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jié)
接連吃了兩個月的苦藥,不說小孩子了,便是成人也該吃怕了,遠遠地聞著藥味,就忍不住泛起惡心。 郁容思慮了一番,尋出了這銀花糖漿的方子。糖漿口感甜膩,沒明顯的藥味,極易博得小孩們的喜愛。 春日乍暖還寒,好幾個孩子即受外邪侵體,或是得了風熱,或咽喉腫痛,更有傷口尚未好全的,隱約出現(xiàn)了瘡瘍。 這銀花糖漿恰恰是針對風熱的良藥,包括對熱毒引起的癤癰瘡瘍,亦有顯著效果。 同時,由于一開始孩子們的情況緊急,難免用到些峻猛之藥,如此病情或傷勢是好轉了,但藥毒也在悄然間積聚了許多,蘊藏體內,堪是隱患。 銀花糖漿兼有托毒和營之能,或多或少能清除部分藥毒。 這樣好吃又好用的糖漿,除了蔗糖與水不可或缺,只需用到兩味藥,即是金銀花與忍冬藤。 說是兩味,忍冬藤卻是金銀花的干燥莖枝,都有抗炎抗菌,清熱解毒之效,性味相近,但歸經不同,功效上有些差異,一個疏風通絡,一個疏散風熱…… 二者伍用,卻是相得益彰,相輔相成。 以水蒸餾之法,對金銀花進行蒸餾,取蒸餾液備用,將藥渣與忍冬藤混合浸液。 反復兩次,過濾所得的浸液,濃縮后靜置,再取清液。 糖漿的主體是蔗糖,大火猛燒,入水煮沸后濾過。 遂將忍冬藤的濾液混入糖水,濃縮冷卻,倒入金銀花的蒸餾液,攪勻加入山泉水,即得銀花糖漿。 殊異而芬芳的氣味,帶著一股甘味,直鉆入鼻腔。 郁容忍不住盛了半盞的糖漿,然后…… 自己喝了。 甜甜的,香香的,口感頗佳。 咳,最近有些上火,喝這銀花糖漿可不正好麼! 比起以往制的丸劑膏劑片劑等等,這糖漿的制備簡單快捷多了。 一大早忙到中午,熬制了滿滿一鍋的糖漿,足夠那些孩子喝上十天半個月了。 糖漿不宜久儲,好在天氣還冷,倒是不擔心這一鍋會放壞。 但再多就浪費了。 請一名郎衛(wèi)取了銀花糖漿送給小孩們分喝,郁容看著外頭明媚的陽光,尋思了少刻,想到銀花糖漿雖可治風熱、消癰腫,對止咳卻是沒辦法,想了想,又回藥房,翻找出一罐蜂蜜。 叫上一名幫手,幫忙處理百部。 百部可不只有殺蟲滅虱之效,其歸入肺經,有潤肺氣之功,對止咳具顯著療效。 便取百部煎湯,涼卻后加蜂蜜調味。 ——蜂蜜自帶潤燥、滋養(yǎng)的功效。 即是百部蜜糖茶。 這茶也是給小孩們喝的,以治療幾個咳嗽不停者。 鑒于百部含小毒,吃多了有副作用,因此郁容制作的量不多。 剩余的藥材,沒收回藥柜,順手取了燒酒,將這些百部浸泡了。 泡上幾天,藥入酒中,就是百部酊。 這玩意兒是滅殺虱子止瘙癢的好東西。 前些天忙著救人,心情沉重,哪有多少心思挑剔什么的?,F(xiàn)在心平氣和了,郁容一想到那群孩子,滿頭的虱子就頭皮發(fā)麻。 這酊劑可不是光給小孩們用的,隨身備著的驅蟲藥粉沒剩多少了,弄這百部酊也是為了自己以防萬一。 “容兒?!?/br> 郁容拿著澆花壺,壺里裝滿了驅蟲酊劑,在他和聶昕之居住的小院里,噴灑著藥水……春天萬物復蘇,小蟲子也生龍活虎起來,這臨時住處到底不像家里,蠅蟻飛蟲的,煩人又惡心人,惹得他不得不定期“治蟲”。 聽這一聲喚,他循聲看去,沖滿身風塵的男人揚起了笑:“回來了?” 鬻口一案雖塵埃落定,不過其牽連出方方面面問題,卻是錯綜復雜,引人警惕,后續(xù)如何妥善處理,亦有幾分棘手。 故而這段時間,聶昕之一直在外奔波,閑的時候起早摸黑,忙起來則是幾日不見人。 譬如這一次,其整整十日沒歸家。 定睛細看,男人好像瘦了一些,神色間無法掩飾疲倦之感。 逆鸧衛(wèi)聽著高大上,這一把手確實不好當。 郁容暗暗地感慨了聲,對他家兄長不免欽佩,又是滿滿的心疼,隨手將澆花壺擱在一旁,拉著男人的手,往臥房走去,嘴上念念叨叨:“一看又是好幾天沒睡好,眼睛都快變熊貓了……啊,對了,我的熊貓,好久沒去看了,不知……” “容兒?!甭欔恐龅爻雎?,截斷了某人的叨咕。 郁容應了聲,將男人按到小榻上,沒來得及站直身,一個猝不及防就被拉著壓在了對方的身上。 “兄……唔——” 看在多日未能見面的份上,郁容就放任了他家兄長的所作所為。 不過…… 郁容疑慮地掀開眼皮,眨了眨眼,等待了半晌,聶昕之再無任何的動靜。 本能地以為對方出了什么事,郁容愣是把自己給嚇了一跳,連忙“離開”男人的嘴,輕呼:“兄長?” 聶昕之仍是沒有回應。 郁容更心慌了。 想給男人診脈吧,對方雙臂跟個鐵鉗似的,將自己固定在懷里,想挪動一下都困難。 干脆貼近對方的頸動脈,搏動明顯、沉穩(wěn)有節(jié)律,沒什么毛病。 一涉及到自家兄長,郁容難以維持冷靜,心焦之下想到系統(tǒng),沒有遲疑鑒定其失去意識的原因。 系統(tǒng)極有效率地給出了反饋—— 睡著了。 郁容:“……” 這家伙……睡得倒是舒服。 突如其來搞這么一出,嚇了他好一通且不提,關鍵是…… 拉著自己如何如何,火都撩起來了,居然丟下他,就這麼不負責任地睡著了。 好氣! 第126章 好氣的郁容, 瞪著他家兄長的睡顏,片刻之后, 忍無可忍, 俯身在其嘴唇上咬……咬不下去,改為輕柔地碰了碰。 暗自嘆了口氣,心里酥酥軟軟的, 帶著些許憐惜。 用未被“鉗制”住、唯一能活動的手,拉起榻邊的西域毛毯,翼翼小心地搭在兩人身上。 盡管絲毫沒有睡意,更想著去廚房為男人做些補身的飯食,郁容仍是闔上眼, 老老實實地當起了他的“陪睡”——不知他家兄長什么毛病,若少了自己當抱枕, 根本就睡不了一個好眠的感覺, 一點兒的風吹草動皆可能惹得他警惕地醒來。 斂起思緒,陪睡的郁容當然不是真的在睡覺。攢了一段時間的貢獻度,暫且夠他毫無顧忌地進出虛擬空間。 比起按部就班的理論學習,實踐的練習對他來說, 更為重要。 尤其隨著“小郁大夫”的名氣已漸漸傳開,上門的病患越來越多, 遇到的稀奇古怪的病證, 乃至一些疑難雜癥,也越來越頻繁了。 在積攢現(xiàn)實行醫(yī)經驗的同時,他不得不越發(fā)地謹慎, 受限于時代的醫(yī)療條件,唯有盡可能地提高自己的“業(yè)務水平”,是為病人負責,也是對自己負責。 逼真的醫(yī)院病房里,郁容微俯著上身,拿著藥線,探入“病人”臌脹小腿上出現(xiàn)的竇道,以此可確定內里是否存在死骨。 眼前“臨床”實踐進行施治的,是附骨疽之病。 年前遇到匡英的偽附骨疽,倒是給郁容一個警醒。 他在骨病方面,經驗有些缺乏了。 盡管,術業(yè)有專攻,強求精通所有醫(yī)科,確是好高騖遠、妄自尊大了; 但中醫(yī)是將人體視為有機整體的,正所謂“一人一太極”,器官功能互為協(xié)調,病理上互相影響,辯證與論治疾病,需得聯(lián)系內外機體的每一點線及至面,學習時,自不應該只專注于某一方面。 郁容又與普通的大夫不一樣,他有系統(tǒng)強有力的“金手指”,坐擁寶山理當善加利用,他是有條件,亦不乏能力,在醫(yī)之一道上研究得更寬泛且更深入。 回到當前。 借由藥線,探到了死骨,郁容確定了具體的病證,稍松了口氣,便要正式施治了。 突見“病人”全身劇烈地抽搐起來,斜著眼睛歪嘴巴,黃涎順著唇角流出……怪惡心的。 郁容卻顧不得惡心不惡心的,趕緊采取搶救措施。 晚了。 系統(tǒng)提示,“病人”癌變,死啦! 郁容:“……” 這癌變速度可真快,附骨疽直接變成炭疽了。 沒辦法。 伴著“等級”與熟練度的提升,系統(tǒng)對他的要求愈發(fā)高了。 這種,給病人治病治到一半,突然發(fā)生病變的情況,越來越常見。 每次死一個“病人”,經驗值與貢獻度雙雙被扣且不提,直面“死亡”的感覺,真真不太好受……盡管心知是假的。 好在,郁容擅長調節(jié)心態(tài),也知系統(tǒng)的用意。 虛擬的死亡,總好過現(xiàn)實里,因著醫(yī)術不精,無法挽回病人的性命。 聽到耳畔“扣分”的提示,郁容深深地吸了口氣,用了三十秒的時間緩和著心情,遂又“點單”,再請出一名“病人”。 死了的“病人”瞬間“復活”。 腿上的病變跟先前不一樣,突地就多了幾處故障,迅速化膿爛開了。 郁容克制不住地抽了抽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