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jié)
命婦進宮,是要驗身的,根本不可能帶兇險的器具進入宮中。上次永蓮已經(jīng)見識過她的簪子,同樣的招數(shù),不可能在同樣的人面前用兩次。 胥良川一把抱住她,“萬事小心,進宮先去找皇后?!?/br> 雉娘明白,輕聲道,“我知道,你不用擔(dān)心。是陛下的旨意,永蓮應(yīng)該不敢亂來?!?/br> 她嘴上勸慰丈夫,心里卻暗道,窮途末路,永蓮醫(yī)治無望,肯定會破釜沉舟,臨死拉她墊背。 胥良川眼眸里的暴怒堆積到極點,他牽著她的手出門,胥老夫人等在外面??吹今憷戏蛉舜┲a命服,她心下感動。 宮內(nèi)傳旨的太監(jiān)不敢攔著胥老夫人,胥良川望著她們坐上馬車。策馬趕到永安公主府,永安公主一聽,連忙進宮。 雉娘進了宮,祁帝派人把她和胥老夫人直接帶到永蓮的宮中。她扶著胥老夫人,觀察著周圍。 她方才和引路的太監(jiān)說想先去拜見皇后,太監(jiān)說陛下的意思是讓她直接去公主的宮殿。她和胥老夫人眼神交換,沒有再說話。 太監(jiān)把她們領(lǐng)到永蓮的宮中,宮門馬上就被關(guān)上,雉娘和胥老夫人對視一眼,兩人全身心戒備著。 永蓮正在屋子里發(fā)脾氣,高聲地叫著人,“你們快去看看,趙雉娘那賤人來了沒有?” 雉娘在殿外聽得真真的,整個人馬上提起來,處于防備狀態(tài)。 “祖母,永蓮要見的是我,您在外面等我吧?!?/br> “怕什么,祖母我活了一輩子,還沒有怵過誰。我跟你進去,我就不信,白日昭昭,還有人敢殺人不成?” 胥老夫人的聲音很大,永蓮公主聽到聲音,一把打開門,睨視著她們,“趙雉娘,你怕什么?莫不是做了虧心事,連來見本宮都帶個幫手?!?/br> 她沒有戴面紗,雉娘被她的臉駭住,心里涌起的是無比的痛恨。這么陰損的毒,永蓮當(dāng)時是想用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要是她的大哥兒…她不敢想!她和永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做虧心事的怕是公主殿下吧。您要不是作過孽遭了報應(yīng),如何會滿身長毒瘡?” 永蓮冷笑,“牙尖嘴利,果然是個妾生女,半點教養(yǎng)都沒有!” “公主您難道不是妾生女,皇妃的身份是尊貴,但再尊貴也是個妾,不過是名頭好聽些罷了?!?/br> “你…”永蓮指著雉娘,狠毒一笑,臉上的毒瘡更加恐怖,膿水滲出,散發(fā)著惡臭?!俺隹谛呷杌始遥撟锂?dāng)誅!” 她慢慢地走下臺階,雉娘迎著她的眼神,胥老夫人把雉娘一把拉到身后,自己面對永蓮公主。 “胥老夫人莫要被趙雉娘給騙了,她裝得柔弱,其實比誰心眼都要多。要不是她迷惑大公子,大公子怎么會娶她為妻?” “敢問公主,方才臣婦孫媳的話,哪句是假的?既然說的都是真話,何罪之有?” 雉娘反握著胥老夫人的手,想自己站在前面。胥老夫人拗著身子,緊緊地把她護在身后。 永蓮冷笑,憐憫地看著胥老夫人,“看來胥老夫人也被這賤人迷住,看不清她的真面目。既然如此,本宮就替天行道,除了這禍害!” 她朝宮女太監(jiān)們喝道,“趙雉娘對本宮不敬,你們替本宮把她抓起來!” 宮人們出動,想上前來抓雉娘,雉娘高聲大喊,“你們公主身中奇毒,人已瘋癲。她自知死期不遠,想臨死前拉人陪葬。我們祖孫二人要是有個不測,她是天家公主,自然無罪,可你們就要承受陛下的雷霆之怒,替公主頂罪!” 她的話把宮人們震住,其實宮人們心里明白,公主此舉是有恃無恐。 “你們上啊,要是不上,本宮現(xiàn)在就處死你們!” 宮人們又開始靠近,雉娘和胥老夫人連連后退。永蓮公主大笑起來,張狂得意,“趙雉娘,你猜得沒錯,本宮就是想拉你一塊去死??赡阒烙衷趺礃??本宮是公主,本宮想讓你生就生,想讓你死就死。就算本宮光明正大地殺死你,誰能把本宮怎么樣?本宮恨,恨自己太過心慈手軟,早知今日,就該早早弄死你!” 她從袖子里摸出一個瓶子,用手撫摸著,“你看,這就是本宮中的毒。今天本宮就把它灑在你的臉上。你不是愛用這張臉迷惑男人嗎?本宮就讓大公子好好看看,看看你這張嬌艷的臉是如何一塊塊地腐爛掉的。到那時候,大公子還會喜歡你嗎?” 她的臉扭曲,滿目瘋狂。 雉娘大急,永蓮公主此時已經(jīng)陷入瘋狂,今日的事情怕是不會善了。她把胥老夫人往一邊推,“祖母,您快走,她瘋了!” 宮人們心里也在害怕,怕到毒會沾到他們的身上。他們只想快快抓住雉娘,交給公主。 永蓮瞧見雉娘頭上的簪子,指著大笑,“你還想來這招?快,你們把她頭上的簪子取下來!” 宮人們伸手想拉雉娘,雉娘自己拔下簪子,丟在地上。她護著胥老夫人左閃右躲,宮人們也沒有盡心抓她們,繞了半天,還沒有把她們抓住。 永蓮等不及了,打開瓶塞,獰笑著朝她們走來。 ☆、第124章 不甘 門外, 寂靜無聲地站著一堆人。 為首的是祁帝,他冷著臉, 沉如暗夜。他的身邊, 是焦急萬分的皇后?;屎舐牭嚼锩娴膭屿o, 永蓮瘋狂的聲音清晰地傳出來,她幾次想沖進去,都被祁帝派人攔住。 “陛下,您為何攔著臣妾?永蓮已經(jīng)瘋魔,要是真?zhèn)笋憷戏蛉撕婉闵俜蛉耍始胰绾蜗蝰慵胰私淮???/br> “永蓮傷不到她們?!?/br> “臣妾知道,侍候永蓮的都是您的人??赡恢滥枪莚ou分離之毒有多厲害,萬一沾上一滴, 就會釀成悲劇。” 祁帝面無表情地看她一眼,“你既然知道侍候永蓮的是朕的人, 就應(yīng)該明白,永蓮手中怎么可能還會有骨rou分離的毒?!?/br> 永安忙扶著皇后, “母后, 您是急得亂了方寸,怎么能不相信父皇?父皇怎么會由著永蓮亂來,必是有萬全的把握,胥老夫人和胥少夫人都不會有事的?!?/br> 皇后緩口氣, “陛下恕罪, 方才臣妾失態(tài)了?!?/br> 祁帝沒有說話, 面向著緊閉的門。 門內(nèi), 永蓮步步逼進。雉娘明白她的意圖,她一旦動手,藥水四灑,在場所有人都逃不掉。 胥老夫人想把雉娘往后扯,雉娘搖頭,“祖母,沒用的,她的目標是我,她不會放過我的?!?/br> 永蓮笑得瘋狂,“你倒是看得明白。沒錯,本宮要你死,怎么會讓你躲過去?今天在這里,誰也護不住你,你要是個聰明的,就趕緊上前受死!” 雉娘的身子慢慢彎下,她才產(chǎn)后不到十天,身子還虛著。所幸孕期身子養(yǎng)得好,產(chǎn)后虛汗也排得差不多,身體還能挺住。 她快速地拔掉鞋頭,頭花帶出匕首,她緊緊地握在手中。 永蓮一愣,隨后嘲諷大笑,“你這個賤人果然心眼多,胥老夫人你看清楚,她是個什么樣的女子?如此一個心機深沉的女人,你們胥家還要留著嗎?” “心計多怕什么,只要身正,不起歪心思,再多的心眼也無妨?!瘪憷戏蛉藞远ǖ氐?。 雉娘一手握匕首,一手護著胥老夫人。只要永蓮敢把藥水灑出來,她就和對方同歸于盡。 永蓮已經(jīng)走得很近,宮人們竟閃到雉娘她們的后面,裝模作樣的抓人,卻始終沒有抓住她們。 雉娘緊緊地盯著永蓮手中的瓶子,永蓮笑著,揚起手,突然手垂下去,抱著手臂哀叫不已。 一只箭赫然射在永蓮的手上,她手上的藥水酒了自己一身。 門被撞開,雉娘抬頭望去,就看到急匆匆趕來的皇后。墻頭上,立著兩個御衛(wèi)軍,他們的手中握著弓箭。 皇后的身邊,是永安公主。 她們的身后,是陰沉著臉的祁帝! 永蓮顧不得手上的痛,拼命沖過來,撲向雉娘。宮人們眼疾手快,把她制住,她瘋狂地大喊,“父皇,趙雉娘這個賤人想害兒臣,您快把她賜死!” 祁帝望著她,目光沉痛。她猶不知覺,不停地喊著,要他賜死雉娘。雉娘飛快地把匕首插回去。 皇后看雉娘她們無事,提著心放下,小聲地對胥老夫人致歉,“老夫人受驚了,永蓮已瘋,本宮失察,累你們遭罪?!?/br> “皇后娘娘言重,臣婦和孫媳無事,倒是永蓮公主,看起來瘋得不輕?!?/br> “確實如此,本宮會命人好好看著的?!?/br> 永安朝雉娘笑一下,兩人互相點頭示意。 永蓮看到永安,眼里的癲狂愈盛,“你怎么會沒有事?那東西你也碰過,你不是應(yīng)該要和我一樣,受這骨rou分離之痛,你為什么會沒事?” 她最后那句是吼出來,憤怒不甘。 祁帝閉眼,胸口悶疼。什么姐妹相親,兄友弟恭,果然是他的一廂情愿! 永蓮公主還在喊叫著,宮人們緊緊地抓著她。祁帝轉(zhuǎn)身,眼睛望著雉娘,似是不經(jīng)意地掃一眼她的鞋子,什么話也沒有說。 雉娘和胥老夫人連忙行禮。 “你們平身吧,胥少夫人身子還未好,朕派人送你們出宮。” 祖孫倆忙謝恩,太監(jiān)走出來,要領(lǐng)著出宮。 永蓮?fù)蝗淮蠼?,“趙雉娘,你不能走。都是你害得本宮,本宮要你陪葬!” 她看到地上的銅簪子,甩開宮人們的手,飛快地撿起簪子,朝雉娘這邊撲奔過來。 雉娘聽到喊聲回頭,就看到永蓮公主握著簪子,面目猙獰地朝自己撲來。她還未近身,御衛(wèi)軍們就把她攔下。 她手上的簪子不停地往御衛(wèi)軍們的手臂扎著,嘴里叫嚷著要雉娘去死。她的發(fā)髻已散,落在臉上,和膿水粘在一起,令人生嘔。 “你鬧夠了沒?”祁帝大喝,“你說要見胥少夫人,朕同意了。你還想怎么樣?” “兒臣還想怎么樣?”永蓮反問,痛哭流涕,“父皇…兒臣就要死了…您說兒臣還想怎么樣?” “所以你想更多的人陪葬!” “沒錯…兒臣是公主,趙雉娘這樣的賤人給兒臣陪葬,是兒臣對她的抬舉。她要是個識趣的,就自行了斷…” “住口!” 她的聲音嘎然而止,望著祁帝。 祁帝對著胥老夫人,“胥老夫人受驚,永蓮身中奇毒,心智全無,她的話你們不要放在心上。” “陛下放心,臣婦體諒公主的心情?!?/br> “兒臣沒有瘋…父皇,兒臣不甘心,不甘心哪!”永蓮喊叫起來,怒視著雉娘,“趙雉娘這個賤人,憑什么過得比兒臣好,她憑什么能嫁進胥家,還生了兒子?而兒臣…明明是天家公主,本應(yīng)該享受天下最尊貴的生活,嫁給任何一個想嫁的人,為什么?為什么就不能如愿?兒臣有今日,都是趙雉娘害的,父皇…您就可憐可憐兒臣吧!兒臣是公主,她不過是個賤人,讓她給兒臣陪葬,那是抬舉她!” “你住口!”皇后站出來,指著她,“胥少夫人是本宮的外甥女,是胥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你一口一個賤人是叫著,哪里像個天家公主?你把皇家的禮儀教養(yǎng)忘到哪里去了?如此草菅人命,視王法于無物,哪里像個尊貴的公主?本宮念賢妃僅你一個骨血,讓她親自教養(yǎng)你,她就是這樣教養(yǎng)的?給皇家教出一個毫無禮義廉恥的公主?” 永蓮哈哈大笑,反唇相譏“你當(dāng)然向著她,她是你的外甥女。我知道,你一直都恨母妃,恨母妃生了我!你貴為皇后,如此善妒不能容人,哪配母儀天下!是父皇,被你的模樣迷了眼,你和你的賤人外甥女一樣,都是用美色迷惑男人的賤女人!” “放肆!”祁帝怒喝,“永蓮,父皇看你,是真瘋了!” “兒臣是瘋了,被你們逼瘋的!”永蓮淚水不止,“父皇,您喜歡過母妃嗎?您就那么輕易地賜死母妃…可曾有半點的情份!而皇后呢…她高高在上,掌控著所有后宮女人的生死,除了兒臣,這后宮之中哪里還有其它的妃嬪有孩子?父皇…您難道還不明白,皇后就是個蛇蝎…是她害得您子嗣單薄…” “閉嘴!” “父皇…” “把公主拉下去,好生看管?!?/br> “父皇…”永蓮拼命地掙扎著,卻抵不過御衛(wèi)軍的力氣。她瘋狂地大叫著,被御衛(wèi)軍送回殿中。 祁帝沒有看皇后,也沒有看永安,慢慢地走出去。他身邊的大太監(jiān)上前詢問是否要用龍輦。他擺手,一步一步地朝前殿走去。 皇后立著,望著他的背影。 永安上前,站到皇后的身邊,“母后,我們也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