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jié)
一刻鐘后,祁帝離座,不發(fā)一言地離開德昌宮?;屎笠恢惫蛑?,直到琴嬤嬤進來扶她,她才起身。 她的眼里冰涼,死死地按著椅子。 “娘娘,宮中都在傳,說永蓮公主中了毒,陛下已下旨,廣貼告示,求神醫(yī)解毒?!?/br> 骨rou分離之毒,在前朝就無人能解,要不然那寵妃也不會死。 皇后重新坐下,琴嬤嬤替她捏腿,方才跪得太久,腿腳發(fā)麻。 “舜兒在寺中可好?” “娘娘放心,奴婢派人照應著。二皇子和韓王世子,與寺中的僧人們一起,誦經(jīng)吃齋。韓王世子可是當過幾年和尚的,有他在,二皇子適應得很好?!?/br> 皇后點頭,神色緩和一些。 賢妃宮中,永蓮方才精神崩潰,大哭大鬧,喝過安神藥,已經(jīng)睡下。賢妃坐在塌邊抹眼淚,心里恨意交加,怪女兒做事不小心,在心里祈盼陛下能請來神醫(yī),治好女兒的毒。 同時偷偷寫了一封信,命自己的心腹送出宮,送到娘家的手中,問那制毒之人可有解藥? 她五內(nèi)俱焚,望著躺在塌上的女兒,女兒臉上的毒瘡似乎更多了些。她心如刀割般,恨不得沖到德昌宮,把那女人殺了。 祁帝進來,賢妃的眼淚止不住,不停地滑落,“陛下…蓮兒太遭罪了,您可一定要治好她,懲治兇手??!” “她確實遭罪,不過是咎由自取,自食惡果。”祈帝的聲音冷冷的,帶著寒意。 賢妃大驚失色,“陛下,您這是何意?” “何意?”祈帝的手中拿著一封信,丟在地上,“你說朕是何意?” 賢妃低著,看到地上的信,正是不久之前,自己派人悄悄送出宮的。難道信被陛下給截去?陛下必是看過信,才會如此質問她。 她身子一軟,跪下去。 ☆、第123章 魔障 怎么會這樣?賢妃不停地問自己, 要怎么辦?她不敢去看祁帝的臉色, 跪在地上,頭伏得很低。 “陛下,您聽臣妾解釋…” “好, 朕聽著, 你說,你有什么要解釋的?” 賢妃抹干眼淚,“陛下, 都是臣妾的錯。臣妾在這深宮之中,過得如履薄冰。想著害人之心不可有, 防人之心不可無。宮廷齷齪, 臣妾想有所依仗, 有備無患。這毒確實是臣妾托人尋來的, 陛下您要相信臣妾, 臣妾真的從無害人之心, 要不然也不會等到今日, 那毒都沒有用過?!?/br> 她抓著祁帝的龍袍下擺, 眼淚又流出來, “蓮兒無辜,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無意間發(fā)現(xiàn)藥包,詢問臣妾,臣妾說是癢癢粉, 讓人起些小疹子的玩意, 她信以為真。也不知她何時不小心弄到自己的身上…都是臣妾的錯, 千錯萬錯臣妾任憑陛下處罰,求陛下救救蓮兒…” “永蓮是公主,朕自會想法子救她。但你私藏禁物,釀成大禍,等永蓮病好之后,你就去冷宮養(yǎng)著吧。” 這是要廢她?賢妃伏在地上,身軟如泥。她一輩子的隱忍,換來的竟是打入冷宮。為什么? 她抬起頭,悲痛欲絕。 “陛下,臣妾防著別人留一手,何錯之有?” 祁帝的聲音冰冷,“防著一手?恐怕不止如此吧。” “陛下,臣妾敢發(fā)誓從未起過害人之心。若說害人之人,另有其人。陛下,您就從來沒有懷疑過,為何自皇后誕下二皇子后,宮中妃嬪無一所出,就連有身孕的都沒有見過一個?這分明是皇后的陰謀,她有二子在手,為確保宮中沒有其它皇子和她所出的太子相爭,所以才會殘害眾妃?;屎笳乒芰鶎m,臣妾們防不勝防,連她何時下藥都不知道,活得冤枉??!陛下…” 她淚痕滿面,眼里恨意毫不掩飾。祁帝彎下腰,大手捏著她的下巴,用凍死人的聲音道,“這不是皇后的錯,是朕的意思?!?/br> 她的心一寸寸地僵硬,宮中無其它皇子出生,竟是陛下的意思! “哈哈…”她猛然笑起來,眼淚亂流,“陛下好癡情,臣妾真是感動萬分?!?/br> 祁帝放開她,往后退一步,望著她的眼神猶看死人。 “癡情?朕是天子,何人配得上朕的癡情?朕不過是不想自己的皇子們重蹈覆轍。江山白骨,踏上金殿的路上要流多少的鮮血,與其生出眾多的皇子來鋪就那條通天路,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讓他們出生?!?/br> 他的神情悲愴,抬頭仰望屋頂。 “陛下,您不想皇子們自相殘殺,您以為皇子們都是皇后嫡出就能幸免嗎?您錯了…您看看太子,再看看二皇子。自古母親憐幼子,皇后分明是向著二皇子的。太子難道就沒有想法嗎?您不想他們明爭暗斗,不過是一廂情愿!” “你胡說!”祁帝大怒,欺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太子和二皇子兄友弟恭,哪里來的明爭暗斗,你在妖言惑眾,真是該死!” 賢妃臉開始脹紅,瞳孔翻大,她死死地望著祁帝。她知道祁帝能對自己說這些,就意味著她活不了! 她的眼神帶著一絲嘲諷和憐憫,擠出幾個字,“陛…下…您瞧…好…他們…會斗…得你死…我活…” 祁帝眼里的怒火熊熊,手里的勁道加重,賢妃的眼開始翻白。他猛然松開,她如軟泥一般倒在地,不停地咳嗽喘氣。 祁帝不看她一眼,拂袖出宮。 賢妃在身后大笑,聲音凄涼,笑著笑著,痛哭起來。 一息香后,祁帝身邊的大太監(jiān)帶著宮人進來,賢妃看到宮人手中的托盤,托盤中放著白綾毒酒。 她不停地往后退,撞倒了屋內(nèi)的桌子,桌子上的茶具摔碎在地,發(fā)出巨響。她拼命地搖頭,陛下怎么可能這么對她? 塌上的永蓮安神湯的藥性漸過,被聲音吵醒。看到眼前的一幕,從塌上爬起來,撲到賢妃的身上,怒瞪著宮人們,“你們這是要做什么?” 大太監(jiān)尖著嗓子,“公主,奴才們是奉旨行事,請公主移至偏殿?!?/br> 他對小太監(jiān)們使眼色,馬上就有兩個上前,把永蓮從賢妃的身上拉來。 “你們奉的是誰的旨意,是不是皇后?你們等著,不準動本宮的母妃,本宮這就去見父皇,請父皇做主!” 永蓮說著,就往外面沖,大太監(jiān)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公主,奴才們正是奉陛下的旨意,請公主您行個方便?!?/br> 那兩個小太監(jiān)拖住永蓮,拉到門外,門馬上被里面的宮人們閂上。 永蓮顧不得臉上沒有覆面紗,朝前殿跑去。 屋內(nèi),賢妃不肯就范,在呼喊著。 “娘娘,您莫讓奴才們難做,您要知道,若您不死,那死的可就是公主?!贝筇O(jiān)的聲音涼涼的,尖利難聽。 賢妃怔住,猛然大笑出聲,笑出眼淚。 宮人們見狀把托盤遞到她的跟前,她眼中帶恨,淚流滿面,抖著手端起托盤中的酒杯,仰頭一飲而下。 半息香后,她七竅流身亡。 大太監(jiān)領著宮人們魚貫而出,守在門外的殮尸宮人進去,把賢妃的尸身用白布裹著抬出來。 祁帝不見永蓮,無論永蓮如何跪在殿外哭喊都不見她。她折回時,就看到宮人們抬著賢妃的尸體。她撲上去,一把扯開,賢妃七竅流血的臉就映入眼簾。 她呆住。 殮尸宮人們包好賢妃,快速地抬走。永蓮面目猙獰立在外面,宮女太監(jiān)們個個噤若寒蟬,沒有一人敢上前。 侍候永蓮的嬤嬤和宮女立在一邊,有個宮女不停地抓手,另一個宮女小聲地讓她站好。她低著頭,掀開自己的袖子,臉色大變。 她的手臂上起了幾個疹子,和公主身上的一模一樣。另一個宮女也看到了,覺得自己的手也癢起來。 兩人軟在地上,嬤嬤正要開口罵人,看到紅疹子,驚得面色慘白。她們都是侍候公主這人,而且那毒她接觸得最多,若是別人都不能幸免,自己肯定也逃不掉。 她的身子開始發(fā)抖,不顧在外面,抖著手掀開衣袖察看自己的手臂,不出意外地找到兩個紅疹子,她身子一歪,也倒在地上。 永蓮聽到動靜,身子動了動,轉過頭,就看到倒在地上的三人。 嬤嬤抖著手,指著自己的手臂,永蓮看到她手臂上的紅疹,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照這樣看來,凡是接觸到那東西的人都會中毒,那么永安肯定也不能幸免,她真想看看永安變得和她一樣,渾身是膿包,發(fā)著惡臭。 好想看看永安丑陋的樣子,不知道梁駙馬還會不會寵愛她?永安自小就受到父皇那么多的寵愛,她心里一直是恨的。有這么多人給自己陪葬,就算是死,也不算冤枉。 倒在地上的嬤嬤和宮女,半個字也不敢發(fā)出來。賢妃死了,公主看上去中毒已深,能不能活命還不得知。她們不過是奴才,就算是有解藥,也不一定會用到她們的身上。她們個個面色灰敗,自知厄運難逃。 宮外公主府內(nèi),文思晴看到宮中貼出的告示,才知道永蓮公主是中了毒。她惶恐不安,找文齊賢商議。 文齊賢穩(wěn)住她,自己則去尋汪公子。汪公子的家中人去樓空,連鄰居們都不知汪家人何時搬走的,也不知搬到何地。 他心里覺得不對勁,回到府中后叮囑文思晴,那件事情誰也不能說。文思晴六神無主,拼命地點頭同意。 兩天后,永蓮公主身邊的嬤嬤和宮女臉上身上毒疹增多,被關到冷宮附近的廢宮。 祁帝派了新的宮女侍候永蓮,永蓮全身都長滿膿包,那些膿包開始流膿,惡臭難聞,皮膚開始腐爛。她脾氣暴躁,對侍候的宮女們不是打就是罵。 心情好些時就問她們,永安公主怎么樣?得知永安公主府里并沒有什么動靜,她破口大罵,趕出所有人,臉仰著,看著屋梁,喃喃道,“怎么可能?她怎么會沒事?” 要不是永安多事,現(xiàn)在受苦的就是趙雉娘生的那個賤種! 對,趙雉娘! 最應該死的就是這個賤女人,自己不會放過她的! 永蓮公主站起來,在屋子里走來走去,身上的皮rou腐爛的痛遠不及她心中滔天的恨意,神醫(yī)的事情半點音訊都沒有?;拾窀媸旧系馁p金越來越多,卻無一人來揭皇榜。她身上潰爛的地方增多,過不了多久,可能就會腐爛剝落。 不甘心,她不甘心! 都是趙雉娘,要不是趙雉娘迷惑胥大公子,胥大公子一定會娶她的! 憑什么她要受這些苦,而趙雉娘那個賤人卻有夫有子,過得逍遙自在。她就算是死,也要拉著趙雉娘一塊去死! 她大叫起來,“本宮要見趙雉娘,你們?nèi)シA報父皇,就說本宮要見趙雉娘!” 外面的宮女聽到,飛快地去前殿稟報。 祁帝寒著臉,太醫(yī)院的御醫(yī)們對骨rou分離之毒束手無策,宮外也沒有動靜。他派人去過高家,高家人也沒有解藥。他怒急,下令抄了高家,處死了那制毒的人。 永蓮這個時候要見胥少夫人,意欲何為? 他在殿中走動,半晌過后,命人去傳召雉娘。 雉娘自宮中傳出永蓮中毒之時,就知道永蓮那天就是存了害大哥兒的心。 聽到宮中太監(jiān)來宣旨,她沉默地接旨。在海婆子的侍候下更衣梳妝,默默地翻出包銅簪子,使勁地插入發(fā)髻中。宮中的傳旨之人還未離去,他們奉陛下的旨意,要親自帶她入宮。 胥良川匆忙從外面趕來,他一聽到許靂說宮中永蓮公主要見雉娘,就丟下手中的事情,策馬飛奔入府。 府中,胥老夫人已穿好命婦誥命服,她雖年老,心眼卻明亮。永蓮公主在大哥兒洗三之日不請登門,她就一直防著。 永蓮公主中毒將死,竟想見孫媳,誰知道是憋著什么壞? 看到大孫子,她欣慰地笑道,“雉娘要進宮,我是她的祖母,她月子還沒有出,我陪她進宮。倫理上,誰也挑不出我的錯?!?/br> 胥良川頷道,抬腳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雉娘望著他掀簾進來,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發(fā)髻上的簪子。 海婆子識趣地出去,她站起來,立在他的面前,“陛下的旨意,我不能違抗。你放心,我做了防備。” 她抬起腳,看著自己的花頭鞋,把花朵一拔,一只小巧的匕首就出現(xiàn)在手中。自從前次進宮遇險,她就知道永蓮公主除她的心不會絕,對方會再動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