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這語氣聽著怎么有點怪?阿濃一愣,片刻才道:“一路順風。” 她態(tài)度平靜,半點都不關(guān)心他去哪兒,要去做什么,秦時心中暗嘆,笑容卻未變:“那這幾日,阿臨和我娘,就要辛苦你幫忙照看了?!?/br> 這個是應該的,少女點點頭:“我會的?!?/br> 秦時摸了摸下巴上濃密的胡子,有點舍不得:“那我走了?” “嗯?!弊邌h,磨蹭什么?阿濃不解地看著他。 秦時想笑又想嘆氣。 “哥!”秦臨這時頂著亂糟糟的頭發(fā)從屋里沖了出來,“要早,早點回來!” 他睡眼惺忪,衣衫凌亂,顯然是剛起床,秦時替他整好衣裳,又捏捏他的臉,笑了:“知道了,你在家中好好照顧娘親,哥哥回來給你帶好吃的,嗯?” 秦臨叫冷風一吹,已經(jīng)徹底清醒了,聞言抬頭朝看了看阿濃,墨玉般漂亮的眼睛彎了起來:“也,也要給,給濃jiejie帶?!?/br> 阿濃心中一軟,眼底浮現(xiàn)些許笑意,剛要說話,便見不遠處白羽搖著羽扇走了過來:“光記著你阿濃jiejie,沒有師傅我的份兒?” 師傅不能不尊重,秦臨想了想,擰著小小的眉頭很是rou疼地答道:“我,我分你一點?!?/br> “分我一點……”白羽無語地看著他,“就不能讓你哥多給我買一份?” 秦臨眨眨清澈的大眼,有些不好意思卻又很堅決地搖了搖頭:“我,我分師傅,一起吃?!?/br> 哥哥賺錢很辛苦的,不能亂花。 白羽哪里會不知道他的想法,頓時忍不住笑罵道:“小沒良心的,白疼你了!你哥又不缺這點錢,用得著替他守得這么緊嗎?” 阿濃也有些忍俊不禁,在這里住了那么多天,她已經(jīng)知道秦家的情況并沒有她想象的那么拮據(jù),至少吃飽穿暖是沒有什么問題的。只是秦臨生性節(jié)儉又十分挑食,所以才瞧著一副營養(yǎng)不良小可憐的樣子。想著他衣服穿破卻不肯換上新的,非要叫秦母給縫好繼續(xù)穿的樣子,少女眼中笑意更深,這也實在是太賢惠太會持家了些。 “哥,哥哥還得娶,娶媳婦呢?!鼻嘏R飛快地看了阿濃一眼,偷偷一笑,而后小大人一般說道。 “可不是!”秦時頓時大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片刻才又道,“一會兒娘親醒來知道該怎么說吧?” 每回秦時出門秦母都會哭,所以大家都沒有告訴她秦時今日要出門的事情,這會兒老太太還在睡呢。 “知,知道?!焙迥赣H的事兒秦臨已經(jīng)做了很多遍,早就熟練了。 “行,那我走了?!鼻貢r說著又看了阿濃兩眼,這才轉(zhuǎn)身出了門。 *** 秦時下山之后先去連家看望了連飛的家人。 “連飛是我的兄弟,他的仇,我一定替他報?!睕]有說多余的話,青年輕而有力地許下承諾,這便在連飛家人感激帶淚的目光中離開往余家去了。 余村長名叫余海,年約四十,生的又黑又壯,比兒子余東還要魁梧幾分。他生得粗獷,右臉帶疤,乍看之下十分駭人,不過早年因意外失了一條腿,如今只能倚靠木輪椅而行,倒也不如從前那么叫人害怕了。 見到秦時,這此刻臉色有些憔悴的中年漢子微微一頓,半晌才道:“你來了,進來坐?!?/br> 秦時長腿一邁走到他身邊,卻沒有坐下,只笑道:“不了,急著出發(fā)呢,走之前來看看余叔,順便……昨天的事情,不知道余叔想的怎么樣了?” 余海沉默,半晌才捏拳道:“他們終究和我有著多年的生死交情,大義劉山還曾舍身救過老子的命,我……” 秦時沒有說話,余海也沒有再說下去。 他自己也知道,再多的恩情也經(jīng)不住他們越長越瘋的野心和一次又一次的背叛。 沉默片刻之后,中年漢子終是抬頭看向了眼前這近幾年來氣勢越發(fā)凌厲,幾乎已經(jīng)令人不敢直面其鋒芒的青年,閉著眼睛咬著牙將那句話說了出來,“看在過往情分上,留他們一個全尸,放過他們的家人吧?!?/br> “好?!庇嗪4巳俗钍侵亓x,秦時并不意外他會作此要求。目光掠過他空蕩蕩的右褲腿,青年頓了一下,又道,“我有法子服眾,不會因此事寒了村里其他老人的心,余叔不必擔憂?!?/br> 余海一愣,神色稍緩,半晌才抬手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帶著幾分欣慰道:“我沒有看錯人。” 眼前這青年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為了護住母親和弟弟求著給人賣命的可憐孩子了,如今的他高高在上,權(quán)掌一方,早已不用再看他們這些糟老頭子的臉色,可他卻依然還記著舊日恩情,對自己處處禮讓,多有敬重…… 夠了。 不枉他當年不顧眾人反對一力扶他上位。 余海心中安慰,神色便好了不少:“你去吧,幫我把萬宇非的人頭帶回來,老子要用它祭阿飛在天之靈!至于大義幾人……” “馬上就要過年了,幾位長老都已經(jīng)放下手頭的事物往村里趕了?!鼻貢r語氣淡淡的,卻叫人打從心底發(fā)寒,“過幾日我回來,他們也就差不多到齊了,到時吃完年夜飯,我們大家再坐下來好好算算賬。” 不過一個晚上,他竟就將那幾人的行蹤全部打探清楚了?余海心中一驚,半晌才反應過來這青年怕是早就已經(jīng)對王大義等人起了殺心,一直沒下手,不過是顧念自己的感受罷了。 一時他心中復雜又欣慰,半晌才擺了擺手,長嘆一口氣道:“去吧?!?/br> ☆、第16章 第16章 轉(zhuǎn)眼秦時已經(jīng)出門快三天了。 他不在,余嫣然這些天也沒功夫上山和白羽互懟,秦家頓時安靜了下來,不復前些天熱鬧喧嘩。 阿濃喜靜,按理來說應該覺得歡喜,可不知為何,看著無精打采倚在門口曬太陽的白羽和秦臨,她竟也感到了一絲莫名的冷清。 尋常這個時候,秦時已經(jīng)開始做午飯了,余嫣然也應該在院子里四處追著喜歡去廚房偷吃的白羽打鬧,秦臨會拉著她去廚房給秦時幫忙打下手,而秦母通常還在屋里休息…… 明明也是很平淡的生活,明明只是少了兩個人,可為什么整個家里的氣氛都不對了呢? 阿濃有些不明白。 正想著,外頭師徒倆說話了。 “哎呀又到飯點了,走走,小阿臨,咱們下面去?!?/br> “今,今天還吃面,面條?” “是……哎我說,你這個嫌棄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已,已經(jīng)連著吃,吃了兩天了……” 阿濃聽到這忍不住眼皮微抽點了一下頭,連著吃了兩天的面,她也快吐了。又想到前些天秦時做的飯菜,少女暗暗嘆了口氣,那會兒還覺得他做的菜味道一般,此刻想來簡直是人間美味。 “有的吃就不錯了,誰叫你師傅我只會煮面?何況原來你哥不在家的時候,咱都是這么過來的,你不早就習慣了嗎?” 他習慣了,可是濃jiejie不一定習慣啊,秦臨糾結(jié)地擰著小眉頭望著他師傅,想了半晌才道:“要,要不,咱們今天做,做大餅吃?” 雖然并不太好吃,可好歹能換換口味不是? 到底是自己看著長大的,白羽稍一轉(zhuǎn)念便明白了他的心思,不由低笑了一聲道:“小機靈鬼,聽你的便是,省得到時人走了你怪上師傅我。” 濃jiejie才不會走,他不會讓她走的。 秦臨彎眼一笑,轉(zhuǎn)頭朝阿濃跑來:“咱們中午吃,吃大餅,行嗎?” 阿濃沒聽到白羽最后說的那句話,見男孩笑得可愛,便也回了他一個淺淺的笑容:“嗯,大餅好吃嗎?” “好,好吃的?!彼麜蛶煾狄黄鸢扬炞幼龅暮贸砸恍┑模?/br> 阿濃笑了一下,剛要說什么,院子最東邊秦母的房間里突然響起一聲凄厲的尖叫:“不——” “娘!”秦臨第一個反應過來,拔腿就如小炮彈一往那屋沖去。 不遠處白羽也眉頭一皺,飛快地跟上了。 秦母自那回發(fā)病之后一直都好好的,怎么今兒又突然發(fā)作了呢?聽著那屋里傳來的尖利哭叫聲,阿濃有些心驚,也是快快起了身往那兒走去。 除去那個令人不自在的稱呼之外,秦母這些日子對她很好,她自然不能在這時冷眼旁觀。可誰料她正要進門的時候,白羽卻似有顧忌一般很客氣地將她請了出來,說是秦母此刻情緒不穩(wěn)定,有些認不得人,怕她意識不清之下傷到她。 屋里乒乓作響,動靜很大,可見秦母確實發(fā)作得很厲害,阿濃不疑有他,點點頭便往回走,可剛走了兩步,屋里突然傳出一聲凄厲又清晰的哭喊:“素琴,我對不住你??!阿時!阿時!不要殺——” 碰! 重物落地的聲音驟然響起,蓋住了后面的話,阿濃嚇了一大跳,忍不住轉(zhuǎn)頭看了一眼。 素琴?是人名?阿時……不要什么? 正想著,院外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阿濃猶豫了一瞬,見那敲門聲越發(fā)急切,到底是前去開了門。 門外是兩個做大戶人家仆從打扮的年輕人,一見到阿濃,頓時眼睛一亮,十分恭敬整齊地行禮道:“敢問姑娘可是忠肅侯府季家的大姑娘?” 阿濃一怔,片刻才道:“你們是……” “回大姑娘,小的們是世子爺派來接您下山的?!?/br> 世子爺……阿濃這才反應過來他們是安王府的人,心中不由有些欣喜,但她自來謹慎,倒也沒有叫這喜悅沖昏頭腦,只目光清凌凌地打量著這兩個氣質(zhì)看起來確實與尋常鄉(xiāng)下人不同的年輕人,問道:“世子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您不是叫人送了封信去王府嗎?”那為首的高瘦男子從懷里拿出一信封遞過去,鞠著躬笑道,“說來也實在是巧呢,前些天世子從云州辦事回來,路上意外救了個忙著趕路卻險些叫快馬撞倒的人,誰知他竟就是替姑娘送信的那位。聽說您落難于此,世子即刻便快馬趕來了,如今就在山下等著您呢!” 阿濃接過信一看,確認是自己親筆寫的那封,這才心中一松,道:“你是說,世子親自來了?” 一旁稍矮些的年輕人笑著點頭:“世子原是要親自上山來接姑娘的,只是他前些天在云州辦事的時候受了傷,眼下沒法走山路,這才命我兄弟二人前來護姑娘下山。” “受傷?”阿濃一聽便皺了眉,“傷勢如何?可嚴重?” “倒也不算嚴重,只是……”那高瘦男子欲言又止,片刻到底忍不住面露焦急道,“世子心中急著見姑娘,已是好幾日沒有睡好覺了,又因天冷染了風寒,如今正燒著呢!” 阿濃一愣。 “還請姑娘即刻隨小的下山見世子吧!世子惦念姑娘,怕是只有見著了姑娘才肯安心吃藥……” 阿濃有些奇怪安王世子對自己的緊張,畢竟他們已經(jīng)多年未見,談不上感情有多深厚,可想到婚期將近,自己若有不測必然影響安王府的名聲,這點子疑惑便又散去了。 “我眼下還不能走。”屋里秦母哭喊聲未止,顯然情況十分不好,且她答應過秦時要等過完年再走的…… 話音剛落,那兩人便急急地說道:“姑娘若是想與這主人家告辭,一會兒見了世子再回來便是,如今世子正在山腳下等著,求姑娘先隨咱們?nèi)ヒ娛雷?,令他能安心吃藥吧!?/br> 到底人家是為自己而來才生的病,阿濃思索片刻,點了點頭:“那我去進去與主人家說一聲。” 兩人沒有阻攔,阿濃心中最后一點疑慮也散去了。 秦母屋里動靜不知為何越發(fā)大了,阿濃沒敢進去,站在外頭敲敲門說了一聲,得了白羽一聲有些倉促的回應,這才轉(zhuǎn)身隨那兩人往山下走去。 ☆、第17章 第17章 秦時走的那晚又下了一場雪,雖這幾天天氣都不錯,但山道上仍是積雪皚皚,不大好走。阿濃腳傷剛好,不敢大意,因此步子邁得很是小心。 雪白的山林寂靜無聲,只有身邊兩個陌生人的呼吸聲起此彼伏,阿濃走著走著,不知為何竟?jié)u漸感到了一絲不安。 這種不安在那兩人出聲催促她走快些的時候越發(fā)地濃了,阿濃微微擰眉,出于謹慎,又重新在腦中回想了一下方才發(fā)生的所有事情。 秦母病發(fā),白羽請她出門,王府來人,她去開門,答應下山……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大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