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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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微乘著馬車先到了島上,沒有等待進(jìn)宮遲遲未回的慕徑偲。她按捺不住好奇,想要進(jìn)芳菲樓一探究竟。以前,她曾不止一次企圖混進(jìn)盛宴,一次也未能得逞。 春日融融,和風(fēng)習(xí)習(xí)。島上的景色與往常一樣繽紛多彩,令人頻頻駐步觀賞。 雖然距開宴還有兩個(gè)時(shí)辰,有很多人已經(jīng)早早的到來,每個(gè)人都錦衣華服,出身高貴,氣質(zhì)不凡。 阮清微身著一襲粉藍(lán)裙裳,黑發(fā)簡單的束起,清秀的臉頰未施胭脂,有一股自然而然的靈性,與萬千春光交相輝映。 她漫無目的的閑逛,有個(gè)侍女遠(yuǎn)遠(yuǎn)的跟在她后面。 走到一棵古梧桐樹下時(shí),忽見一只小鳥匍匐在地掙扎著拍動(dòng)翅膀,它很瘦小,發(fā)出低弱的鳥鳴,膽怯的想要躲閃,在極為艱難的挪移。 阮清微抬首瞧了瞧,在高高的樹桿上有一個(gè)鳥巢,想必它是不小心從鳥巢上掉落的。當(dāng)她的目光再回到小鳥的身上時(shí),余光暼到有一雙靴子正在向小鳥靠近,那是做工極為精致的繡花靴,眼看靴子將要踩在小鳥,她趕緊呼道:“當(dāng)心。” 抬起的繡花靴一頓,又落回原處。 “你嚇到我了。”一個(gè)好聽的少女聲響起。 阮清微聞聲看去,繡花靴的主人是個(gè)溫婉端莊的少女,面容恬靜,生得極美。少女的身后跟著兩個(gè)丫鬟。 那少女靜靜地看著她,眼波溫柔的流轉(zhuǎn),帶著考究的意味。 阮清微滿臉抱歉的神色,指了指地上的小鳥,笑道:“我替它謝謝你的沒有誤踩之恩?!?/br> 少女眼簾一垂,瞧了眼離她一步之遙的小鳥,笑容柔美的道:“你可真是好心腸?!?/br> 阮清微若無其事,覺得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她剛要上前去撿起小鳥,卻見少女神色如常的向前邁了一步,靴底實(shí)實(shí)在在的落在小鳥的身上,小鳥來不及發(fā)出最后的嘶鳴就變成了一灘血rou。 阮清微怔了怔,眉心皺起,驚愕的望向那個(gè)笑容依舊柔美的少女,她一臉的純真無害。 少女平靜的繼續(xù)向前走,絲毫沒有遲疑,踩死一只活生生的小鳥就像是踩在塵埃上一樣尋常。少女在阮清微的面前站定,目光溫軟,聲音輕柔而平靜的道:“我是林程璧,你呢?” 林程璧! 父親是刑部尚書,伯父是右都御史,姨母是柳貴妃,舅父是柳丞相。 “原來是林大小姐,久聞大名。”阮清微的唇角噙著一抹寒意,背著手,上上下下的打量她,若非是親眼所見,真是不敢想象,她的表面有多么的溫柔美麗,她在殺害一條生命時(shí),就有多么的冷漠無情。 林程璧很享受別人的打量,她的容貌、身姿、氣質(zhì),每一處都經(jīng)得住細(xì)細(xì)的打量。 阮清微慢慢的踱著,繞到林程璧的背后時(shí),忽然揪住她散在肩上的長發(fā),不知不重的一拽。 “啊……”林程璧措不及防的痛呼出聲。 阮清微揪住她的頭發(fā),面無表情的把她往旁邊拉著。 太過疼痛,林程璧只得隨著那股牽引的力量走,她一手護(hù)住頭皮,一邊惶恐的質(zhì)問:“你要干什么?” 林大小姐的丫鬟撲過去,想要去解救自家大小姐。 不等丫鬟們靠近,阮清微用力的一甩,把林程璧扔進(jìn)了水池里,撲騰一聲濺起大大的水花。 “我能干什么呢,”阮清微面上帶著甜美的笑,俯視著在水里掙扎的美人,聲音輕柔的道:“你身上不祥的濁氣太多,該洗一洗?!?/br> 水并不深,林程璧驚慌失措的勉強(qiáng)站穩(wěn),整個(gè)人濕淋淋的,臉上盡是森然的兇狠,與剛才的柔美判若兩人。 “放輕松,淡定,”阮清微教她做了一個(gè)深吸口氣的動(dòng)作,“可不要讓別人看到你現(xiàn)在猙獰兇惡丑陋的面容,那會毀了你多年以來精心修飾的溫婉端莊柔美無害。” “你是什么人?”林程璧不得不再次正視她,她似朝露,似初雪,洋溢著晶瑩剔透的清新。 阮清微輕撩了撩耳邊的發(fā),笑吟吟的道:“不高興告訴你。” 林程璧咬牙道:“你竟會為了一只小鳥得罪于我!” “下場會很慘嗎?”阮清微挑眉,“你會想要踩死我?” 林程璧眸色一厲,命道:“把她拿下!” 阮清微對著來勢洶洶的丫鬟做了一個(gè)‘且慢’的動(dòng)作,從容說道:“在下令之前,你不妨冷靜的想一想,拿下我之后呢?我大呼大叫,引來眾人觀看你濕衣裹體狼狽的……性感的模樣?嘖嘖嘖,你好像還尚未婚配?”她得不償失的聳聳肩,“那會有損你的體面,使你難堪。” 林程璧緊攥著手,以往都是她心平氣和的對別人這樣說話,欣賞著別人怒極而無可奈何的樣子,她難以置信被人這樣對待,有一種屈辱感油然而生。她猛得撲過去,伸手去抓阮清微的腿,要將其拖下水。 阮清微輕松的閃了開去,故意露出驚訝的表情道:“連這種極不優(yōu)雅的舉動(dòng),你也能做得出來?” 林程璧的血液在沸騰著,憤怒占據(jù)了她全身的神經(jīng),有一種能把一切撕碎的狂暴力量。僅是片刻,她撫了撫額頭上沾濕的發(fā),深知越是生氣便越能讓敵人興奮,她無數(shù)次的體會過那種興奮。慢慢的,笑意攀爬上了她的眉角眼梢,用她慣用的柔軟語氣,道:“我告訴了你我是誰,你卻不告訴我你是誰,是否顯得很沒有禮貌?” 阮清微挑了挑眉,“對一個(gè)像你這樣的人保持禮貌,是多么令人不恥的事?!?/br> 林程璧極力保持平靜的神情中,還是隱現(xiàn)些許慍態(tài)。 阮清微懶得再與她糾纏,背著手轉(zhuǎn)身就走,走出幾步,忽的回首道:“來日方長,你犯不著現(xiàn)在一定要報(bào)復(fù),是不是?我覺得呢,‘報(bào)復(fù)’這種事,急不得。” 林程璧冷道:“我不急。” “很好?!比钋逦街弊叩轿嗤湎?,隨手捧起小鳥的尸骨,尋了一處花圃,將小鳥埋葬了。 在湖邊將手洗凈后,她打算去往宴席處,慕徑偲應(yīng)該到了。 穿過杏樹林時(shí),阮清微忽然發(fā)現(xiàn)了魏晏,他正在跟一個(gè)身姿曼妙的女子在樹下攀談,聊得似乎很投入。她悄悄的靠過去,好奇的一看,原來是芳菲樓的雨櫻。 雨櫻的容貌艷麗,琴藝和舞藝俱絕,唯有在芳菲樓大設(shè)宴席時(shí)才會獻(xiàn)藝,盛會都是在她的琴聲中開宴,她是芳菲樓的頭牌伶人。 有一次,阮清微到芳菲島上玩,幸運(yùn)的遇到了雨櫻在彈琴,她聽得如癡如醉,一曲早已終了,她還沉醉其中,原以為會被取笑,不曾想,雨櫻很友好,又為她彈上了幾曲。 芳菲樓的人,都像芳菲樓的老板一樣平易近人。 魏晏竟然跟雨櫻認(rèn)識了?阮清微欣喜的笑著,她剛要向他們走過去,就看到有一個(gè)人已經(jīng)沖到了他們的面前,他們都沒有察覺。 一聲清脆的鞭打,雨櫻的后背赫然被抽了一鞭打倒在地,隨及響起氣沖沖的質(zhì)問:“你個(gè)賤人,有什么資格勾引魏晏?!” 是亦心公主。 亦心公主緊握著軟鞭,兩只眼睛里燃起了火。 阮清微倒吸了口涼氣,被剛才突如其來的一幕驚住了。 “亦心公主!”魏晏上前一步擋住她,滿臉的憤意。 嬌貴的亦心公主狠狠的瞪著魏晏,冷道:“好,你護(hù)著她,你越是護(hù)著她,我就越要打她?!?/br> 魏晏威聲道:“她不過是跟我閑聊,何罪之有?” 喧鬧聲頓時(shí)引起了注目,陸續(xù)有人靠近圍觀。 “你是在替她說情?”亦心公主揚(yáng)了揚(yáng)手里的鞭子,“你接著說啊,你再多說一個(gè)字,我就多打她一鞭?!?/br> 魏晏露出不可理喻的神情,沉聲道:“您是在仗勢欺人?!?/br> “是啊,我就是仗勢欺人,我就是不可理喻,我就是嬌蠻任性,你惹我生氣,我也不會讓你高興。”亦心公主轉(zhuǎn)眼瞪著雨櫻,喝道:“魏晏大將軍為你爭取了七鞭,跪過來,立刻?!?/br> 雨櫻在瑟瑟發(fā)抖,她背上的傷流血了,疼得她直冒冷汗。在許多雙復(fù)雜目光的注視下,雨櫻顫巍巍跪了下去。魏晏想要阻止,雨櫻閃開了他,很卑微的跪行到了亦心公主的腳邊。 亦心公主揮手就是一鞭打了下去,打得眾人不忍直視,雨櫻一聲不吭,身子被打歪,她又跪得筆直,儼然在等著接受余下的六鞭。 越來越多的人在圍觀,還有人正從四面八方趕來。 魏晏很凝重的站著,整個(gè)人充斥著肅殺之氣,臉上籠著一層冰霜,他絕對不能再讓雨櫻因他挨打。 阮清微揉了揉太陽xue,魏晏的耿直只會讓后果更糟糕,她飛快的奔過去,搶在了魏晏行動(dòng)之前大聲說道:“亦心公主好鞭法呀?!?/br> 眾人的視線不約而同的望過去,奇怪這個(gè)敢在此時(shí)出聲的少女。 亦心公主停下手,生氣的看過去,“是你!” “亦心公主的記性真好?!比钋逦⑿χ?,看向她手中沾著血的鞭子,一邊挪動(dòng)腳步一邊說道:“喲,您用的還是原來的鞭子?怎么,難道是傳聞?dòng)姓`,不應(yīng)該呀,可是有很多人那樣說呢?!?/br> 亦心公主道:“傳聞不假,但那條鞭子在一個(gè)月前被偷了?!?/br> “啊,當(dāng)真?”阮清微繼續(xù)挪動(dòng)腳步,吸引著亦心公主的視線,直至她使亦心公主不由自主的跟著她轉(zhuǎn)了一個(gè)圈。她迅速的暼了一眼亦心公主背后的魏晏,示意他趕緊帶著雨櫻離開,她嘴里慢條斯理的說道:“亦心公主去到芳菲樓的頂層看過?說不定,是肖老板不舍得割愛呢?!?/br> 魏晏知道阮清微冒著性命之憂在幫他,他斷然不能丟下她而離開。 亦心公主撇了撇嘴,“你不信本公主得到的是實(shí)情?” “不是特別容易讓人相信呢,簡直是一點(diǎn)也不能相信,”阮清微見魏晏不動(dòng),她便要把亦心公主引開,“那條鞭子肯定是在芳菲樓的頂層,在那神秘的頂層中,不知道還藏有多少不為人知的寶貝呢?!?/br> 亦心公主詫異的問:“你是如何得知的?” “依表妹看,她是好心在幫人解圍,想要替人受剩余的幾鞭?!睖厝岬穆曇粝鹊剑崦赖牧殖惕掉嫒欢?,她笑意溫軟的俯在亦心公主的耳畔,道:“表姐,您何不成人之美?” 阮清微輕皺了皺眉,林程璧已換了一身衣裳,長發(fā)還未干。 亦心公主最討厭有人為她想打的人解圍,不禁握了握手中的鞭子。 林程璧笑道:“不過,成人之美前,還是要問問她是誰,以免她身份更為卑賤,臟了表姐的手?!?/br> 亦心公主突然也想知道她是誰,便喝問:“你是誰?” “她是阮清微?!比巳和猓粋€(gè)清雅的聲音響起。 眾人遁聲看去,是太子殿下慕徑偲。他優(yōu)雅閑適,信步走進(jìn)人群中,一瞬間,萬籟俱寂,就像是寂夜的月光漫不經(jīng)心的流淌進(jìn)森林里。 他走向阮清微,站在了她的前面,平和的說道:“阮清微是太子府的管家,是我不可或缺之人,被我視為掌中寶,待她怎樣便就是加倍的待我怎樣。” 眾人震驚。 阮清微也是心中一驚。 慕徑偲旁若無人的凝視著阮清微,道:“我們走?!?/br> 看到芳菲樓的肖老板趕來了,阮清微放心的道:“好。” 走出了人群,阮清微咬了咬唇,有些猶豫的道:“我……” “嗯?” “你為何當(dāng)眾那樣說?” “實(shí)話實(shí)說而已?!?/br> 阮清微的眼睛里泛起漣漪,她曾無比的習(xí)慣自己的不自量力,遇到不平之事不善之人總覺得要做些什么,可如今,她有些不安,生怕連累到他,“我不自量力的毛病時(shí)常發(fā)作,你最好給我立章法?!?/br> 慕徑偲抿嘴一笑,道:“你隨便即可。” “隨便?” “做你想做的事,說你想說的話?!?/br> 阮清微挑眉,道:“你就不擔(dān)心我惹到麻煩,引來禍端?” 慕徑偲道:“你惹到的麻煩我來撐,引來的禍端我來扛?!?/br> 阮清微心中劇烈的顫動(dòng)。 “你以前活得悠閑自在,我豈能因?yàn)槟愀以谝黄鹆耍妥屇闶艿绞`?!蹦綇絺频溃骸澳隳胩?,凡事都有我在?!?/br> 阮清微咬了下唇,哼道:“萬一你撐不了扛不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