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年輕的帝王一眼就看見那壓金的紅色裙角,再往上,寶藍色的上襖,烏壓壓的頭發(fā)盤著白花。 他壓根就沒看其他人,徑直走向秦茶,微彎腰,“想好回答了嗎?” 秦茶低著頭,字句柔軟又堅定。 “回陛下,臣婦想好了?!?/br> 皇帝保持著彎腰的姿態(tài),饒有興味的樣子,“哦?” “臣婦管不了身后事,能留得生時清醒,就已是萬幸了?!?/br> 旁邊一群人懵逼地聽著他們打啞迷,年輕的帝王聽見回答倒是低聲笑了,然后他突然伸手把跪在地上的世子妃一把抱起來,笑吟吟地說,“朕就是問問你,你倒是不貪心?!?/br> 世子妃:??? 皇帝:“別想了,你生時人和身后事,都是朕做主。” 世子妃霍的抬頭,“陛下!” 年輕的帝王堂而皇之地抱著美人坐在正中央的軟榻上,他一手攬著世子妃的腰,一手撐著下頜,懶洋洋地開口,“開宴。” 所有人:……?。。∽诮潭Y法呢!呢!呢! 那人在秦茶耳邊*似地低聲問,“你知道我今天見你想到什么嗎?” 秦茶維持著自己屈辱的表情不說話,一邊又偷偷地把手藏在袖子里戳長羲的腰。 “一樹梨花壓海棠。” 他面上一本正經地看著其他人,嘴唇卻貼著秦茶的烏發(fā),沙啞地重復: “壓海棠?!?/br> 秦茶想了想自己鬢間的白色梨花,和一身海棠繡花紋的衣裙。 哦,壓什么海棠,就是耍流氓。 ☆、第70章 番朝天闕(六) 【二更】 林花宴的全程,皇帝都抱著面如死灰的世子妃,饒有興致地看著其他人表演,時不時皇帝還會親手夾菜喂懷里的美人,絲毫不顧忌別人的目光。 直到林花宴的重頭戲,擇花。 每個人會把身上佩的花摘下來放入福袋親手遞給君王,君王若是歡喜,留下誰的袋子,誰就是這一年的林花頭籌。 像是溫玉“昭儀”的份位,再往上便是僅次于皇后的貴妃。 抱了世子妃一個多時辰的帝王終于松開手,對她說,“你去挑個袋子來?!?/br> 世子妃恍若未聞,一動不動。 皇帝一點都不介意,卻是說,“那朕替你拿吧?!?/br> 說罷他一把抱起秦茶站起來,把她溫柔地放在了地上,然后幾個大步走到一群鶯鶯燕燕的女人旁邊。 所有嬪妃嚇得齊齊福了身子退了幾步,又忍不住偷偷去瞄這個俊美的帝王,他低著頭在一排福袋里挑挑揀揀,修長的手指在花紋復雜的亂色中襯得清冷白皙,卻又骨節(jié)分明翻云覆雨。 他側臉的神色頗為認真,這種樣貌簡直致命。 偷看的嬪妃很多都看晃了神,沒能把目光收回來,直直地盯著帝王挑了一個深藍金邊的福袋,然后又踱步回燕王世子妃身邊。 高大的男人把福袋遞給容色清艷的女人,他的神色在抱了女人一個多時辰之后顯而易見地愉悅起來。 “朕覺得這個最襯你?!?/br> 世子妃大概被逼至絕境了,她非但不接過皇帝手里的福袋,反而神色挑釁至極地冷笑起來,“是嗎,臣婦不覺得?!?/br> 皇帝破天荒的并沒有生氣,“你這樣子,朕還挺喜歡的。” 然后他伸手,動作溫柔地把世子妃頭上的白色梨花取下來,小心翼翼地放入福袋,之后就拿在手里沒放下過。 其他嬪妃:……我們手里的袋子現(xiàn)在這是給、還是不給? 燕王世子妃眉眼卻是幾分厭惡的倦怠。 “陛下這是喜歡死人的花嗎?” 年輕的帝王挑眉,“在朕眼里,這是你的花。” 世子妃冷淡地繼續(xù):“臣婦這是為亡夫戴的花?!?/br> 這種回話方式擱平常人早死八百回了,皇帝竟只是冷下臉,冰涼地警告世子妃,“你要是再這樣和朕說話,就不是簡單地抱幾個時辰就能讓朕心情好起來?!?/br> “朕的心情不好,你也不要想好過。” 最后皇帝是直接拂袖離開的,聽水榭走了主角,剩下的女人一臉嫉恨地盯著燕王世子妃,到底是有所顧忌,只是刮了幾個眼刀子就走了。 溫昭儀離開的時候倒是頓了頓腳,諷刺地扔下一句,“燕王妃托我留你一句,要是想你那同樣孤寡的弟弟過的好,就給燕王府留點顏面?!?/br> 秦茶很配合地臉色發(fā)白了。 溫昭儀而后說,“你心里頭是喜歡皇帝,我的眼睛看得出來,擱這兒玩欲推還迎的把戲,你這朵蓮花手段還嫩了些,我勸告你,小心陰溝里翻船?!?/br> 秦茶:……厲害了唐安的病人!看來她的藥下的不夠猛演技還不夠爐火純青! 然后半路還被某個不長眼的宮女撞了下,順勢手里被塞了一把刀。 ……可以的燕王妃很強勢。 被月色帶回皇帝寢宮的秦茶認真地思考了再次自殺的可行性,覺得這個反應才最符合聽說了燕王妃留言的白蓮花式反擊。 然后歷經生死磨練艱難困苦的秦茶叫月色出去拿糕點,然后很心機婊地換了一身白裙渲染氛圍,而后面無表情地把匕首直接捅進了自己的肚子里。 ——捅肚子的原因是因為這樣最容易死不了。 剛端了一盤糕點進來的月色被這一幕驚呆了,手根本端不住盤子,“啪”的一聲摔在地上響亮的粉碎,伴隨而來的是她慘絕人寰的尖叫聲:“夫人!夫人!” 年輕的帝王剛從御書房處理完政事回來,剛到門口,就聽見這聲尖利而又驚恐的呼喊,他頓時心里漏跳一拍,然后直接沖了進去。 他在驚慌失措。 一入門就看見身穿白裙的女人面帶解脫的微笑靠坐在塌下,鮮血刺眼地染紅了她一大片衣裙,他那一剎那一片空白。 死亡。 熟悉的死亡。 她的死亡。 曾無數(shù)次折磨他令他瘋狂的死亡。 他知道自己占有欲強到爆炸,他知道自己掌控欲無與倫比,他把愛的人緊緊攥在手心里,把她護在自己眼里不讓她離開分毫,那是因為—— 他經歷過失去。 他經歷過絕望。 他經歷過最遙遠的分離。 “陛下……” 她喃喃地叫著他,長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過去的,他伸手去觸碰她的臉頰,發(fā)現(xiàn)她的體溫都在變冷,這種觸感仿若點開他爆炸的開關,他一把將秦茶狠狠摟進懷里。 “生時身和身后名……只能選一樣……”她渙散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他,又仿佛透過虛無,虛弱得飄渺,“我選了……但是陛下您貪心了?!?/br> 對方:“你敢死一個試試?我說過你他媽全部都是我做主!語文學不好?你是不是語文學不好!” 自認為自己發(fā)揮優(yōu)秀卻完全接不上長羲臺詞的秦茶:………… 但是她仍然很敬業(yè)地留下美麗的死前淚水,繼續(xù)臺詞,“我很恨你,陛下?!?/br> 長羲抱著她,鮮紅的血也染了他一身,他抬起頭喝醒了月色: “愣著干什么!叫太醫(yī)!” 月色仿同一棒打醒,撒了腿哭喊著往外跑叫太醫(yī)。 空無一人的大殿上,長羲兇狠地看著秦茶,那目光太過凌厲,一時之間秦茶的低泣聲都被噎住了。 ……等等,長羲好像是來真的?! “這幾天玩得太開心?忘記原來的我是什么樣子了是嗎?我很久之前便說過,”他一字一句地說,“你要死,也是死在我手里?!?/br> “你活著,人是我的。” “你死了,人是我的?!?/br> “你是生是死,都是我的?!?/br> 說到后面他卻埋首在秦茶脖頸間,聲音格外沙啞,“秦茶,你是我的,都是我的,永遠是我的?!?/br> “以后死,我也會帶著你一起,你懂不懂?” 比體溫更灼人的,是眼淚。 這是秦茶記憶里,長羲第一次流淚,哪怕她并沒有看見。 她稍抬手,攬住長羲的腰,低聲無措地安慰他,“我有分寸的,捅肚子不死人的……” 太醫(yī)進來了。 秦茶被急救去了。 在處理傷勢的時候,長羲幾次搬出了霸道皇帝經典臺詞:“醫(yī)不好你們腦袋全部拿去砍了!” 然而秦茶笑不出來。 然后長羲又在她旁邊冷笑,“世子妃,朕想貪心就可以貪心?!?/br> “你尋死一次,朕砍一個府腦袋?!?/br> “從將軍府到簡府到燕王府,挨個來,”年輕的帝王極其冰冷地說,“你想血流如注,朕也不介意血流成河?!?/br> 秦茶:………… 此時需要暈過去。 秦茶虛弱地閉上了眼睛,她只是想裝一下的,卻沒想到這一睡,真的睡糊涂過去了。 等再次醒的時候,估摸在深夜,身邊睡著長羲,秦茶有些口渴,想摸下去喝水,才剛動了動手,就被睡夢中的長羲條件反射地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