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手一伸，擋住了小女孩的金魚嘴巴，身體擋在小公主的面前，她要一鼓作氣把蠟燭全部熄滅。

    深呼出一口氣，彎腰——

    “噘嘴魚，快起床?！焙鋈婚g冒出來的聲音把小女孩嚇了一大跳，那個瞬間她以為自己被發(fā)現(xiàn)了。

    直起腰，環(huán)顧四周。

    還好還好，那對中年夫婦看到自家小公主表情困惑，他們一定不明白自己的心肝寶貝怎么一副見鬼了的表情。

    再深深呼出一口氣，小女孩彎腰——

    “噘嘴魚，起床了?！彼圃嘧R的聲音。

    見鬼！她一定要趕在那小公主的面前先吹滅蠟燭。

    “噘嘴魚，起床了，噘嘴魚，快起床了——”伸手，手掌往著某樣物件狠狠拍下去。

    終于，聲音消停了。

    誘人的蛋糕回到眼前，眉開眼笑，第三次發(fā)力，把力氣從腳尖運送到丹田，蓄勢待發(fā)——

    “噘嘴魚，快起床，噘嘴魚，起床了！”

    見鬼，見鬼，慌忙再去找尋著聲音的源頭，觸到了，這次她肯定要把那見鬼的玩意拍個粉碎！

    “砰——”一聲手拍在硬板上。

    那一下疼得就像從樓上掉落，而且還是屁股先著地的那種。

    小女孩一下子長大成此時此刻呆坐在床上、兩眼放空的二十八歲女人。

    這二十八歲女人披頭散發(fā)，睡眼惺忪，好聽的男聲在一邊無限循環(huán)著：噘嘴魚，起床了，噘嘴魚，快起床……

    側(cè)過臉，透過頭發(fā)縫隙，惡狠狠盯著破壞她吃蛋糕的罪魁魁禍?zhǔn)?，擺在床頭柜上的兩個鬧鐘都是溫禮安給她買的。

    半個月前，梁鱈找了一份在超市當(dāng)收銀員的工作，工作時間為上午八半點到十一點半，上班前三天梁鱈都遲到。

    要不是現(xiàn)在臨近圣誕新年超市需要大量人手，想必她早就被掃地出門了。

    之后溫禮安給她買了鬧鐘，可好景也就只延續(xù)一個禮拜，于是乎，就有了第二個鬧鐘。

    第二個鬧鐘是三天前放上去的，此時，那個方方的盒子猶自孜孜不倦著：噘嘴魚，起床了，噘嘴魚，快起床。

    沖著那個方盒子梁鱈掄了掄拳頭：“溫禮安，下次一定要等到我吃完蛋糕再叫我?！?/br>
    七點五分，梁鱈拉開后窗窗簾，從這里可以看到那幢深色屋頂公寓樓的陽臺，深色窗簾被堆到兩邊去，只留那層淺色窗簾，陽臺門留著小小的縫。

    那道小小的縫讓人不由自主聯(lián)想到是不是有人在清晨時分打開陽臺門在晨光中駐足，為的是，看看鄰居家那位懶姑娘有沒有起床。

    嗯，從拉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窗簾就可以看出，那懶姑娘肯定還在呼呼大睡，不過沒關(guān)系，他昨晚已經(jīng)給她定好鬧鐘，七點整，第一個鬧鐘叫不醒還有第二個鬧鐘，這應(yīng)該算是雙重保險吧？

    距離七點整還有半個小時，離開陽臺，關(guān)陽臺門時他心里光顧著想鄰居家那位懶姑娘導(dǎo)致于他沒有把陽臺門關(guān)好。

    離開陽臺，換上跑步鞋穿上連帽外套，外套兜里放這隨身聽。

    一切妥當(dāng)，打開公寓門，戴上耳麥，把外套帽子拉到頭上去，沿著右邊跑道。

    也就十幾步過后，他就看到占地面積和他住的地方差不多的另外一幢公寓樓，公寓樓房門緊閉，那是懶姑娘的家。

    放慢腳步，心里想著，也不知道他給她定制的雙重保險今天早上能不能起到作用，如果還起不到作用的話，看來還得再買一個鬧鐘。

    身體已經(jīng)越過緊閉著的門，倒退著跑步，目光落在那扇門上，直到它被一排排綠色植物覆蓋住，直到它在自己眼前消失不見。

    掉頭，揚起嘴角，邁開步伐，迎著十一月的風(fēng)。

    十一月的風(fēng)從主人忘記關(guān)好的陽臺門縫隙穿了進(jìn)去，淺色窗簾在風(fēng)里有一下沒一下，像湖面上的水紋路，把鄰居家剛剛起床的那位懶姑娘看得嘴角上揚。

    那是溫禮安家的陽臺。

    上個月梁鱈曾經(jīng)偷偷從那個陽臺上進(jìn)入溫禮安的家，十五個小時后她和他變成了鄰居，從她家到他家步行時間為三十七秒。

    美國東海岸十一月清晨寒氣襲人。

    這是一個適合呵氣成霜的清晨，梁鱈在玻璃窗上呵出了一口氣，那口氣迅速形成圓圈。

    離開那扇窗時，寫在玻璃上的溫禮安在窗外景物映襯下，綠意盎然。

    把亂七八糟的頭發(fā)用橡皮圈一股腦束在腦后，伸了伸懶腰，新的一天開始了。

    梳洗完畢，梁鱈開始清理衛(wèi)生，像從沙發(fā)著手，靠墊依次排好，雜志放在收納箱里，溫禮安忘帶的書放在茶幾上。

    再把那件男式外套掛好，之后是那雙男式拖鞋，撿起地毯上籃球，再清理煙灰缸，沒用的東西丟進(jìn)垃圾袋里。

    叉腰，站在收拾好的客廳欣賞自己的勞動成果，結(jié)果梁鱈越看越不對勁。

    這哪里像單身女性住的地方，客廳比比皆是都是男性用品，溫禮安一天往她家跑十幾次，有時從學(xué)?；貋頉]回他的家就直接打開她家的門，東西丟一邊，直接往她家沙發(fā)躺，手熟門熟路，遙控器，蘋果。

    于是，現(xiàn)在她家就變成這個鬼樣子了。

    梁鱈提醒自己，再見到溫禮安時一定要提醒他，不要老是往她家里放他的東西，這里是她的家，不是他的家。

    收拾完客廳就是廚房了，三個沒洗的杯子，三個沒洗的杯子溫禮安昨晚分別用它們來喝水、牛奶、雞蛋酒。

    水、牛奶、雞蛋酒喝完已是十一點半左右，八點半是水，九點半是牛奶，十一點雞蛋酒。

    十一點半在梁鱈n次提醒下，溫禮安這才慢條斯理換上鞋，換完鞋慢條斯理往著門口走去，她低著頭跟在他背后。

    停在那扇門后，見他遲遲沒打開門，第十二次，她低聲提醒，溫禮安，我明天還要上班。

    沒有應(yīng)答。

    她扯了扯他衣袖，他在她頭頂上嘆息，灼灼的氣息在周遭蔓延開來，仿佛下一秒就會把世間萬物都融化，她沉醉于其中。

    等回過神來時她的手已經(jīng)被他包裹在他手掌里。

    一個禮拜前，她允許他牽她的手。

    夜又深沉了一些些。

    “溫……溫禮安，我明天……我明天還得上班?！钡谑危拇叽俾犞行┩絼?。

    “記得檢查門窗。”他啞聲問她。

    “嗯?！钡吐晳?yīng)答著，心里甜膩成一片。

    “我走了?！?/br>
    “嗯?！?/br>
    半分鐘后，她頓腳，他這才打開門。

    十一點四十分，她熄燈，十一點四十一分，他的家陷入黑暗。

    這個呵氣成霜的清晨，她的臉頰卻遭遇六月驕陽。

    呼出一口氣，再看那三個杯子發(fā)呆的話她又要遲到了，梁鱈卷起衣袖，打開水龍頭。

    洗好的杯子放進(jìn)櫥柜里，給餐桌換上新餐布，把之前的餐布放進(jìn)洗衣簍里，再給花瓶換上干凈的水源。

    花瓶里放著兩支玫瑰。

    玫瑰是溫禮安送的，他晨跑會途徑附近花店，那位花店老板是一個懶老頭，懶老頭心情好的時候花店才會開張。

    碰到花店開張，溫禮安有時會帶回來兩支玫瑰，有時候是一支，最多也就三支。

    對此，梁鱈抱怨過，“為什么不買多一點，你還以為你是修車廠的學(xué)徒?！睖囟Y安有他的一套，以一種你這女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表情看著她“外套里襯最多只能裝三支玫瑰?！薄盀槭裁匆旁谕馓桌镆r？”“不好意思拿在手上，人家一看到玫瑰花的顏色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現(xiàn)在可不是十幾歲?！?/br>
    在這里不得不提溫禮安帶回來的玫瑰花顏色。

    玫瑰花顏色是粉紅色的。

    粉色玫瑰花語：初戀，初戀愛。

    的確，讓大高個青年手里拿著象征初戀愛的玫瑰怎么想都是比較丟臉的事情。

    也不知道今天開花店的懶老頭心情好嗎？

    梁鱈看了一眼窗外，今天天氣看起來好像不美妙，懶老頭喜歡好天氣。

    洗完碟子，就是整理冰箱了。

    梁鱈把冰箱一些過期食品放到垃圾袋里。

    把垃圾袋帶到垃圾桶去，一天的衛(wèi)生整理工作就可以完成了。

    看墻上鐘表，七點二十六分，比往常時間慢了約一分鐘時間。

    她的鄰居可是有很強時間觀念的青年，七點半，他會穿著跑步鞋從她門口經(jīng)過，而她會在七點二十九分打開自家門。

    七點半，她去倒垃圾，他跑步回來從她家門口經(jīng)過，兩人會碰個正著。

    在打開那扇門之前，梁鱈會稍微整理一下頭發(fā)，整理完頭發(fā)她會順手拿起一邊的口紅。

    拿下橡皮圈改用發(fā)夾固定頭發(fā)，想了想，梁鱈沒去拿那個發(fā)夾，而是沖到廚房拿了一只木質(zhì)筷子。

    站在鏡子前，長長的頭發(fā)順著手指繞成一個圈，木質(zhì)筷子穿過發(fā)圈，剛剛好，連同那從黑發(fā)露出一節(jié)的筷子。

    不，不不，它現(xiàn)在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一個筷子，它更像是充滿著東方韻味的一個發(fā)飾，典雅不乏隨性。

    木質(zhì)筷子出來的效果讓梁鱈滿意極了，不過……還不夠，用手挑了些許較短的發(fā)絲，讓它們看起來就像是自然垂落于額頭鬢角。

    垂落于額頭鬢角處的發(fā)絲讓鏡子里的女人平添些許嫵媚。

    對著鏡子挑了挑眉頭，梁鱈，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小姑娘，明眸皓齒也許已經(jīng)離你遠(yuǎn)去了，但你可以做到把嫵媚風(fēng)情留在眼角眉梢。

    隨時隨地準(zhǔn)備著把那鐘情于你的男人迷得神魂顛倒。

    當(dāng)然，她只允許一個男人鐘情于她，而她也只允許自己為這唯一的男人花上心思。

    糟糕，光顧欣賞自己，光顧想像從她家門口經(jīng)過的鄰居有沒有被自己的模樣迷住而忽略了時間。

    眼看——

    梁鱈匆匆忙忙拿起了早就準(zhǔn)備好了的口紅。

    涂完口紅，一把抓起放在一邊的垃圾袋，快步朝著門口走去，打開門，目光第一時間直接去找尋特定目標(biāo)。

    那抹修長的身影如梁鱈預(yù)想中那樣，由遠(yuǎn)至近，在綠色樹影下，在晨風(fēng)里頭，如一道亮光，讓她的心變得亮堂。

    放緩腳步，目不斜視，假裝一門心思就只想著倒垃圾。

    但和腳形成鮮明對比地卻是一顆在“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的心。

    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的心在叫囂著：學(xué)徒，待會你要是沒有表現(xiàn)出被我迷得神魂顛倒的樣子的話，我就跟你沒完。

    （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