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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閣老夫人養(yǎng)成記在線閱讀 - 第138節(jié)

第138節(jié)

    “哀家百年之后,懇請陛下在皇陵之中擇一處新地,獨立陵碑,哀家在那里守護著你們就好?!?/br>
    “母后…”

    “去吧,這是哀家的意思?!?/br>
    新帝告退,將先帝和先皇后合葬。

    太后獨自坐在殿中,想著先帝臨終前一天的話。要是有來生…他們還能做夫妻嗎?

    不,她不愿意。

    今生孽緣了,不盼來生路。

    她感謝先帝,要不是先帝,或許,她就會被梅郡主送出去幫平寶珠鋪路,也許會嫁給行將就木的老人,也許會是殘暴不仁的男子。

    嫁給先帝后,無論宮中添了多少新人,至少先帝是寵愛她的。

    她不愿意自己的子女還是庶出,側(cè)妃雖是主子,卻還是妾。她步步算計,只為能名正言順。

    先帝應(yīng)是什么都看在眼里,卻什么也沒有說。

    事過境遷,先帝駕崩后,她常在想,這一生,是有些對不住先帝的。他們還是不要再有來生吧。

    她愿意用后半生,替他守護大祁的江山,守護著她的兒女。

    至于來生,何必再有?

    她凝望著宮殿,堂皇依舊,不見故人。后宮的那些妃嬪都無子女,先帝遺言交待,不用任何人殉葬。韶華之齡入深宮,無子可依已是可憐,何必再讓可憐之人枉死。

    新帝把她們遷出原來的宮殿,另在皇宮西角劃出一片地方安置,稱為太妃所。

    天子一逝,太妃們再無爭寵之心,能免于殉葬已是萬幸。還能有富貴的日子,更是感謝新帝的隆恩。之前斗得再狠,現(xiàn)在也都是相伴終老的姐妹。

    皇后起身,她身后的琴嬤嬤彎腰托著她的手,主仆二人走出宮殿。

    寒冬過,春來臨。萬物隱有復(fù)蘇之氣,草木生芽,淡綠點綴。

    “春分了吧?!彼袊@。

    “前日剛過,太后您看那枝條,都開始發(fā)芽了?!?/br>
    “日子過得可真快,哀家吩咐的賞賜送到胥府了嗎?”

    “回太后,奴婢已派人送去。胥少夫人再次有孕,國喪之期胥府人不愿聲張,托奴婢給太后您帶話,說他們胥家感恩您的恩典?!?/br>
    皇后臉上浮起淡淡的欣慰,“雉娘是個有福氣的?!?/br>
    “可不是嘛,胥少夫人的福澤深厚,以后還有更大的福氣?!鼻賸邒咴捓飵е矏偅蜎]有見過比胥少夫人更有福氣的女子。

    人人都想當(dāng)人上人,可誰知人上人的苦楚?便是尊貴如太后,過得也不是很如意。倒不如胥少夫人,婆家看重,后宅清靜,嫁進去后先是誕下長孫,緊接著又懷上。胥大人長相出眾,才情超凡,還潔身自好。胥家還有不納妾的祖訓(xùn),放眼京中,都難找她這般有福氣的人。

    “你說得沒錯,她以后還有大福氣?!?/br>
    皇后輕語,望著新發(fā)的綠芽,默然靜立。

    ☆、第132章 后記

    舜帝十年, 胥閣老上折告老。帝幾番挽留,胥閣老意已決, 帝無奈準(zhǔn)奏。胥閣老致仕后, 時任翰林院大學(xué)士的胥良川接任閣老一職。

    胥家再次完美傳承,子承父業(yè)。

    圣旨下時, 新任的閣老夫人雉娘正追著小兒子滿院子跑。剛會走路的六哥兒把院子里弄得雞飛狗跳, 丫頭婆子們圍著他, 跟得緊緊的, 防著他摔倒。

    胥老夫人現(xiàn)在被人喚做老祖宗, 她老了許多, 滿頭銀絲, 精神卻是極佳。她坐在椅子上, 含笑地看著跑來跑去的小曾孫。

    小小的人兒養(yǎng)得白白胖胖的,身上套著護衫外褂,前胸處繡著一個虎頭, 看起來威風(fēng)凜凜。如此這般是雉娘吩咐的, 就怕他把自己的衣服弄得渾身是土,累得府中下人洗個沒完。

    他“咯咯”地笑著,臉蛋肥嘟嘟的, 露出還未長齊的乳牙, 嘴角笑得流下透明的口水。婆子趕緊拿出帕子,他看到婆子手上的帕子,把自己的小臉湊過去,由著婆子給他擦干凈。小模樣似大人一般, 看得老祖宗稀罕不已,口中不停地叫著心肝寶貝。

    六哥兒尚小,不能和哥哥們一起進學(xué)。只能在后院陪著曾祖母,祖母和母親,玩耍嬉戲。至于十歲的大哥兒和九歲的三哥兒還有五歲的五哥兒都跟著他們的祖父,由祖父親自給他們開蒙,教導(dǎo)他們讀書。

    老閣老帶著三個孫子,整日不得閑,比在朝為官時還要用心。老人喜歡兒孫滿堂,他膝下雖僅一子,卻有四個孫子,每每看到一天天長大的孫子們,覺得自己還能活上許多年,悉心教導(dǎo)他們成材。三個哥兒全部遺傳胥家的風(fēng)骨,都是讀書的好苗子。

    過幾日就是老祖宗的七十九歲壽誕,古人講究做壽做九不做十,七十九也就是八十的壽誕。閬山的老二一家來信說這兩日就要抵京,老祖宗也想那邊的兩個曾孫,二哥兒和四哥兒。川哥兒這一輩,確實是給胥府爭氣,兩個孫媳,分別給胥府添了四個和二個曾孫。

    算日子,這兩天二房一家就要到了。大兒媳婦已把院子收拾好,就等著二房來人。

    老祖宗想著,到時候,六個曾孫子圍繞在膝下,爭著叫她老祖宗,那才是真正的天倫之樂。在她有生之年,能看到胥家人丁興旺,縱使到了地下,跟死去的丈夫也能有個圓滿的交待。就算面對胥家的列祖列宗,她也能問心無愧地說自己當(dāng)好了胥家的主母。

    雉娘一直盼著梁纓回京,年年說來,年年都未成行。愣是拖了十年,二房才算是動身。她和梁纓十來年未見,不知彼此的模樣,是否還一如當(dāng)初?

    二房到達的那天,胥家人舉家去京渡碼頭迎接。

    江風(fēng)徐徐,望著來往的船只,還有陸續(xù)上下船的行人,雉娘感慨不已。憶起她從渡古來京,仿若昨日,那時候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將來的命運。時光荏苒,斗轉(zhuǎn)星移,她轉(zhuǎn)間從少女變成四個孩子的母親。

    而那個原本如天上浮云的男子,竟成為自己的丈夫。她微微地側(cè)頭,看一眼身邊立著的男子,眉眼含情。

    胥良川一身的青衫,比年輕時更加內(nèi)斂深沉。他似有所感,在寬大的衣袖下面牽著妻子的手,雉娘低頭,羞赧一笑。前面站著的老祖宗和公婆都沒有注意到他們,她大著膽子,反手相握,用食指撓了一下他的手心。

    遠(yuǎn)遠(yuǎn)看到駛來的船頭上立著一行人,胥府的下人跑到碼頭邊,手抬涼棚遙望著,突然高喊起來。

    雉娘望去,雖看不真切,卻能依舊分辯出二房人的身影,還有他們身邊的兩個男孩,必是二房一家人無疑。

    老祖宗很心急,柱著拐杖伸著脖子張望著。

    船上的人開始招手,隨著船慢慢靠岸,所有人的面容都在對方的眼中清晰起來。

    梁纓先跳下船,見過老祖宗和伯父伯母后,就拉著雉娘的手,左右瞧著,嘴里嘖嘖出聲,“我說表姐,十多年沒見,你怎么還和以前一樣貌美如花。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叫你表姐,不知情的人定然以為我比你大?!?/br>
    她佯裝生氣地翹起嘴,惹得眾人大笑。

    “你還說我,我看你也沒穩(wěn)重多少。都是孩子他娘,看你方才跳下船的樣子,跟做姑娘時也沒有分別。”雉娘嗔道,親熱朝后面喊著二叔二嬸。

    山長和山長夫人上前,見過老祖宗。

    老祖宗動容,十年了,二兒子也老了許多,更別提自己。山長任由老母親拉著,眼眶泛紅。老閣老夫婦倆連忙說著寬慰的話,母子二人才高興起來。

    兩家人相互見禮,不用大人們介紹,六個孩子們就開始相互稱兄道弟。

    大哥兒是兄長,自是有長兄的派頭,他長得本就像胥良川,板起臉的樣子更像。大房的幾個哥兒都怵他。不出意外,二房的兩個哥兒在他面前也乖了不少。聽梁纓的說法,二哥兒和四哥兒在閬山可是能上山打虎下河摸魚的料,是閬山的兩個小霸王,小霸王們不到幾個回合,就被長兄收服,在大哥兒面前立馬變慫,乖巧無比。

    雉娘投給大兒子一個贊許的笑容,長房長孫,大哥兒自是不能和底下的弟弟們一樣。他肩負(fù)著胥家百年的傳承,不僅老閣老,便是胥良川,都對他要求甚嚴(yán)。

    他從不喊苦,也從不質(zhì)問父母,為何弟弟們不用像他那么每天都是讀不完的書,寫不完的字?

    雉娘是心疼的,但夫君說過,他幼年時也是那般過來的。子承父業(yè),大哥兒注定不能和弟弟們一樣,還可以不時地放松,在父母面前撒嬌。

    很快,包括二房的兩個哥兒在內(nèi),都被大哥兒的長兄風(fēng)范折服。五個弟弟都跟在大哥兒的后面,學(xué)著他的樣子,恭敬有禮。

    老祖宗望著一水的曾孫,各各生得俊秀,尤以曾長孫最為出色。她老懷大慰,笑得見牙不見眼。

    一家人團聚,最開心的就數(shù)老祖宗,人老多情,于她而言,日子是過一天少一天。兒孫齊聚,若是相處的時日再多些,別無他憾。

    雉娘偷偷問梁纓,二房這次打算住多久。梁纓轉(zhuǎn)達山長的意思,這次全家人來給老祖宗賀壽,等賀壽后,山長和山長夫人先回閬山。她和胥良岳帶著孩子們就住在京中。

    老祖宗年歲已高,不知還能活幾年,他們做兒孫的,能陪著就陪著。等老人家百年后,他們再回閬山。

    果然,得知二房的曾孫們要留在京中,老祖宗高興得晚飯都吃了一整碗。還是兒孫們怕她積食,不敢讓她再多吃。

    雉娘和梁纓十年未見,自是有說不完的話。胥良川和胥良岳兄弟二人也關(guān)在書房,談了許久。

    胥良川已是閣老,深得舜帝信任。老閣老致仕后,韓王也請辭,舜帝勵精圖治,勤政愛民,他們無需再輔佐。自舜帝登基后,韓王被封為和親王,他退出朝堂后,現(xiàn)在替他參朝的是和親王世子祁宏。

    太后看重閣老夫人,在京中夫人圈子里面不是秘密。

    反倒是從前的京中第一府,常遠(yuǎn)侯府漸漸沒落。新帝登基后,常遠(yuǎn)侯把爵位越過兒子,傳給孫子平晁。平晁接手侯府后,深居簡出,過著閑散的日子,除非大朝之日,否則很少出現(xiàn)在朝堂上。

    常遠(yuǎn)侯府雖是太后的娘家,卻不再常被人提起。

    太后自舜帝登基后就在宮中修了佛堂,日日清修,只在重大的日子召見命婦,其余的時間都抄經(jīng)念經(jīng)。

    雉娘是宮中???,太后看起來比從前平和許多,許是不再妝點容顏的緣故,每天不施脂粉,身著素裙,整個人平靜透徹。

    太后疼愛她所出的四個兒子,尤其是三哥兒,三哥兒五分像陛下,眼睛像了十成。外甥似舅,陛下雖是表舅,卻十分愛護幾個表外甥。

    她娘是太后親妹,陛下下旨破例封了二品誥命夫人。便宜父親早幾年就升為編修,他只管著修訂史書,其它的事情一概不參與,也無人敢欺他。他沒有再高升的心思,安份守己地做著份內(nèi)的差事,日子過得倒也自在。

    雉娘閑下來就會去趙家看看,陪娘說說話。娘也常進宮,和太后一起參佛。

    大哥趙守和幾番升遷,他不愿內(nèi)調(diào)回京,現(xiàn)在已做到臨洲府的同知。至于段鳳娘,早已隨著滄北王的死,被當(dāng)成一個禁忌,京中沒有人再提起。

    梁纓回京,永安長公主在府中設(shè)宴,邀請京中世家夫人和貴女們前去赴宴。梁纓離京十年,長公主想給小姑子在京中重新立威。雉娘收拾妥當(dāng),和梁纓撇下兒子們,去了公主府。

    自舜帝登基以來,永安公主就封為長公主。

    公主府中,除了長公子理哥兒,這十年間,公主替梁家添了兩個女兒。梁纓看到侄子侄女們,高興萬分。

    尤其是侄女們,女孩子稀罕,胥家一個都沒有。

    侄女們雖不像她期望的那樣,像太后外祖母和她們的表姨,倒也長得清麗可愛。

    長公主幽怨是看著雉娘,這些年,她是半點沒變,和從前一樣嬌美動人。自己日夜苦想著娶個胥府的姑娘,眼看著胥府的兒子一個接一個的生,半個姑娘也沒看到。她的兒媳婦,看來是沒指望了。

    倒是她自己,生了兩個姑娘,胥家兩妯娌稀罕姑娘的模樣,讓她有些得意。尤其是梁纓,拉著侄女的手就沒松開。但她得意的心情還沒能維持半個時辰,就慢慢變得復(fù)雜酸澀。她開始擔(dān)心自家姑娘被人盯上,看小姑子那緊拉著不放的模樣,搞不好就是替胥家二房養(yǎng)的。

    開席后,雉娘貴為閣老夫人,自是和長公主一席。梁纓則和其它的夫人們坐一桌。

    席散后,梁纓用怪怪的眼神打量著雉娘,雉娘嗔怪,“你如此看著我做什么?”

    “表姐,你知道方才我在席間聽到別人如何議論你嗎?”

    “能如何議論,無非是我命好之類的。”雉娘哼哼,滿不在乎地答著。那樣的話,京中說得人不少,早就傳進她的耳中。

    京中的夫人們私下都在說她,出身低,在嫁給閣老之前就是個鄉(xiāng)野之地出來的女子。嫁進胥家后,也沒有傳出什么賢惠有才情的話。就是命好,除了會生兒子,一無是處。

    “嘖嘖,表姐知道啊!要我說,他們那是嫉妒,嫉妒你會生兒子,你看鐘山伯家的那個兒媳婦,嫁進去十來年,別說是兒子,就是姑娘都沒見她生一個,她有本事,下個蛋出來看看。依我看,她和她那表姐有得一比,方才隔壁那桌就數(shù)她的聲音最大?!?/br>
    雉娘冷笑,鐘山伯的兒媳婦是原胡大學(xué)士的孫女,至于她的表姐,就是段家的方靜怡。

    要不是鐘山伯夫人帶她進來,她根本就參加不了長公主的宴會,還敢大放厥詞。不過看來也就這一回,鐘山伯的夫人是被她磨得沒辦法,才同意她來的。她進門十多年沒生一兒半女的,伯夫人早就不滿,還敢在長公主府里說閣老夫人的閑話,伯夫人已下定決心,再也不會帶她出門做客。

    至于她的表姐婆家段家,早就沒落,段寺丞一直被貶,直至奉禮郎。一個九品的小官,在京中不過是小門小戶。自前太子一死,胥府就把段鴻漸辭退,段鴻漸不恥從商,又拉不下面子去當(dāng)個坐堂夫子。只能游手好閑終日無所事事地混日子,不求上進。

    段家無義,從段鳳娘一事上就能看出,段家為人令人齒冷,尋常人家都不愿和他們相交。那方靜怡管著段家,常因著一些小事天天吵吵鬧鬧,哪里還有才女的樣子。胡家倒臺后,方家人失了依靠。五年前方老夫人去世,方大儒立下家規(guī)不許家中子孫再踏進京城一步。方靜怡就算再嫁也不可能嫁進大戶人家,索性將就著段家,自己生不出孩子,還要防著府里的妾室懷上庶子,日子過得頗為糟心。

    方靜怡曾想見她,被她婉拒。趙氏已死,段府和趙家再無瓜葛,她一個趙家的外嫁女,更不會和段家再扯上關(guān)系。

    她娘家那邊也一樣,趙書才因為段家把鳳娘除名一事,對段府早就心冷,怎么還可能當(dāng)姻親走動。

    段家在京中無所倚仗,等段大人歸老,段家會徹底淪為尋常百姓。

    雉娘隨意地瞥一眼不遠(yuǎn)處的夫人們,不知道她們在說些什么。似乎還有人裝做不經(jīng)意地看她,她嘴角微揚,“嘴長在她們身上,任她們說去吧。我就是會生兒子,我就是一無是處,可我有福氣,不僅有四子傍身,還得婆家看重,她們能耐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