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我知道,即使你嘴里沒說但你心里一定清楚,我是什么樣人,你猜得沒錯,但很抱歉我不能告訴你他的名字,他心情好的時候把我當(dāng)成他家里的寵物,但一旦他心情不好了,我就是他的出氣筒,他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這個惡魔還殺了我深愛的人?!?/br> 門外傳來低低的抽泣聲。 “他在我眼前殺了他,知不知道那種感覺有多可怕,我眼睜睜看著他從我面前消失不見,一眨眼,他就不見了?!?/br> 在低低的抽泣聲中,那個門縫越拉越大,大到可以容納一個人的進來。 門外的女人緩緩抬起頭。 他和她說:“進來吧,讓我的鄰居看到還以為我是不負責(zé)任的人?!?/br> 女人一動也不動,從眼角垂落的淚珠兒還掛在她的雙頰上。 艸! 伸手,把她拉進門里,關(guān)上門。 然后—— 手重重壓在她肩膀上: “那就離開他?!?/br> 離開他,而我,可以舍棄爸爸mama留給我的房子。 第88章 莉莉絲 那扇門關(guān)閉,被強行拉進來的女人此刻顯得有些呆,而薛賀仿佛回到那容易沖動的年歲里。 手重重壓在她肩膀上: “那就離開他。” 很近的距離,他捕捉到她眼神里的片刻呆滯,垂眼,眼眸底下的情緒被眼簾掩蓋。 那句話突然到連薛賀自己也感到意外,但卻不突兀,心里某個塵封的所在在那瞬間被打開了一個缺口,一些很柔軟的東西從缺口處如潺潺流水:“離開他,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帶你離開這里,也許我不能像那個人一樣可以滿足你物質(zhì)上所有需求,但我每天會為你展開眉頭花心思。” 近在咫尺的那張臉臉色越發(fā)蒼白,微微一個側(cè)身,他手從她肩膀上脫落,越過他,往著南邊墻,打開窗戶,面朝窗,背對著他。 氣氛沉默中附帶若干尷尬。 “我……”張了張嘴,薛賀還想說點什么,比如他在碼頭上聽到男人們對女人們說的情話,可最終變成了,“我剛剛說的話沒有任何玩笑成分。” 終于—— “我知道,”她輕聲開口,“很久以前我有一個愛人,他也曾經(jīng)和我說過類似這樣的話,噘嘴魚,你給我時間?!?/br> 噘嘴魚?不是很好聽,但它卻讓說起它的人語氣甜蜜,那甜帶有淡淡羞澀,如初涉愛河的少女。 “很久以前,我和他……”白皙纖細的手指緩緩指向窗外,順著手指是貧民區(qū)延綿不絕的燈火,“我和他也住在類似這樣的地方,那時我們雖然什么也沒有但很快樂,他把賺到的錢給我交學(xué)費,我隨隨便便做的飯他總是吃的津津有味?!?/br> 原來…… 薛賀心里苦笑,原來這扇窗戶對她存在著這樣的意義。 “可是,現(xiàn)在他不見了,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想必,給他做飯給他打掃房間、把他的冰箱塞滿,那也是她緬懷自己死去愛人的一種方式。 南面吹來的風(fēng)撩動著她長長的發(fā),他很想走過去,把頭埋在她發(fā)間,輕聲囈語,但…… 那也是存在于以后的某種可能。 目前,他只能和她說:“那你更應(yīng)該離開他。” 不見她的表情,只見得她在搖著頭。 “聽我說,這是法治社會,一定有解決的方法……” 她快速打斷他的話:“不,你可能永遠也不會想到那個人有多可怕,我mama現(xiàn)在還在他手里,只要我一不聽話,換來的是加倍的懲罰,最開始,我嘗試反抗過,但他總是有辦法讓我知道我的反抗有多么的愚蠢,最后我也累了,然后就有了在巴塞羅那港給你一千歐元讓你唱紅河谷的女人?!?/br> 話說到最后,她情緒顯得異常激動,似乎是往事讓她不堪重負的模樣。 關(guān)上窗戶,回過頭來,眼睛東張西望,當(dāng)目光落在那扇門時,臉上顯露出高度緊張表情,朝著他做出示意安靜的手勢。 躡手躡腳往著門口,猛地打開門—— 門口空空如也。 背貼在墻上,瞪大眼睛看著天花板。 這還是薛賀第一次從那叫做莉莉絲的女人臉上看到這種模樣,輕輕走過去,把她的頭摁在自己肩膀上,輕拍著她的背部“別怕,不要害怕……” 下一秒,她猛地推開他,身體一個勁兒往著墻上縮,嘴里急急說著,你不能碰我,如果你碰我了,你就會倒大霉,我這是為你好,我可以和你說話可以到你家里來,但你就是不能碰我…… 莉莉絲走了,忽然冒出幾個人,這幾個人把她從他家里帶走了。 當(dāng)那幾人出現(xiàn)時,一直說個不停的女人瞬間安靜下來,五人魚貫離開那扇門,她垂著頭走在中間。 薛賀看著那扇門板,目光在那扇門板上下意識尋找著,然后發(fā)現(xiàn)那扇門少了一樣?xùn)|西,少了一串金黃色麥穗。 麥穗被他丟到門口去了,因為那不請自來的莉莉絲又來了。 如果不是那串麥穗消失不見的話,薛賀會把穿著一身黑色裙子的莉莉絲、莉莉絲低聲的哭泣,以及她口中的“那是一個惡魔”,忽然出現(xiàn)在他家里的那幾個人,歸結(jié)于困頓所引起的幻覺。 畢竟,這些怎么想都更趨向于電影中才會發(fā)生的事情。 回過神來,薛賀覺得…… 莉莉絲的話以及表情似乎有表演成份,眼淚、哀傷、恐懼、憤怒。 這個念頭導(dǎo)致于次日薛賀在逛書店時帶回來幾本心理方面的書籍。 兩天后,黃昏。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_硕_恕?/br> 不請自來的莉莉絲今天穿得倒很清爽,襯衫、牛仔褲、配上近乎透明的膚色,她又變成了被誰家寵壞了的千金,這位千金背后跟著兩名超市送貨員。 這位被寵壞的姑娘今天心情也許很好,但也許心情很壞,所以她買了一大堆東西,可是那些日常用品她根本用不著,于是,她想起住在貧民區(qū)的那位青年。 其實,薛賀住的地方只是緊挨貧民區(qū),他所住的區(qū)域是小部分中產(chǎn)階級的寓所,但一旦薛賀報出家庭住址,那些人就把他歸結(jié)為那是住在棚戶區(qū)的貧窮青年。 里約城的西區(qū)真是個有趣的地方,象征著巴西最貧窮的區(qū)域和象征著巴西最富有的區(qū)域遙遙相望。 看看,這位被寵壞的姑娘帶來的一大堆日常用品中就包括衛(wèi)生護墊這類女性用品,這會兒,她正拿著不該出現(xiàn)的東西,漲紅著一張臉。 那張近乎透明的臉因為新添上的那抹紅潤顯得生機勃勃,導(dǎo)致于他的臉再也板不下去。 柔聲說著:“沒事,可以送給樓下的姑娘們?!?/br> 她觸了觸鼻尖,又繼續(xù)忙開了,而他繼續(xù)修改他的音樂劇樣稿,誰也沒有提起那天的事情。 在還沒發(fā)現(xiàn)那幾本心理類的書籍前,一切都很好,廚房傳來烤魚的香氣,她在擦窗戶,擦完窗戶之后在整理書柜,再之后…… 砰—— 薛賀抬起頭,順著她的目光他看到被摔在地上的幾本書,那是他兩天前從圖書館買回來的書,關(guān)于精神疾病類的書籍。 你覺得我精神不正常?她冷冷問他。 薛賀不擅長說謊,的確,那天站在歸類圖書區(qū)前,看到那些精神疾病類的書籍時他想起那個叫做莉莉絲的女人。 “深度抑郁癥患者?表演型人格?被害幻想癥患者?在你的感覺里,我更像哪樣?”她冷冷看著他。 “不是……”吶吶從沙發(fā)站了起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我的生活再平凡不過,你和我說的那些對于我來說很遙遠,所以……所以,我很難去相信那些?!?/br> 薛賀以為自己的話會惹來那被寵壞的姑娘的大發(fā)雷霆,但,沒有。 她和他說,我?guī)闳タ匆恍┯腥さ摹?/br> 在里約市區(qū)通往棚戶區(qū)的幾大交通要道上有巴西警方建筑的臨時據(jù)點,這些據(jù)點周圍停著一排排裝甲車,這些裝甲車車頭一律對準(zhǔn)棚戶區(qū)。 長期以來,棚戶區(qū)是巴西各大幫派的集聚區(qū),這些人在他們的地盤囤積大量重型武器,他們占據(jù)了最有利位置,里約警方多年來對這些人一直束手無策,多次清繳無果之后棚戶區(qū)的幫派和警方達成默契,警方不妨礙那些人發(fā)財,那些人不做出讓警方丟臉的事情。 這一默契維持多年,但隨著里約申辦奧運成功,這一規(guī)律被打破,警方把裝甲車開進了棚戶區(qū)。 警方對外號稱他們擊斃了幾大幫派團伙,清繳大量武器,實際上那是里約警方獻給世界人的一場大型秀,他們只是通過暗中談判和棚戶區(qū)的幫派達成協(xié)議,讓他們在奧運年能安靜下來。 為了防止幫派大佬變卦,巴西警方在進入棚戶區(qū)的幾大主要通道處設(shè)立臨時據(jù)點,其中最近的那處據(jù)點距離薛賀的家也就數(shù)公里,那些據(jù)點和普通政府辦公室沒什么兩樣。 半個小時后,薛賀站在距離自家僅有數(shù)公里的據(jù)點處,眼睜睜看著莉莉絲把點燃的汽油罐朝靠近據(jù)點最近的裝甲車扔去。 伴隨著“砰”的一聲,汽油罐所導(dǎo)致的火舌瞬間達到數(shù)米高。 一個還不夠,右手還有,右手的汽油罐砸在第一個汽油罐上,兩個汽油罐泛起的火光把周遭照射得如同白晝。 在火光中,他看到她的笑容,那張臉看起來不再和往日一樣像毫無生趣的白玉娃娃。 那張臉笑得和普通人沒什么兩樣,笑著對他嬌嗔著:“傻站在那里做什么。” 薛賀得承認,那處于火光中的那女人笑起來的模樣充滿著某種魔力,導(dǎo)致于他按照她要求中的那樣,站到她面前。 他知道她要什么,把手里的汽油罐遞給她。 也就剛伸出手,四個槍口分別對準(zhǔn)他和她,而周遭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圍觀的人,其中就有他的鄰居,鄰居看他的目光訝異極了。 薛賀自己也感到訝異,他這是瘋魔了。 要知道,現(xiàn)在是特殊時刻,而此刻拿槍指著他的可都是巴西的精英部隊,可不是塞幾個錢就可以搞定的。 和他的沮喪形成反差的是另外一位被兩把槍分別指住的人,甚至于她還朝他做出“別擔(dān)心”的口型。 薛賀不客氣還給她一個“艸”的嘴型,這么看來,他買的那些心理書籍再適合眼前的女人不過。 四把槍分別指著他們,一男一女兩名警員對他們進行搜身,確認他們沒攜帶任何危險武器后他們被帶進了據(jù)點。 進入據(jù)點之后,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幕讓薛賀目瞪口呆,據(jù)點設(shè)有人體掃描儀,伴隨著數(shù)聲機械聲響起,她沖著他咧嘴笑開。 兩名警員分別從莉莉絲的紐扣、鞋跟處找出電子設(shè)備。 那兩樣被放在鞋跟還有紐扣里的小玩意在經(jīng)過確認、再確認被證實無任何威脅,僅僅是作為定位作用后被放進密封袋。 其中一名從圣保羅調(diào)來的警員還說要是在小機場,放在女人身上電子設(shè)備可以蒙混過關(guān)。 據(jù)點的負責(zé)人對他們進行盤問。 薛賀相信,任何人看在那兩位正襟危坐的男女時,都會在那女的一臉茫然表情中把臉轉(zhuǎn)向那個男人,一定是那男人的錯,那女的看起來無辜極了。 就連那位聽說了下屬的部分描述的警官也不例外,然而那女的偏偏是不甘寂寞的主,搶在那男的面前的回答:“這位先生是被我騙來的?!?/br> 接著,理應(yīng)該乖乖接受盤問的女肇事者又搶在那位警官之前發(fā)話:“警官先生,不出一分鐘,您將會接到一通電話,我建議您還是在接完電話之后再決定要不要繼續(xù)下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