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jié)
不過,她轉(zhuǎn)念一想就明白了步驚云的用意,他這不就是在替她這個名義上的步家大小姐立威么?連自己的親兒子都下得去手,也足可見這次聯(lián)姻對他來說是非常重要吧? 她朱紅的嘴唇幾不可察地扯了扯,露出些許嘲諷的含義,看了一眼那兩個盡職盡守的府兵,忽然揚聲喊了一嗓子:“步湛,被罰的滋味很不錯吧?” 門口距離步湛住的屋子很近,她知道那個小屁孩肯定能聽見。 果然話音還沒有落下,步湛就砰地一聲摔了門大步走了出來,罵道:“步生蓮,你還敢過來!難道你不知道本少爺這個樣子就是你害的嗎?現(xiàn)在你滿意了嗎?!” 見他怒氣沖沖的模樣墨卿染也不生氣,笑瞇瞇地抱胸站著,道:“你還有力氣罵人,看來一天沒吃也不會怎么樣嘛,是不是?回頭呀,我去讓父親多關(guān)你幾天,好好磨磨你這性子?!?/br> “你敢!”步湛一聽這話立刻就瞪起了眼睛,“你以為你是誰,不過就是一個廢物,你以為爹爹會聽你的嗎?你別得意,等本少爺出來,一定會叫你好看!你等著吧!” 墨卿染睨著他,毫不客氣地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頂:“就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子還想讓我好看?你也太天真了吧?” “你干什么!把手給本少爺拿開!”感受到自己頭上到處作亂的手,步湛小朋友炸毛地就要把她的手扒拉下去,怒火沖天地吼道,“信不信本少爺修理你,快撒手!……啊啊別揪我頭發(fā)!” 兩人一推一搡之間發(fā)生地太快,便是府兵也沒來得及阻止,等他們反應(yīng)過來走上前的時候,墨卿染已經(jīng)收了手,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的衣衫,好似剛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而步湛一手扒拉著自己的頭發(fā),又怒又似帶點復(fù)雜地看了一眼墨卿染,然后又輕嗤了一聲別開頭去,最后恨恨地瞪了一眼兩個府兵,哼了一聲就回頭往自己的屋子里走去。 他的另一只手還捂在胸口,覺得手心里在發(fā)燙。就在剛才推搡的時候他不是沒有注意到墨卿染塞過來的兩個饅頭,現(xiàn)在正在他的懷里躺著,雖然摸著又冷又硬,可他卻覺得心情有些復(fù)雜。 本來他以為她一定是來看他笑話的,在墨卿染說那些話的時候,他也是這么覺得的??稍谒佯z頭塞過來的時候……這個女人不是應(yīng)該盼著他餓死渴死嗎?怎么會這么好心半夜給他送吃的過來? 他忍不住從開著的窗戶里望了一眼已經(jīng)漸漸走遠的墨卿染,她的背影很單薄,被濃黑的夜色包圍著,可挺直的脊背卻讓人莫名有種安心的感覺。他復(fù)雜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把婢女全都打發(fā)出去,小心翼翼地從懷里拿出了那兩個饅頭,狠狠地咬了下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姐妹猜疑 自從給步湛小朋友送了饅頭去之后,她便再沒有去過。第二天傍晚時分傳來消息,步湛已經(jīng)被放了出來,正在飯廳里大吃大喝。 像他這樣從小錦衣玉食的少爺,光啃饅頭也肯定是委屈的,所以聽到他一出來就是去吃飯,她也并不驚訝。 相比她的淡定,她的婢女倒是很緊張,因為自家的大小姐半夜里去東苑找茬的事已經(jīng)鬧得整個步府都知道了,現(xiàn)在步湛出來了,她們自然是擔心那個囂張的小少爺會來找步生蓮的麻煩。 至于到底是擔心步生蓮還是擔心自己被波及,就不得而知了。 但,令府中不少想看好戲的人沒有想到的是,這已經(jīng)好幾天過去了,步湛卻完全沒有想去找步生蓮麻煩的意思,甚至平日里也沒有再刻意刁難她,盡管還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位步少爺能有這個態(tài)度已經(jīng)是莫大的改變了。 難道是怕了步生蓮? 府中不少人這么猜測,但見到小魔王步湛之后,立刻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相比之下,大家還是更愿意相信是家主給步少爺下了死命令,才不準許他去找步生蓮的麻煩。 期待的好戲沒有上演,相反,府里迎來了步芙蓉的歸來。 步芙蓉是在聽說步生蓮病好之后立刻便從丹宗趕了回來,只是路上耽誤了幾天的時間,所以錯過了步湛小少爺和她的交鋒。 作為步府唯一在丹宗的弟子,她自然是很受人尊敬的,步驚云似乎也顯得很高興,特意吩咐廚房準備了一大桌子晚宴說要好好替她接風(fēng)。 墨卿染足不出戶地窩在榻上看書,自然也接到了步芙蓉歸來的消息,心里不由得對這位被步湛推崇的小姐有些好奇,可沒料到,這才剛剛想著,就有婢女來稟告,說二小姐來了。 在心里嘆了口氣,她起身把書放下,伸手捋平衣袍上的褶皺,便見到門外一名裊裊娜娜的女子走了過來,雙眉遠黛,眼若秋水,唇不點而朱,確實是個不可多見的美人。 “聽說大jiejie身子無恙了,蓉兒可真是要恭喜jiejie?!辈杰饺販販赝裢竦匦χ呱蟻砭陀H昵地挽住了墨卿染的胳膊,“與jiejie一別好久,便是在丹宗,蓉兒也總是惦念著jiejie呢?!?/br> 墨卿染瞥了一眼被挽住的胳膊,不動聲色地將它解救出來,臉上掛上身為長姐的和善笑容,道:“meimei在丹宗可好?這些日子不見,meimei氣色好了不少?!?/br> “是嗎?”步芙蓉很高興,有些嬌羞地摸了摸自己的臉,“jiejie定然是說笑,在丹宗整日都忙于修煉,都沒有時間好好打理自己,恐怕是又丑了吧?” “怎么會呢?”墨卿染伸手拿開她的手,認真道,“meimei生得極好,是jiejie遠比不上的,可勿要在妄自菲薄了?!?/br> 步芙蓉本來就是謙虛兩句,聽她這樣講便也就抿唇笑著,道:“聽聞jiejie過兩天便要和meimei去丹宗,不知是不是jiejie覺醒了精神力呢?” 聽說自己那個常年在床上養(yǎng)病的jiejie要進丹宗,步芙蓉是十分震驚的,怎么也想不出她能進丹宗的理由,于是便急匆匆地趕了回來,就是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覺醒了精神力可以煉丹了,要不然父親怎么會突然安排她去丹宗呢? 她本來身份就不及步生蓮,好不容易能在煉丹術(shù)上高人一等,怎么會允許這唯一的長處也被超越? 就在她緊張地等待墨卿染的回答的時候,就聽見她慢慢悠悠的聲音傳來,似乎帶了點疑惑:“精神力是什么?” 步芙蓉一噎,轉(zhuǎn)頭看向墨卿染,見她一臉認真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謊,頓時便微微皺了皺眉,心里的疑惑頓生。 事實上,墨卿染只道自己不能修煉,便沒有去看關(guān)于修行的書,所以精神力什么的,她還真的是不知道。 “精神力是什么?”見步芙蓉開始發(fā)起呆來,墨卿染只好又問了一遍,才見她清醒過來,答道:“精神力就是能控制事物的能力。” 步芙蓉覺得好笑,自己的這個jiejie還是那副樣子,半點修煉的事情也不懂,甚至連人人都知道的精神力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威脅到她的地位?至于去丹宗,也不可能是因為她會煉丹,恐怕還是因為那樁婚約的事吧? 想到婚約,她的臉頓時就又沉了下來。她真是不懂,為什么她這么廢物,這種好事還能落到她的頭上,甚至還破了丹宗招生的規(guī)矩,而她步芙蓉又努力又優(yōu)秀,那個人卻還是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墨卿染見她的表情不斷地變化,再聯(lián)想到步湛說的那些話,大抵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事實上她自己也很無奈,她對那個什么丹宗少公子一點想法都沒有,更沒有要搶她心上人的意思,如果他們雙方有意,她還是很愿意成全他們的,只是步驚云那里,恐怕還真不會如她的愿。 兩姐妹各有心思,也再沒有了說下去的心思,步芙蓉又隨便說了幾句,便起身告了辭。 步芙蓉走了沒多久,就有婢女捧著新做的衣裳走了進來,服侍墨卿染梳洗裝扮,待到天剛剛黑,前廳就來了人在門口候著,來接大小姐去前廳赴宴。 墨卿染看著銅鏡里夸張的紅唇和滿頭的珠釵,幾不可察地抽了抽嘴角,自己伸手拆下了幾支,又把臉上的胭脂擦去,換了個素雅的妝容,才帶著婢女往門外走去。 從聽風(fēng)閣到前廳還有不近的一段距離,早就有小轎在一旁等候,見到墨卿染出來,便立刻有仆從掀起了轎簾,攙扶著她進了轎子。 小轎一路搖搖晃晃地往前廳行去,就在墨卿染被晃得快要睡著的時候,轎子終于停了下來,簾子被掀開,燈光照了進來,刺得她忍不住微微瞇了瞇眼。 前廳燈火通明,兩排婢女在門口恭敬地站著,氣派十足。 “大小姐,您來了?!币粋€管家模樣的人走上前來,對著墨卿染微微躬身,做了個請的手勢道,“您這邊走?!?/br> 繞過了一道屏風(fēng),兩邊的富貴竹也被明亮的燈光照得閃耀起來,上好的黃檀木制成的圓桌上,滿滿一桌子的菜正冒著香氣,誘得人食指大動。 “來了。”低沉的男聲響起,墨卿染這才從滿桌子的食物上移開了視線,看向說話的人,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大家都已經(jīng)到場,便是步驚云也已經(jīng)落座,正在等她一個。 她頓時便不好意思的低了低頭,對步驚云道:“對不起父親,我來遲了?!?/br> “無妨,坐吧?!辈襟@云指了指身側(cè)的位置,“今天是給蓉兒的接風(fēng)宴,大家都無需太拘謹。” 墨卿染依言坐了,從眼角的余光打量那些坐在桌前的人。 右手邊是步驚云,而步驚云的右手邊則是一位明艷的女人,是步家現(xiàn)在的主母王夫人,膝下無子,步湛便正是過繼在她的名下?lián)狃B(yǎng)。而另一名溫婉可人的女人便是宋夫人,也就是步芙蓉的生母,現(xiàn)在被扶作平妻,由于生了個好女兒身份也水漲船高。 步生蓮和步湛的親生母親,也就是步驚云的原配早亡,步家嫡氏一族人丁稀少,剩下的便是旁支了。 而這次墨卿染還看見了一個熟人,步賢一如既往地冷著一張臉坐在一側(cè),身邊是他的妻子夏氏。步賢還有個兒子在云塵派,倒是沒有回來。 墨卿染一個個看過去,隨即又毫無興致地低下了頭,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那幾盤子菜上。 不得不說,步家不愧是五大世家之一,便是廚子也是頂尖的,在步府住的這幾天,她的胃都快被養(yǎng)叼了,尋常的菜只覺得寡淡無味。 而如今滿滿一桌子菜就在她的面前,誘人的香味撲鼻,她怎么可能不心動? 自從她進來之后步芙蓉就一直在注意著她。墨卿染今日換了素淡的裝扮,很是養(yǎng)眼,單論容貌她并不在步芙蓉之下,只是常年生病終日以病容見人?,F(xiàn)在她好了,臉上也有了紅潤之色,配上這一身打扮,幾乎要把她這個主角都比了下去。 但見她一心都撲在吃的上,步芙蓉又不禁覺得很無言?;叵肫鹣挛绮秸扛嬖V她步生蓮給他送饅頭一事,她只覺得自己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大姐了,有時覺得她無知軟弱,不堪一擊,根本就不配讓她上心,可有時又覺得她似乎沒有這么簡單。 步芙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再反觀墨卿染,面前的盤子幾乎都空了下去,便是步驚云也頻頻看了她好幾眼,大概是對她的食量感到很吃驚。 墨卿染知道不少人都在看她,也不甚在意,大大方方地任由他們打量,尤其是那幾個夫人,有知道內(nèi)情的,便更是對她懷了一份謹慎,至于宋夫人,心里記掛著那個婚約,便更加對她充滿了敵意。 一頓飯各懷鬼胎地吃完了,唯有墨卿染滿足地摸了摸吃撐的肚子,狀似乖巧地聽步驚云夸贊步芙蓉并順便安排她去丹宗的事宜。心下暗嘆一句,距離啟程丹宗,也就只有短短的幾天時間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你大爺?shù)?/br> 空中飄著小雨,有淡淡的水氣的味道夾雜著別的什么隨著風(fēng)飄過來,腳下是微微潤濕的青石板,上面有一層薄薄的鞋底帶來的泥土,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形成濡濕的狀態(tài),擠在石縫里長出來的青苔和小草邊上,清新得很。 然而此刻,從步家大宅的偏門處,一輛低調(diào)的馬車緩緩駛了出來,原本并不引人注目,可若是有人仔細看去,便能夠發(fā)現(xiàn),那拉車的馬兒渾身漆黑沒有一根雜毛,而車身也是上好的金絲楠木制成,刀槍不入,披著流云軟帳,角上還掛著金色的流蘇。 墨卿染坐在馬車里,隨行的還有她的貼身婢女秋葉,看起來是個穩(wěn)重的,不過想想也知道,她定然是步驚云派來監(jiān)視她的,于是墨卿染立刻便喪了氣去。 一主一仆一路上默默無言,所幸步驚云雖然知道她這個步家大小姐是假的,可到底不曾虧待過她,馬車雖不大,可里面的東西倒是一應(yīng)俱全,就連榻上都鋪了一層厚厚的狐裘,又軟又暖和,再加上馬車一路顛簸,才不過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墨卿染就已經(jīng)昏昏欲睡,一顆腦袋像小雞吃米一樣不時地點著,最后索性整個人都趴到了榻上去。 秋葉也知道這個大小姐不喜自己,見她睡著了也沒有打擾她,把整個塌都讓給了她,自己坐到了比較遠的那一端,默默地靠在馬車壁上開始冥想。 只是,這樣的平靜沒有持續(xù)多久,忽然一聲利箭劃破空氣的嗡鳴聲響起,墨卿染立刻就聽見馬車外的侍從高喊了一句:“保護小姐!” 也正是這一聲大喊,把她徹底從睡夢中驚了起來,睜眼就看到坐在一旁的秋葉,不知道什么時候也握住了劍,神色凝重地注意著外面的動靜。 刀劍相交的聲音不斷地從外面?zhèn)鱽?,甚至還夾雜著幾聲慘叫,隱隱有血腥氣傳來,墨卿染就算再不管事也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面色難看地看向秋葉,問道:“他們想殺我?” 要說外面那些清一色黑衣打扮得像殺手一樣的人不是沖著她來的她還真不信,可她從村里到步府不過才幾日,根本就不可能有與人結(jié)仇的機會,要說原主,一個病秧子更加不可能有什么仇人,那這些人到底是為什么要對她下手? 秋葉瞥了她一眼,沉聲道:“是?!?/br> 墨卿染咬牙:“我是說,他們?yōu)槭裁匆獨⑽?!?/br> 秋葉道:“他們不想讓小姐嫁給易少爺?!?/br> “易少爺?”墨卿染微微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就明白了她口中的這個易少爺是誰,當日她在步湛小朋友的嘴里似乎也聽到過這個名字,“你知道他們是誰派來的?” 既然和那個男人有關(guān)系,那么這回派人來殺她的多半就是女人了。 異性相吸同性相斥,墨卿染深以為然。只不過,那個女人又會是誰? 難道是步芙蓉?墨卿染第一個就想到了她,不過又立刻搖了搖頭,步芙蓉是個小心謹慎的人,在沒有確定她對她有威脅之前,她不會這么莽撞地下手,否則到時候查出來,對她完全沒有好處。 那又究竟會是誰? 墨卿染把視線投向了秋葉,卻見她也搖了搖頭,道:“那些是血煞樓的殺手,至于到底是誰買殺手對付你,我也不知道?!?/br> 墨卿染皺眉:“那你們抓個殺手嚴刑逼供一下不就知道了?” 秋葉看了她一眼,搖頭:“血煞樓不會出賣買主的信息?!?/br> 墨卿染更加怒:“那你的意思是沒有辦法咯?現(xiàn)在人家都殺到了家門口,我們連他們是誰都不知道,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難道要我整天擔驚受怕不成?說不定哪天不留神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現(xiàn)在她才知道步驚云的那個條件還真是不簡單,哪里是什么錢財珠寶就能彌補的?命都要沒有了,還要那些錢干什么? 她現(xiàn)在后悔說退出不干還來不來得及? 秋葉嘆了口氣,正要說話,忽然眼神一凜,猛地朝墨卿染撲了過去:“小心!” 還沒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墨卿染就覺得身上一重,整個人被這巨大的沖力一撞,屁股在榻上硬生生地移出去了一尺的距離,磨得生疼。最過分的還是胸口,不知道秋葉是不是把一條胳膊擱到了身前,幾乎要把她的胸口都壓得凹陷下去,簡直要一口老血噴出來! “喂,你……”墨卿染呼吸艱難地使勁伸出手去推她,推了幾下都沒推動,卻聽見身上的秋葉發(fā)出了低低的痛呼聲。 她低頭一看,只見自己伸出去推她的手上血紅一片,黏黏稠稠的分明是鮮血! “你受傷了?”墨卿染瞪眼,“喂你還好吧?” 畢竟她也算是個會武功的,要是就這么死了,憑著外面那些個廢物恐怕都沒法將她平安地送到丹宗! 是不是應(yīng)該提前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