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這話肯定大大傷害梁姝的自尊心,但也好過她沉默,越長大梁鱈就越討厭梁姝某些時刻所表現(xiàn)出來的沉默。 果不其然。 “滾!有多遠(yuǎn)給我滾多遠(yuǎn),最好我死了你也不要出現(xiàn)。” 梁鱈撥開房間布簾,大步邁出。 背后傳來梁姝的尖嗓門:“梁鱈,不要忘了,是誰養(yǎng)大你的,那個養(yǎng)大你的人是干哪行的?!?/br> 苦笑,關(guān)上門。 梁姝的聲音穿過門板墻壁,早市的魚販要么幸災(zāi)樂禍、要么向她投來抱以同情的眼神。 拐了個彎,聲音終于消失不見。 初升的日光從小巷盡頭灌進(jìn)來,在光線作用下呈圓筒形狀,乍看像齊天大圣的金箍棒,那是梁鱈童年時代最為羨慕的人物,上天入地一個筋斗十萬八千里。 找準(zhǔn)方位,讓金箍棒的盡頭直達(dá)她眉端,揚起嘴角,迎著金色光芒前行。 透過那道金色光芒,第一眼落進(jìn)眼底地是那片綠色屋頂,綠色屋頂往下,站在屋檐下是讓梁鱈感到頭疼的人。 數(shù)十分鐘前,梁女士用去她部分精力,精力可是比體力活更耗神。 硬著頭皮,目不斜視,保持之前的腳步頻率。 這是溫禮安的家,希望塔婭能意識到某些時刻裝一下淑女是必要的,不過較為遺憾的是溫禮安家房門緊關(guān)閉。 房子主人不在。 “早?!彼I先打的招呼。 “早?!钡皖^看一眼橫在面前的腿,塔婭和她jiejie一樣都有高挑身材,目測至少一米六七,這樣的身高腿往小巷一橫,去路被結(jié)結(jié)實實封死。 “梁鱈,我今天心情不好?!币桓贝蟮箍嗨恼Z氣。 “喔?”回應(yīng)的語氣可以聽得出來關(guān)懷成分,塔婭是吃軟不吃硬的姑娘。 “今天早上我才知道溫禮安的新家在這里,我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搬的家,你知道他什么時候搬到這里來嗎?” “我也不知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梁鱈在很認(rèn)真的數(shù)日子,“我差不多一個月前在這里碰到他?!?/br> “你們碰見幾次?” “我沒數(shù),”略微思索之后,“也許是四次,也許是五次?!?/br> 梁鱈很會撒謊,好心的路人問她“小姑娘,這么晚了你都不回家嗎?”小小的她站在五光十色的街頭,手往甜品店一指,指向那對正在購物的中年夫婦,男的手里拿著公文包,女的著素色洋裝。 指著那對中年夫婦,語氣甜蜜:“那是我爸爸mama,他們在給我買蛋糕,今天是我生日。” 路人摸了摸她的頭,和她說生日快樂。 小會時間過去,那對夫婦提著蛋糕從甜品店走出來,有說有笑從她身邊經(jīng)過,蛋糕盒打著粉色蝴蝶結(jié),一看就是給小姑娘的。 很小的時候,梁鱈就深諳謊言的套路。 “你們說過話沒有?” “我也想和他說話。”梁鱈語氣無奈。 塔婭細(xì)細(xì)瞅著她的臉。 “塔婭,我趕時間?!焙寐暫脷狻?/br> “梁鱈?!睓M著的腿抖了抖,似乎在和她昭示力量,“這不是唯一通向天使城的路?!?/br> “我以后要是不趕時間的話會走別的路?!?/br> 她的好脾氣似乎讓塔婭感到滿意,腿放了下來,但好像高興得太早,腿改成手,手往半空一橫:“以后看到溫禮安要遠(yuǎn)遠(yuǎn)避開?!?/br> “好!”這話對于梁鱈來說算正中下懷,連續(xù)幾次被溫禮安撞到她的窘迫,在溫禮安面前梁鱈有種老是抬不起頭來的感覺。 那聲“小鱈jiejie”從塔婭口中出來冷颼颼的:“不要覺得我是在欺負(fù)你,你mama有一句話是說對了,你從小到大就一副衰樣,我可不能讓禮安變成另外一個妮卡。” 抱緊懷里的書,木然站著。 “不僅妮卡,還有君浣?!?/br> 齊天大圣手里的金箍棒渙散,消失,變成特屬于天使城長年累月密不透風(fēng)的悶熱。 潑辣的姑娘破壞了她難得的好心情。 看著塔婭,心里想著,要不要告訴她呢?把實話告訴她,嗯,她在溫禮安家里睡了兩個晚上,說這些話時語氣可以適當(dāng)?shù)貢崦烈稽c。 開門聲響起,原來房子主人在家。 房子主人很好地轉(zhuǎn)移塔婭的注意力,咋喜咋怒的,朝著心上人迎了上去:“溫禮安,原來你在家。” 呼出一口氣,梁鱈往前走。 又直又深的小巷是很好的擴(kuò)音筒,塔婭的聲音從小巷那頭傳到這頭。 一串一串分成幾段:“溫禮安,你說,要不要讓小鱈jiejie請我們吃頓飯?”“那天開車那男的你也看到了?!薄叭绻皇且驗槔鑼氈楸荒忝宰【筒粫[出那么一出,梁鱈也不會和那男的認(rèn)識?!薄白蛱煳遗笥岩姷叫△Ljiejie和那男的去了我們這里最好的餐廳,我朋友和我說這事情時可羨慕了。” “小鱈jiejie,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在銀鈴般的笑聲中梁鱈終于走完那條垂直小巷,貼身放著的那把鑰匙提醒她,今天不適合大動肝火。 橫穿過公路,五分鐘的路程往右就可以看到那藍(lán)色指路牌,從指路牌前走過就可以看到被綠色植物環(huán)繞的房子,零零散散,有的露出灰色屋頂,有的露出白色的墻。 路邊沒有堆積成山的垃圾,盛夏時節(jié)的青草味撲面而來,側(cè)耳細(xì)聽的話有溪流的聲響。 灰色屋頂、白色的墻、漆著藍(lán)漆的木板門,站在門前,梁鱈深深呼出一口氣,拿出鑰匙,打開門。 梁鱈用了一個上午打理房間,其實房間也就一張床一張桌子,小巧雙人沙發(fā)迷你茶幾,簡單的幾樣廚具。 整理完房間梁鱈去了一趟市場,買了筍、雞rou、豆腐、蘑菇。 一湯四菜擺上桌,梁鱈這才想起昨天晚上她提出請溫禮安吃飯時他并沒給出明確答案,也許溫禮安并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里。 這頓飯花了梁鱈不少錢,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 惱怒間敲門聲響起。 溫禮安站在門外,手里拿著一盆綠色水植物,球體形狀的玻璃瓶養(yǎng)著三葉草,三公分左右身長的斑點魚在玻璃瓶里游來游去。 關(guān)上門,溫禮安把水植物放在窗臺,那是房子采光最好的所在,斑點魚吐出的泡泡清澈透明。 那句“這是送給我嗎?”已經(jīng)來到喉嚨口。 “那是修車廠師傅養(yǎng)的魚?!睖囟Y安說。 “明白,”梁鱈迅速接過溫禮安的話,同時心里也松下一口氣,溫禮安沒理由送這個給她,幸好沒有把那句話說出口,不然臉丟大了,“我會好好照顧它?!?/br> 天色暗得很快,她吃完飯還得上班。 “我們吃飯吧?!?/br> 溫禮安一動也不動,梁鱈打開燈,室內(nèi)鋪上淡金色柔光。 好吧,好吧。 “因為早上的事情生氣了?”語氣捎帶著一點點無辜,哈德良區(qū)房子隔音效果差眾所周知,想必溫禮安把她早上和塔婭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因為我對塔婭撒謊了?不喜歡塔婭被當(dāng)成玩具耍?” 吃吃笑著:“學(xué)徒,我那是為你著想,你給我找了這么好的房子,如果我不站在你那邊會遭受天譴的,要是我說實話了,按照塔婭那種性格肯定會沒完沒了和你鬧。” 溫禮安目光又涼又淡。 好吧,好吧。 轉(zhuǎn)過身去,背對溫禮安面對著窗:“溫禮安,我很會撒謊?!?/br> “我知道?!?/br> 知道啊,這下哥哥知道,弟弟也知道了。 “你真正生氣的原因是,打從你內(nèi)心里難以接受君浣那么喜歡的人滿嘴胡言亂語,謊話張口就來?!?/br> 窗外暮色又轉(zhuǎn)厚一些,變成電視短路時呈現(xiàn)的花黑,直把梁鱈看得眼花繚亂。 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的,一個個看不得她的好,輪番出手,梁女士打開場,中間塔婭,溫禮安壓軸。 印在玻璃窗上臉有氣無力的,這時,梁鱈也懶得去說話了。 沉默—— “我們吃飯吧?!?/br> 一動也不動。 “不怕上班遲到被扣工資?”溫禮安又說。 怕,怕死了,拉斯維加斯館給的薪水比別的地方多,但在扣工資上更狠。 板著臉轉(zhuǎn)過身,忽然想去溫禮安之前說的話“我不是君浣,君浣會對你的一切照單全收,溫禮安不會?!?/br> 要死,心里高頻率碎碎念起來,梁鱈,會忍受你毫無道理發(fā)脾氣的人是君浣,你沒有理由和溫禮安發(fā)脾氣。 抹了抹臉,換上較為柔和的表情。 吃飯時,梁鱈好幾次偷偷去看溫禮安,那真不像是在天使城出生的孩子,臉蛋漂亮,五官毫無死角,舉止優(yōu)雅,而且那種優(yōu)雅與生俱來,再過幾年的話……一定會有比黎寶珠更優(yōu)秀的姑娘會出現(xiàn)在溫禮安面前。 這時,梁鱈都替塔婭擔(dān)心了起來,倒了半碗湯,湯推到溫禮安面前,溫禮安似乎才想起對面坐著一個人。 干咳幾聲,慢吞吞說:“君浣曾經(jīng)對一位喜歡他的姑娘說,我心愛的姑娘叫梁鱈。” 溫禮安放下筷子,看著她。 硬著頭皮:“如果你對黎寶珠沒感覺的話,你可以告訴她?!?/br> 黎寶珠一看就是那種明白事理的人,如果溫禮安直接表明的話,那么她就不會天天晚上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拉斯維加斯館。 “我為什么要告訴她?”溫禮安聲音很冷。 “你已經(jīng)有塔婭了。”梁鱈慢吞吞說著。 溫禮安這種性格的人,把一個姑娘家的照片放在自己皮夾里,絕對不會為了向同齡人炫耀。 “梁鱈?!?/br> “干什么?” “你還是管好你自己,”溫禮安站了起來,“我相信你心里很清楚,進(jìn)口車接送、出入高檔餐廳僅僅只是一種表面上的富足?!?/br> 看也沒看她一眼,拿起頭盔,打開門,走向停在門口的機(jī)車。 回過神來,梁鱈追到門口,沖著溫禮安:“溫禮安,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