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推開網(wǎng)吧門時梁鱈清楚那幾眼代表的是什么,也許在她心里早就打定搬出來住的念頭,這種意愿還反應(yīng)在上班時一旦聽到有人談?wù)撟夥康氖虑榭偸菚Q起耳朵聽。 這是天使城唯一一家網(wǎng)吧,網(wǎng)吧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越南女人開的,越南女人還兼職充當房產(chǎn)中介。 一一瀏覽出租房訊息,梁鱈心里苦笑,價格最便宜的房子她也租不起,嘗試和越南女人討價還價。 幾次之后越南女人露出極度不耐煩的表情。 第四次,梁鱈提出只要把房子租給她她可以每天白天時間抽出一個小時時間幫忙看網(wǎng)吧。 “no!”越南女人干脆利索。 有人撥開珠簾,在脆生生的叮叮咚咚聲中室內(nèi)光線一暗,修長的身影從面前越過,穿在那人身上的工作服她昨晚還見過,就掛在木梯上。 此時,越南女人聲音變得甜美起來,問怎么不多玩一會,溫禮安很受天使城女人們的喜歡,不分年齡不分國籍身份。 “我還有別的事情?!睖囟Y安打開皮夾。 越南女人一改之前的散漫,看也沒看溫禮安給的錢否正確,收銀柜都沒關(guān)就從冰箱拿出芒果冷飲。 賣相極好的芒果冷飲遞到溫禮安面前。 看著溫禮安拿著芒果冷飲離開,越南女人眉開眼笑,目光戀戀不舍追隨著那道身影,直到消失不見,等輪到梁鱈時嘴角笑意如數(shù)收起。 冷冷看了她一眼,打開電視機。 梁鱈黯然離開網(wǎng)吧,來到對街。 對街的垃圾桶里放著越南女人的獻殷勤之物,看到精心制作的芒果冷飲和臟兮兮的爛果皮混在一起,梁鱈心情好了一些。 最好越南女人也能發(fā)現(xiàn)這個垃圾桶。 連續(xù)走了幾家房子中介所,按照中介所老板的話:你那么一點錢連一張床位也租不起。 在這里不得不提一件事情,在連續(xù)從中介老板那里受了氣之后梁鱈給麥至高打了電話。 他們一起吃了晚餐,餐廳很好,從廚子到服務(wù)生都是法國人,這里的服務(wù)生不會因為你穿的襯衫是地攤貨而有任何懈怠。 餐廳位于天使城最熱鬧的區(qū)域。 黃金時間,很多人都看到她和麥至高離開餐廳,坐上停在門口的那輛進口車。 衣著花花綠綠的女孩們朝她投來羨慕目光,這已經(jīng)是梁鱈第三次干這種事情了,在一種極為復(fù)雜心態(tài)的驅(qū)使下。 麥至高也許覺得她遲早會主動爬上他的床,最近也不像最初階段那樣一到周末就出現(xiàn)在德國館,也沒有天天晚上等在她下班的地方送她回家,目光更是肆無忌憚。 “我很高興你打電話給我?!闭f這話時麥至高目光在她胸前巡視著,從左邊到右邊。 笑了笑,梁鱈打開車門。 回家路上,梁鱈走得很慢,距離上班時間還有個把鐘頭,綠色屋頂房子房門打開著,溫禮安斜靠在門檻處。 心里細細數(shù)著,她讓他睡了兩次沙發(fā),她弄壞他家的電風(fēng)扇,他代替她墊付一筆不小的醫(yī)藥費,她還兩次吃了他買的早點。 還有,便利店的六十比索。 停下腳步,梁鱈從包里拿出一百比索。 一比索比遞到溫禮安的面前:“溫禮安……這個先還給你……剩下的等……” 橫抱胳膊,溫禮安一動也不動,往前一點,把那一百比索塞進他工作服口袋。 “你在找房子?”溫禮安的話讓梁鱈打消趕快離開的念頭。 想必,在網(wǎng)吧那會兒被譽為美好化身的安吉拉干起閑事情來了。 “光你什么事?”冷下臉,“把別人窘困當成樂子很有趣嗎?對了,不久前我好像從你口中得到‘你也不過如此’評價,現(xiàn)在我原話奉送,溫禮安,你也不過如此!” 說完這句,梁鱈一丁點時間都不想耽誤了。 剛邁出腳,身體卻不停使喚往后仰,溫禮安的行為讓她又氣又惱。 他們之間還沒有熟悉到他可以任意拉住她的包吧? “放手?!笔忠矝]閑著,一股腦扯自己包,但她雙手還不及他單手,又急又窘,聲音提高數(shù)倍,“溫禮安,你想干什么,快放手——” 尾音泯滅在半空中朝著她的飛來物中,黑乎乎的東西落在她腳邊,看清楚之后大叫著,下意識想尋個地方躲。 梁鱈最怕的兩樣?xùn)|西是老鼠和蛇。 眼睛死死閉著。 “知道為什么從那家窗戶里每次扔出來的都是老鼠嗎?”溫禮安問她。 搖頭。 “你也知道,天使城的人蛇表演很受歡迎的。” 點頭,這個梁鱈知道。 在天使城有三類消費者,第一類消費者兜里有錢,他們在有冷氣的包廂里喝最貴的生啤看才藝兼?zhèn)涞墓媚锉硌荩诙愊M者來自于中產(chǎn)階級,他們也喝生啤看姑娘們的表演,但提供他們看表演的環(huán)境極為嘈雜,為他們表演的姑娘一個晚上就值二十美元。 第三類人消費者只買得起低廉的入場券,為他們表演的都是江湖藝人,人蛇表演最受這類消費者歡迎,讓巨大的蟒蛇纏住自己,一邊和自己養(yǎng)的生物逗樂一邊伸手和現(xiàn)場觀眾要小費。 “這家房子主人家里養(yǎng)著一條黃金蟒蛇,老鼠是他用來喂飽蟒蛇的,哈德良區(qū)老鼠多得是。” 她最害怕的兩樣都籌齊了。 這次,連叫也不敢叫了,就生怕她的尖叫聲會惹來房子主人的不高興,說不定下次從窗戶里丟出的就是溫禮安口中說的那條蟒蛇了。 一想到那身軀龐大不斷在扭動的生物,梁鱈拼命往著某一個方向擠。 那一瞬間,一種久違的情感迅速發(fā)酵、蔓延。 臉頰貼在質(zhì)地粗糙的布料上,輕輕蹭著,一心只想把那僵硬的軀體變得和另外一具身軀一樣柔軟,溫暖。 但落在她肩膀上的手掌和主人的身體一樣,冷、硬。 那只手掌把她的身體往外推,小巷盡頭響起腳步聲。 恍然醒來,倒退。 手去觸鼻尖,眼睛左右張望,嘴里說著:“我最害怕老鼠和蛇了,好奇怪,我小時候并不怕來著,溫禮安,你覺得這是因為什么原因?” 好吧,她好像問了奇怪的問題。 手垂落下來,腳小心翼翼避開躺在地上的老鼠。 “梁鱈?!?/br> 梁鱈做出洗耳恭聽的表情。 “你想搬出去???”溫禮安這話細聽好像沒有半點嘲笑的成分。 點頭。 “我們修車廠的一位師傅幾天前有事情回家,他離開前讓我?guī)兔λ湛捶孔印!?/br> 溫禮安口中的房子就在克拉克度假區(qū)附近,距離天使城不遠坐落區(qū)域治安也不錯,近兩米高的平房屋頂采用隔熱材料,五十坪左右有房間和洗浴間。 附近零零散散還有幾十間款式大小差不多的平房,住在這些房子的大多數(shù)為從馬尼拉、蘇比克灣來天使城工作技工。 推開門,門外種著七里香,再往前十幾步是小溪,溪水清澈見底,依稀間還可以看到魚兒在水里嬉鬧。 梁鱈站在小溪邊發(fā)呆,溫禮安把房子鑰匙交到她手上。 看著躺在手掌心的鑰匙,問:“溫禮安,你該不會是在耍我吧?” 要知道,除了認識君浣梁鱈和幸運沾不上邊,從小到大,對于她的容貌梁姝給出的評價是“衰樣”。 君浣?jīng)]有時梁鱈才仔細考慮這個問題,對著鏡子嘮叨:為什么不和別的姑娘一樣,高興和不高興都寫在臉上,為什么眼睛一眨眼淚就可以輕而易舉蔓延到眼眶。 她可沒有一顆容易感動的心。 鏡子里的自己也許就是梁姝口中的衰樣,所以,君浣就是因為認識梁鱈才沒有的。 可眼前,好事情忽然找上門來了。 梁鱈的問題讓溫禮安斂起眉頭,回過神來趕緊把鑰匙聚攏到手掌心里。 生怕溫禮安一不高興就把鑰匙收回去,堆上笑容,用十分熱絡(luò)的語氣說:“我明天請你吃飯。” 這話一出,梁鱈就后悔了。 在天使城一頓比較像樣的飯可不便宜,再有,如果她和溫禮安一起吃飯的事情傳出去,就很容易變成害死哥哥的女人現(xiàn)在要來禍害弟弟了。 天使城的女人們嘴巴從來不饒人,萬一傳來塔婭那個潑辣姑娘耳朵里那就變成災(zāi)難。 急忙改口:“我在餐館打過工,外面的東西不干凈,溫禮安,我很會做飯?!?/br> 這話可沒夸口,有一位連白米粥都不會做的mama成就了梁鱈的做飯功底。 怕被拒絕,梁鱈沖著溫禮安咧嘴一笑:“就這么說定了,告訴我,你明天晚上想吃什么?” 第19章 仲夏夜(04) 次日早上。 兩件換洗衣服和著若干生活用品塞進包里,背上包懷里抱著書,來到梁姝面前,在她打點一切時梁姝一直站在一邊。 相對無言。 梁姝先開的口:“和mama住在一起不自在?” “我出去住一陣子?!?/br> “一陣子是多少天?!?/br> “我不知道?!睖囟Y安說了那位修車廠師傅不指定什么時候回來,幾個月也說不定,一個禮拜也說不定。 “你最好都不要回來。”聲音一下子高亢起來。 梁女士學(xué)過美聲,其分貝可想而知,房間小,每次那位一飆高音,梁鱈的耳朵歐就會嗡嗡叫。 “mama,再見?!鞭D(zhuǎn)過身去。 背后沉默成一片。 比起梁姝每次高音梁鱈更害怕的是她的沉默,能唱能罵愛說話的人一旦沉默起來總是很可怕。 停下腳步。 “房租的事情不用擔心,我會經(jīng)?;貋?,如果你需要什么告訴我,前提是得在我能力范圍內(nèi)。”梁女士擅長于見縫插針,頓了頓,加重語氣,“但讓我給你買煙這種事情,這一輩子都不會發(fā)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