?,別東跑西跳的。若是不聽,你就留在靈丘宮,別過去了?!?/br> 凌羽跳上了車,笑道:“知道啦,我聽話就是?!币幻婊仡^張望靈丘宮,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文帝都看在眼里,笑道:“廣寧溫泉宮還不夠你鬧的?非得記掛著這處?!?/br> “陛下,剛才那姓韓的大哥說得挺有道理的?!绷栌鹦Φ溃懊髦莱霾蝗?,為什么還要來干這事,豈不是送死么?” 文帝望了凌羽一眼,悠悠地道:“那就得問你那好大哥是如何打算的了。這等事,呂玲瓏決不敢自作主張?!?/br> 凌羽一怔,微微變色,叫了一聲:“陛下!” “好啦,朕隨口說說罷了,你急什么。”文帝笑道,“坐好,別顛下去了。” 清都長公主與文帝一前一后到了靈丘隘口,已幾乎看不出有廝殺過的痕跡,若非地上尚余血跡,看起來便與平時一般無二。裴明淮見文帝車輦過來,又見著凌羽在車上,一把揪了他下來,道:“陛下的車,你坐什么坐,象什么話!” “就你事兒多!我以前常常坐的,那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凌羽撇嘴道,“我把我的馬借你啦,你倒還派我的不是!” 裴明淮也不能去跟凌羽斗嘴,也懶得再理他,便上前對文帝回道:“陛下,姑姑人已經(jīng)找到了。還好,沒什么事兒?!?/br> 文帝問道:“在哪里找到她的?” “在羅氏的祠堂里面,那里有間內(nèi)室?!迸崦骰椿仡^看了一眼,只見濃煙滾滾,那邊有百十間屋舍已燒得火光熊熊,片刻間想必就會盡數(shù)燒光。“母親陪著她呢?!?/br> 此時天色微明,遠(yuǎn)遠(yuǎn)地有車駕從來路過來了,裴明淮細(xì)看了看,卻是皇后常乘的玉路車,便問道:“是陛下讓來的?” 文帝微笑道:“總不能讓你姑姑騎馬回宮吧。” 裴明淮見凌羽看著那玉路車就兩眼放光,又跑過去伸手摸車窗。這玉路車的窗戶都是云母薄片打造出來的,鏤以金箔,精巧華麗至極。心里好笑,便道:“凌羽,好像你特別喜歡云母的玩意兒?我家里有架云母屏風(fēng),送你如何?” 凌羽回頭笑道:“我就是以前看書看到的,說有這樣子的車,所以就老是想坐坐看?!?/br> 裴明淮聽他如此說,又記起鎖龍峽里面所見,心中微微一酸,道:“今日不成,下次我陪你坐好了。” 文帝問道:“呂玲瓏呢?” 裴明淮臉上笑容頓斂,冷冷地道:“跟姑姑在一處的,已經(jīng)拿下了。陛下,這件事讓我來辦吧。呂譙死得實在冤枉,她還敢脅持姑姑……” “這事可不能讓你來辦,敢把主意打到皇后那里,不是呂玲瓏一個人的事?!蔽牡鄣溃皫^來?!?/br> 這時清都長公主扶著皇后過來,皇后面上微有倦意,更是弱不勝衣的樣子。文帝上前拉了她手道:“霂兒,是朕不小心,讓你受驚嚇了。” 皇后微微一笑,道:“陛下這話說得!你看我像受了驚嚇的樣子么?我才不怕呢?!闭f罷朝清都長公主笑道,“姊姊不會不管我?!?/br> 文帝道:“說得朕好像就會不管你一樣!” 清都長公主也道:“是啦,霂兒,瞧你說的什么話!陛下親自帶人連夜趕來,什么都不管了,天下哪有這樣的理,若是臣子們聽到了怕都要說話的,說陛下連自己都不顧了。” 皇后笑道:“是,多謝陛下了。” 文帝扶著她上了玉路車,清都長公主也跟著坐了上去?;屎笸高^那半透明的云母車窗看到呂玲瓏被帶了過來,便道:“陛下,我既沒什么事,你也對她寬宥些兒吧。她夫君死得有些冤屈,也難為她了。她沒想對我怎么樣,我好好的,你們都別生氣?!?/br> 清都長公主道:“她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