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眠姐,你笑什么?” “啊?”她還真笑出來了?池眠反應(yīng)過來,搖搖頭,“沒什么?!?/br> 潘晟看她一眼,嘴唇囁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想說什么就說?!背孛叩沽丝诰迫牒?,強烈辛辣的味道刺激味蕾,喉間火辣辣的。 勁兒還挺大。 “沈哥都跟我說了。”潘晟頓住,似乎在想如何措辭,“眠姐,之前的事兒,我還沒跟你說聲謝謝?!?/br> 池眠手中動作一僵,半晌才開口,“潘晟,是該我向你道歉?!?/br> 死亡 對不起他七年前因為他們給他引來麻煩。他們只不過當初在小巷里幫過他一次,那時救他,即使那個人不是潘晟,他們或許也會出手。 可潘晟和他們不同。 她和沈詮期張揚肆意,常言道樹大招風,校園里十七八歲的孩子多,年輕氣盛的多少有些叫人看不慣。 對方拿他們無法,她和沈詮期也從沒放在眼里過,卻沒想到他們會對潘晟下手。 高考結(jié)束后,池眠班級舉辦班級大party,沈詮期牽的頭,他們本想邀請潘晟的,潘晟卻以不是他們班的人為由拒絕。 任誰也沒想到,那群混混得了消息便看準時機對他下手。 因徹底告別輝煌的中學(xué)時代,一群壓抑了三年的意氣少年拼酒嗨歌玩得不亦樂乎。池眠和沈詮期都喝多了,手機也沒了電。潘晟沒能躲掉對方的圍堵,求救亦是無門,后果可想而知。 那群人是真下了狠手。翌日她和沈詮期接到消息時,潘晟已經(jīng)被包得嚴嚴實實地躺在醫(yī)院,身上多處骨折、軟組織挫傷嚴重。 有些事注定無法避開,比如潘晟挨得這頓打,他們替他躲過一次,他卻在這還了回來,還得鮮血淋漓、家破人亡。 潘晟傷得重,家是回不了了,他受傷的消息也沒敢告訴家里。他又放心不下家里的潘奶奶,盡管有他爹在家,但潘晟總有些惴惴不安。 池眠雖然心情抑郁,但女孩子心思到底細膩些,和他串好供詞說他和同學(xué)臨時去做一個學(xué)校的項目,走得急,沒來得及通知潘奶奶。 一個這樣的借口漏洞百出,池眠還在想如何能粉飾得真實些,可打開潘晟家門的那瞬間,一切都不需要了。 潘奶奶死了。 沈詮期第一時間捂住了她的眼,但她還是睹見了那一幕。前一晚她還覺得沈詮期的懷抱寬厚溫暖,可那一瞬間她只覺得冷,在聽到那些刺骨的話語時她也未曾有過這種感覺。 她如同一尾溫室里的游魚被驟然打撈出,擲進數(shù)九寒冬的冰湖,從頭到腳都是冷的。 陰暗的小房間里血腥味濃重,而潘奶奶便安靜地倒在血泊里,那場景,池眠畢生難忘。 池眠以為只須安撫好這個年至耄耋的老人,再等潘晟康復(fù),他們都會回到原點。她聽見了心中大廈轟然傾倒的聲音,而壓死駱駝最后一根稻草的來源,是她自己。 尸檢報告出來后,池眠只見過潘晟一次。潘奶奶是在潘晟挨揍的那一晚死的,死于失血過多,頭上有一個很大的創(chuàng)口,身上也是青青紫紫的,但都不是致命傷。 而兇手,是他的父親。酗酒、易怒、暴躁、具有暴力侵向,醉意中就重傷了至親,事發(fā)后,他父親慌了神,不管不顧就逃了。 失血過多、醉酒,很長一段時間,池眠都不敢聽到這兩個詞。 如果她和沈詮期沒有喝醉,他們可以救到潘晟。如果潘晟沒有受傷,他會回家,及時將潘奶奶送去醫(yī)院,她也就不會死去。 蝴蝶在巴西輕拍了一次翅膀,而德克薩斯州迎來了一場龍卷風。你永遠不知道蝴蝶效應(yīng)會如何發(fā)生在你自己身上。 池眠同池家交代了這件事,池家出手抓住了出逃在外的潘父,他被判處無期徒刑。她留給了潘晟一筆錢,是她這些年自己攢的。 她記得潘奶奶下葬那天陰陰的天空,記得潘晟灰白的臉色,記得沈詮期找不到她的慌張,記得很多很多。那些畫面,就像照片被定格,會褪色、會泛黃,但不會模糊。 恍惚記得有誰說過,人的成長史,往往是一部壓抑史。她以前從未當過真,她以為人生百態(tài)應(yīng)有人是例外。 她不是例外,她也只是蕓蕓眾生象。 再后來,她就逃跑了。 池眠做了逃兵,逃離了那個傷心地。 **** “眠姐,你別這樣說?!迸岁赏蛩?,眼珠黑而亮,“當初的事跟你沒關(guān)系,你別自責,怪我自己,是我自己拒絕了沈哥的邀請?!?/br> “以前我小的時候,我奶奶就經(jīng)常跟我說,做人要向前看。所以她才能忍著我爸,那么辛苦地把我拉扯大,我就是有點遺憾,還沒能好好孝敬過她?!?/br> “但是眠姐,認識你們我一點也不后悔,真的。有得到就會有失去,這不是交換,而是因為它像天平,它總得要保持平衡,能認識你們是我的運氣?!?/br> “你和沈哥幫過我的,大潘都記在心里,我奶奶也是。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如果我奶奶知道,那頓打是幫你們挨得,她說不定還會夸我呢?!?/br> “我一直很想跟你說這些,但眠姐你當初離開得太快,一直沒機會。我聽沈哥說了,你也剛回國,因為我耽擱了你和沈哥這么多年,真的很對不起?!?/br> 池眠眼眨也不眨地聽著他聽說完,聽到最后三個字時,她猛然灌了口酒,灌得太狠,她被嗆得眼眶都泛紅。 “大潘,我出國不是因為你。但那件事,再怎么說都還是我們對不起你,所以,我才是真的欠了你一句對不起?!?/br> “對不起?!彼剡^頭,清冷月華落在她身上,臉上無悲無喜,說出那三個字,她終于如釋重負。 “那眠姐,當初你為什么要走?因為沈哥?”潘晟像是想起了什么,語速頗快,“你不知道,當初沈哥找你快找瘋了,后來聽到你出國了,他就沒怎么提過你了,沈哥當時應(yīng)該真的很傷心。不過還好,你們還是在一起了?!?/br> 說到這,潘晟突然笑了出來:“眠姐,你別說。我早就看出你兩不對勁了,雖然大家都說你們是好兄弟,可我總覺得不對?!?/br> 池眠啞然,簡直懷疑之前那么正經(jīng)的潘晟只是她的錯覺,她怎么覺得他的重點抓得不太對? 干笑兩聲,池眠將瓶里最后的酒一口喝光,換了個話題:“將來準備轉(zhuǎn)業(y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