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邢瑢給自己抹上粉白底色,再上玫瑰腮紅、荷花胭脂,最后勾勒出精妙的眉和眼。 “三日不見,可以啊,跟誰學(xué)的。”裴琰就隨口一問。 邢小哥端著一只點唇的朱筆,回頭笑道:“琰琰,就是跟你家風(fēng)華絕代的徐美人學(xué)的啊?!?/br> “?。俊迸徵@呼,“我就給你一個電話,你還真去找她?” “是啊,我真的去了,我還去學(xué)校旁聽她講課呢。你mama人真好,特別熱情,又有耐心,全套教給我的?!毙犀屨f。 “哎呦,”裴琰也挺高興,“我們家徐貴妃,哦不,徐正宮娘娘,那身段和唱腔,沒得說。你也出師了??!” “名師教出來的徒弟,我不差吧?”邢瑢說,“我第一遍化的時候,甭提多難看了,把你家徐娘娘都給丑哭了!” 邢瑢于是就把手機里那幾張丑哭的照片翻出來,倆人湊頭交流。裴琰大笑,西施的眉毛眼睛都畫歪了,能丑哭了吳王。 這也瞧出邢小哥是用心學(xué)了,現(xiàn)在化出來的頭面妝可是美哭了。 “看什么了?”有人進來,高大的身材一下子就把光遮了,就是薩日勝。 邢瑢立刻就把手機收了,丑哭的照片才不給小薩看。 邢瑢用朱筆勾出豐滿的唇型,填滿口紅,回眸笑一下,美哭了的可以看。 這一笑笑得小薩一愣,木木然地沒有接招,別過臉去,茫然四顧。 “薩寶寶,過來,給掐一張照片。”邢瑢勾勾手。 “……”薩日勝嘴角叼著一支沒有點燃的煙,正在精神世界的大草原上馳騁神游,一愣,“?。俊?/br> 邢瑢說:“我化好了,你幫個忙,幫我拍一張???” 薩日勝撲哧笑了:“哦,我剛才都沒有認(rèn)出來么……這個,這個是你???我還以為,是別人呢?!?/br> “不至于吧,我都坐這里一個多小時了!”邢瑢帶著一臉粉妝瞪小薩同志,“是我技術(shù)太好了,還是你木???!” “我木?!彼_日勝呵呵一笑。 房間另一邊的裴琰,回頭瞅了一眼,呵? 哈哈哈—— 邢瑢毫不留情地嘲笑,手里點唇筆都甩出去掉地上了。自己衣服穿得啰里八嗦不方便爬桌下,小薩彎腰到桌下幫他撿筆。 師傅幫忙貼片子,弄上頭發(fā),邢小哥個子高挑,穿上閨門旦的戲裝,回身擺出體態(tài)柔媚的姿勢,手還在袖子里慢慢地倒。 他再開口亮了個嗓,唱了一句《游園驚夢》里小姐閨中寄托春夢的經(jīng)典唱詞。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 …… “好——”裴琰給叫了一聲好。 邢瑢用蘭花指挽了袖子,給在場幾位老師微微一鞠。 眉目間很自信的,跟以前確實不太一樣了??吹贸鰜恚M劇組之前私下花了功夫去學(xué)去練,戲文臺詞都倒背如流,胸有成竹了才敢進劇組亮相。 底氣足當(dāng)然就自信,以前背不清臺詞只能擺大頭賣萌的年月,他就不可能有這份自信。如果化著戲妝還敢張嘴瞎唱1234567,那就太丟臉了。 這種戲文對于小薩同志,純屬對牛彈琴,但這人很捧場地拍手:“不錯?!?/br> “略懂了沒有?”邢瑢問。 “一個字都沒有懂?!彼_日勝特誠實。 “這出戲講得么……”邢瑢說了個最通俗易懂的解釋,“就是講一位閨房小姐名叫杜麗娘,害了相思愁腸病,日夜思念她心中那個風(fēng)流俊俏的野漢子了,最后結(jié)局肯定就是有情人終成眷屬?!?/br> 倆人又哧哧地笑。 “我們草原上也唱大戲,過節(jié)過年的時候,祭天祭地。”薩日勝說。 “你們唱什么戲?”邢瑢饒有興致。 “薩滿戲?!彼_日勝小聲說,“衣服啰里八嗦,還有袖子什么的,還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你唱得像薩滿婆婆似的?!?/br> 小薩說完很識相地轉(zhuǎn)身就走,因為邢瑢從服裝架上拿起“柳夢梅”的厚底靴子就扔他了。 小薩一把接住靴子,笑著逃跑。 “薩婆婆你回來!”邢小哥從美人扮相一秒就變臉潑婦,拎著裙子踩在門檻上,暴吼對方外號,“薩婆婆??!” 小王爺像所有二十二歲的年輕人那樣,骨子里也愛玩兒的,只是比較害羞,跟不熟的人不講話;混熟了的,什么話都能胡扯,被喊外號也不介意。 裴琰突然發(fā)覺,他自己跟小王爺好像還不太熟、不夠熟。 “杜麗娘”拎著“柳夢梅”的靴子,眾目睽睽之下,扔誰啊這是…… “哎呦——” 無處不在的裴大爺帶頭起哄了,唯恐天下不亂。 邢小哥臉有點熱,正好手里還剩另一只靴子沒扔出去,轉(zhuǎn)臉往裴琰腦袋上扔過去。 “喂——你扔我干嗎?我又沒惹你?”裴琰躲開那一扔,“誰惹你你扔誰去啊!” 他就是嘴欠,撩個賤。 “你們倆都一伙的,”邢瑢低聲道,“你也好煩啊。” “誰跟小王爺一伙的?”裴琰歪著頭說,“我才不跟他一伙呢?!?/br> “你們就是一伙的,”邢瑢從裴琰身邊走過,“他是莊家班的,他姓莊,你不也早就姓莊了么?” 聲音很輕,卻把裴琰整得一激靈,臉色頓時不自在。 他忿忿地怒視邢瑢,愣是沒敢還嘴?,尙屵@大妖精,也越來越不好惹了…… 邢瑢把嘴上便宜討回來了,一笑,矜持地整了整“杜麗娘”的閨中裝容,邁著小碎步得意地走了。 第七十五章 雙驕 瑢哥兒拍過幾場戲,贏得了滿堂彩。 拍戲間歇,他就是跟劇組請來的昆曲師傅學(xué)身段、背唱詞,特別認(rèn)真投入。經(jīng)常是幾個人湊頭坐成一圈,坐在凳子或者馬扎上講戲,片場時常就傳出一陣細(xì)膩軟糯柔情似水的唱腔。 邢瑢就化著“杜麗娘”的全套頭面妝,盤腿坐在大槐樹下的長條凳上,像練功一樣保持著平衡,一手端著大瓷碗狂喝茶水,另一手在大腿上打著拍子,順便聽導(dǎo)演和教戲師傅講下個鏡頭他應(yīng)該怎么演。 因為天氣熱,熱得他把閨房戲裝都扒了,暴露了里面的小白背心。 頭面妝容與身上的裝束毫不相稱,這奇葩一幕,不慎就入了鏡。 這張花絮,都不是邢瑢自家團隊拍的,是被劇組其他人不經(jīng)意間在網(wǎng)上暴光,立刻就火了…… 邢瑢從網(wǎng)上刷出這張照片,驚呼:“啊——這誰拍的?我正低頭喝水,我在翻白眼兒,小背心都走光了,等我喝完這口水你們再拍啊?!?/br> 裴琰湊過來看,大笑:“拍得好,呦,爺們兒還是純的???” 邢瑢斜眼看他:“琰琰你搞的?” “我沒有?!迸徵缚诜裾J(rèn),“我才不偷拍你。” “我一低頭背心里就走光了……” 邢瑢不好意思地嘀咕,低頭尋么自己。 “不就露個胸部么,挺性感的?!?nbsp;裴琰滿不在乎一笑。 “我有什么性感?”邢瑢瞪他一眼,“你凹凸有致你最美了,露胸露腰都得看你么?!?/br> “咳呦——”裴琰叫道。 倆人現(xiàn)在在劇組里是棋逢對手,每天不掐兩句嘴仗就悶得慌。 網(wǎng)上都在狂刷“美嬌娘包藏漢子心,瑢公子片場敞懷豪飲大碗茶”。有起哄的,有叫好的,還有喊“再露一個”的。 這張偷拍照,比瑢家團隊折騰出的任何一次炒作擺拍,都更加成功。因為這不是擺拍,這是真實的片場寫照。 一位梨園名伶,身軀羸弱卻性情堅韌,雖委身于軍閥座下,卻有江湖兒女的情懷,慧眼識得英雄輩,有膽有色有深情,危難關(guān)頭不惜舍生取義,片中的“白鶴”是個很討喜的角色。 邢瑢站在門檻前,一抬頭,莊團長雄赳赳氣昂昂地馳馬走過街道,身后就是軍爺?shù)馁N身護衛(wèi)隊。邢瑢微笑頷首行一個禮,就看到莊團長后面的那位衛(wèi)隊長,可不就是身著威武軍裝的小薩同志…… 莊團長下馬,與白鶴意味深長地對視一眼,二人在院門檻處眉目傳情,這個鏡頭一條過。 鏡頭結(jié)束,莊嘯立即一轉(zhuǎn)身,裴先生已經(jīng)把酸不溜丟的一顆眼珠掃射過來。 莊嘯瞟他,孩子又想干嗎? 裴琰剛剛啃完半個哈密瓜。他吃瓜一向就是端著半個瓜啃,用大松鼠的吃瓜利器把瓜瓤子啃光,剩下瓜皮,最后把臉上的蜜瓜汁擦掉,抹一下嘴。 他在墻根陰涼下拿扇子狂扇著風(fēng)。倆人于是背靠了墻,又是各朝大路一邊,誰也不看誰。 他對莊嘯小聲說:“特美吧?……你不會看上了吧?” 某人就是吃瓜閑得吧,莊嘯哼了一聲:“我看上誰了你不知道么?” 裴琰說:“那我得問問,你吃不吃精致小菜這一口的?” “我就吃下鍋前都不洗不切就用手掰掰然后大火爆炒出來的,就好這一口,成嗎?”莊嘯回敬他。 “我……誰說我不洗了?……我每回還是洗的……”裴琰反駁。 莊嘯笑了。 兩人用復(fù)雜的眼神絞殺對方,迅速再別過臉去。 “我也有漂亮的、嫵媚的扮相,明天那場戲就有。你等著看我全套扮上,絕對不比他差了?!迸徵÷曊f。 “是,你不會差了,你比他扮杜麗娘更合適。 “他又沒胸,你有c啊……”莊嘯笑出一聲,“你胸大屁股大,身條兒多像個閨門小姐。” 裴琰氣急敗壞:“喂——” 莊嘯這種人,一旦無所顧忌張口就來,也是要逼他瘋啊。 莊嘯在裴琰使出襲襠陰招之前邁開大步就跑,跑出幾丈遠(yuǎn),一臉道貌岸然地找導(dǎo)演聊天去了……身邊人不能惹,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啊。 裴琰確有化成戲妝的片段,這是片中一場重頭戲,白鶴約莊團長去郊外宅邸私會,順便就竊取了情報,還膽大包天地掩護地下黨跑掉。 竹林小院,溪水潺潺,院中充滿農(nóng)家氣息,石桌上擺了鮮亮的下酒菜肴。 莊團長酒過三巡,面目溫存,但眼眶已紅,坐姿稍顯酥軟,一派閑情逸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