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這點廚房的很多人都可以做證。 平寶珠和趙燕娘不和,在眾目睽睽之下都能不顧臉面地撕扯,確實是有殺死趙燕娘的動機。 洪少卿沒有發(fā)話,常遠侯是國丈,他做事總得顧忌平家的體面。他為難地看著常遠侯,常遠侯冷著臉,命人去抓平寶珠的丫頭,平寶珠攔著死活不肯,說趙燕娘沒安好心,想給她潑臟水。 劉嬤嬤哭著替趙燕娘喊冤,這天底下哪有人為了給別人潑臟水搭進自己身家性命的? 洪少卿心里隱約有底,不久之前,趙燕娘才在賓客前下了平寶珠的面子,真是平寶珠做的,也不足為奇,只是用的法子太過愚蠢。 “爹,我沒有下毒,你不能帶走我的丫頭?!逼綄氈榇舐暤睾爸怯憛捼w燕娘,恨不得她去死。初聽趙燕娘暴斃,她心里還在竊喜,想著不知是誰替自己做了不敢做的事情,誰知轉(zhuǎn)眼自己就成為下毒人。 她根本沒有下毒。 常遠侯不想聽她狡辯,寶珠確實是有重大的嫌疑。今天來的很多賓客都看到她和趙燕娘撕打在一起,若是懷恨在心,做出奪人性命之事,也說得過去。 但平寶珠是他的女兒,就算是真的做下不可饒恕之罪,他還是想關(guān)上門處理。真的在衙門走一趟,寶珠勢必名節(jié)盡毀,就算最后查出她不是下毒之人,也沒有面目再存活于世。 “侯爺,你要如何給我們交待?”趙書才大概已經(jīng)明白怎么回事,燕娘的毒,說不定就是侯府姑奶奶下的。 “趙大人,本侯說過會給你們交待,眼下真相尚未查出,現(xiàn)在討要說法為時過早?!?/br> 段大人在一邊小聲地勸趙書才,讓他不要太過急切,侯府不是能輕易得罪的。 趙書才瞪他一眼,這時候還管他侯府是什么身份。他好好的女兒,現(xiàn)在死得不明不白,他還不能多問兩句? “那依侯爺之見,是誰毒死我meimei的?”趙守和往前走一步,走到趙書才的前面。 “事情水落石出,我自會還孫媳婦一個公道?!背_h侯冷著臉,轉(zhuǎn)身輕聲對大理寺少卿道,“家門不幸,可否通融,本侯會自行處理?!?/br> “這…下官不敢做主,畢竟是出了命案,而且今日朝臣眾多,難以遮掩,還請侯爺見諒?!?/br> 常遠侯也知道有些強人所難,可命案是侯府出的,牽連出內(nèi)院女眷。若真是鬧進衙門,整個侯府都會顏面掃地。 “明日就是太子大婚,侯府名聲事小,就怕掃了皇家顏面。洪大人,你看…” 洪少卿心知此事涉及平家和皇家的顏面,遲疑半晌,“太子大婚事關(guān)重大,本官不敢擅自做主,愿立即進宮請示陛下再做決斷?!?/br> 常遠侯滿臉感激,“多謝洪大人體諒,洪大人放心,一干下人,本侯自會派人嚴加看管?!?/br> 大理寺少卿不敢掉以輕心,自己也派了些人手守在侯府,然后急忙進宮。 平寶珠急急地拉著常遠侯,“爹,女兒真的沒有下毒,就因為我的丫頭和趙燕娘的丫頭有過接觸,就說是我指使她下毒,女兒不服。焉不知是趙燕娘平日里苛待下人,她的丫頭自己下的毒,然后栽贓到我的頭上?!?/br> 她的丫頭也跪在地上哭哭啼啼,“侯爺,奴婢是好心辦壞事,真的沒有下毒啊。” “爹,你可千萬不能聽信別人的一面之詞就認定我的丫頭是下毒之人。趙燕娘的丫頭一直提著食盒,怎么不說她才是下毒之人?” 趙書才父子冷冷地看著她們,他們聽說白天這侯府的姑奶奶還和燕娘在賓客面前大打出手,平日里兩人就不和,事情有九成是她做的。 這女人還在這里百般狡辯,燕娘縱有千般不是,可人已死,且死得冤枉。身為父兄,怎么也會替她討個說法。 平寶珠被趙書才看得有些心虛,也有些拿不住。最近趙燕娘常和她做對,她早就想教訓一番。今日對方又在眾人面前讓她顏面掃地,她心中氣恨,決定給趙燕娘吃點苦頭。 她知道趙燕娘嘴饞,早就想好招數(shù)對付。正好今日府中人多事亂,趙燕娘的丫頭又去灶下取菜,她的丫頭就在幫忙拿菜時,將泄藥灑在菜中。 誰會知道,趙燕娘竟然毒發(fā)身亡。此刻她一股腦地想將禍水東引,把事情往趙燕娘的丫頭婆子身上推。 她不能退縮。 常遠侯臉色肅穆,不發(fā)一言。 平寶珠擠出兩滴淚,“爹,我才被夫家休棄,趙燕娘最近多有為難我,我都只能忍氣吞聲,不想讓娘家侄媳婦嫌棄,怎么可能做出毒害她的事情?此事分明是她身邊的下人所為,陷害我的?!?/br> 謀害主子可是死罪,要受剮刑的。劉嬤嬤和丫頭們都大聲地喊冤,“侯爺,借奴婢們十個膽子,也不敢謀害少夫人哪?!?/br> “就是你們害的,你們敢說趙燕娘沒有經(jīng)常打罵你們,你們沒有懷恨在心?” “下人們犯錯,主子們教訓那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奴婢等哪敢會懷恨在心,姑奶奶莫要含血噴人?!?/br> “哼,你們分明是算計好的,想陷害我?!逼綄氈榫o咬著不放,這可能是她唯一能脫身的法子。 劉嬤嬤磕頭喊冤,頭都磕爛了。 趙書才看不下去,平家想倒打一耙,也要問過娘家人同不同意。“侯爺,貴府的姑奶奶如此顛倒黑白,是想將燕娘之死摘得干干凈凈。下官也曾做過幾年的縣令,雖然官小言微,卻也經(jīng)手過不少的命案。這案子擺得明明白白,人證物證俱在,又有動機在先,怎么還能紅口白牙地往別人身上推?” 常遠侯痛心疾首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命人將她拉下去。 平寶珠百般不甘愿,心里卻知道爹是在保護她,于是想順水推舟,頻頻用眼神警告自己的丫頭。 丫頭心知肚明,主子是讓自己不要亂說話。方才驚嚇過度,自己連喊冤都忘了。 劉嬤嬤哪里愿意讓平寶珠得逞,瞧見平寶珠主仆眉來眼去,大聲朝趙書才哭喊起來,“趙大人,少夫人死得冤哪。少夫人自嫁入平家以來,平少爺除了新婚之夜,其余的時候連院子都不踏進一步。姑奶奶成天挑三揀四,嫌棄少夫人,少夫人日子過得苦啊,做奴婢的都看不下去?!?/br> “你這個死奴才說什么?我哪里對她挑三揀四,分明是她處處針對我,克扣我的份例。”平寶珠聽劉嬤嬤這一說,氣得僵著不走。 劉嬤嬤不敢和她爭辯,低頭伏地,“奴婢不敢撒謊。” 平寶珠氣得想破口大罵,常遠侯一聲怒喝,“你們還不快將姑奶奶拉下去!” 下人們連忙使力,快速地把平寶珠拉出院子。 趙書才父子沉著臉,看著常遠侯。常遠侯板著臉硬著聲著人把劉嬤嬤等人連同平寶珠的丫頭都關(guān)押起來,命人守在外面,同時守在外面的還有洪少卿留下來的人。 趙書才父子站在院子里,不肯離去。段大人說回去和趙氏商議,先行回去。 院子里只余常遠侯和趙書才父子三人。三人面面相覷,常遠侯請他們進屋休息,他們不肯,就站在院子里,看著關(guān)押下人的屋子。最后,常遠侯離開院子。 平湘守在世子夫人的身邊,哭得傷心。她明天就要出嫁,出了這樣的事情,她還能不能嫁進宮中?就算嫁進東宮,也不知道太子表哥會怎么看她? 本來前次因為祖母的事情,她已經(jīng)覺得抬不起頭來,現(xiàn)在跟著這么一出,分明是讓她難堪。 她的心里將趙燕娘和平寶珠二人罵得狗血噴頭,要不是她們,哪里會出這么多的事情。姑姑想教訓趙燕娘她不反對,為何單單挑她大喜的日子。 不行。 她不能讓任何人毀了她的婚事。平湘想著,擦干眼淚,去找常遠侯。 常遠侯正坐在自己的書房里,他連審那些下人都不想審,他心里有數(shù),趙燕娘最近和寶珠確實鬧得很僵,寶珠自小驕縱,這樣的事情是做得出來的。 他神色頹廢地坐在桌子前,看到孫女進來,“你來做什么?” 平湘流著淚,一臉的委屈,“祖父,您要為孫女做主??!出了這樣的事情,別人怎么看我,太子又會怎么看我?” 常遠侯閉上眼,孫女只擔心自己的婚事,他的家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后院的女人們各個都有算計,是他沒有看透過,還是原本就是這個樣子,只不過他以有不知道罷了。 “你出去吧,等洪大人討來陛下的旨意再說。你明日還要出嫁,早些回去歇息吧。” “祖父…” “出去?!?/br> 平湘跺下腳,不甘地離開。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她哪里還睡得著。 她回到母親的院子,世子夫人已經(jīng)醒來,正目光呆滯地坐在塌上。 一見她進來,連忙抓著她,“湘兒,你快說說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就死了呢?” 平湘急忙扶著她,將之前審出的事情說了一遍。世子夫人恨不得自己馬上暈死過去,怎么會這樣?寶珠怎么這么蠢,非要挑今天動手。 這個小姑子,以前未出嫁前就十分的嬌縱,常常給自己臉子看。就算是嫁了人,每次回娘家都跟郡主上眼藥,害得自己被郡主訓斥。翟家落敗,小姑子隨夫被遣出京,她比誰都要高興。 她的感覺從來都沒有錯,小姑子就是天生來克她的。小姑子一回京,就鬧得家里不得安寧,先是婆婆被休,接著今天毀掉湘兒的婚事。 那翟家也是自從小姑子嫁過去后,才出事的。 小姑子就是個掃把星,她在哪里,哪里就倒霉。 世子夫人青白著臉,不顧身子都站不穩(wěn),就要女兒扶她去侯爺?shù)脑鹤印?/br> “娘,祖父方才趕我出來。他不愿意我們說姑姑的壞話。” “湘兒,娘一定要去,娘要告訴你祖父,你姑姑就是個掃把星,只要有她在,我們侯府里不會有好日子過的?!?/br> 世子夫人十分堅定,平湘扶著她,母女二人來到常遠侯的院子。她也不進門,就直直地跪在院子中間。 “爹,媳婦求求您,救救侯府吧。您想想看,翟家自從寶珠嫁進去沒多久就出事,婆婆也是寶珠歸家后才出的事,如今又輪到湘兒。若是她還繼續(xù)留在侯府,只怕侯府…爹,媳婦也心疼寶珠,不如給她重新安排一個宅子,命人好生照顧,您看可以嗎?” 常遠侯在屋子里聽到兒媳的聲音,越發(fā)的難受。 寶珠是他的女兒,千般寵愛長大的女兒,為何會落到今日的地步?趙燕娘之死,和寶珠脫不了關(guān)系,可即便如此,他也應(yīng)該護著寶珠。誰知洪少卿還未從宮中出來,兒媳婦就來逼他將寶珠趕出去。 他咬著牙,手握成拳,關(guān)節(jié)泛白。 ☆、第93章 反咬 世子夫人和平湘還在院子里跪著, 母女倆都只有一個念頭, 不能讓平寶珠攪和婚事。大婚前一日府中死人, 放眼古今,簡直聞所未聞,皇家認真追究起來, 說不定會因為晦氣而推遲婚期。 這一推遲, 就怕世事難料, 夜長夢多。 常遠侯不開門,也不發(fā)話。 直到洪少卿回來, 帶來陛下的旨意,祈帝的意思是先將相關(guān)人等全部關(guān)押,等太子大婚后再審。 平湘和世子夫人同時松口氣, 在她們的心里, 最擔心的莫過于婚事。只要平湘順利嫁進東宮, 皇后和陛下看在太子的份上,也不可能將事情鬧大。再說死的是趙燕娘, 對她們而言, 喜多于愁。 得到這安心的答復(fù),她們才起身,相互攙扶著離開院子。 常遠侯寒著臉, 神情復(fù)雜看著她們離去,侯府中燈火通明,大紅的燈籠紅得刺目,明明該是熱鬧喜慶的日子, 卻無半點喜氣。 趙書才父子見到洪少卿,聽聞陛下的意思,才敢離開侯府。洪少卿為人公正,有他在,侯府不敢耍什么花招。 侯府的事情傳到胥府,胥老夫人催促雉娘趕緊去歇息,她對著兒媳和孫媳婦分析,“這事也是糟心,明日太子大婚,陛下這是先安撫平家小姐。等大婚后再審,也是在理。咱們也不要在這里瞎猜,過兩天自會真相大白?!?/br> 胥夫人想了想,“明日我派個人去侯府,怎么說也是雉娘的二姐?!?/br> “多謝娘。”雉娘對胥夫人道謝,趙燕娘是她的二姐,出了這樣的事情,不派個人上門也說不過去。 雉娘一眼瞧見夜色中走來的丈夫,胥良川的臉色如平常一般淡然,青衣墨發(fā),貌如遠山,姿如青竹。仿佛是靜謐夜晚中的一幅圖畫,明明是輕描淡寫,細細看來卻意境幽深。 胥良川和祖母母親見過禮,請了安,便攜同妻子回自己的院子。 雉娘對燕娘之死疑惑頗多,在她看來,平寶珠再蠢,也不可能明目張膽地弄死趙燕娘。同理,常遠侯府的人都不會這么做。 再說趙燕娘死在太子大婚前夜,不僅太子覺得晦氣,常遠府里的人也一樣。這事不可能是侯府中人做的,倒像是局外之人設(shè)計好的。 胥良川側(cè)過頭,就看到小妻子眉頭細鎖,心知她在思考趙燕娘的事情。 他垂著眸,趙燕娘的死因頗為復(fù)雜,最近他的人一直盯著常遠侯府,親眼看到平寶珠身邊的丫頭喬裝打扮去藥鋪里買藥,她先是在一家藥鋪里買了泄藥。然后分別在幾個鋪子里買了不同的藥,這幾種不同的藥放在一起,就是趙燕娘所中的毒。 平寶珠再蠢,也不可能真的直接毒死趙燕娘,除非還有后招。 可是自趙燕娘暴斃以來,細觀平寶珠的反應(yīng),不像是有后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