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鼻嘏R這才細(xì)聲笑了起來，末了又朝阿濃看去，眼睛亮亮地問道，“jiejie也，也寫？”

    阿濃一愣，下意識搖了一下頭：“不了，我沒寫過，不會?！?/br>
    秦臨臉上露出了失望之色，隨即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忙道：“叫，叫哥哥教，教你！他會！”

    阿濃更想拒絕了，可見秦臨滿眼都是期盼，又有些說不出口。

    這時秦時對秦臨搖了搖頭：“不許勉強(qiáng)你濃jiejie，來，哥哥寫給你看?！?/br>
    說著便走到那案桌旁鋪開了一張大紅紙，拿起毛筆在上頭揮灑了起來。

    阿濃只是本能地不想和秦時有太多牽扯，這才一口回絕，眼下反應(yīng)過來，也是有點不好意思，寫春聯(lián)，確實也就是寫幾個字而已，若連這都拒絕，未免太過矯情，遂她回神之后頓了一下，也是抬步走了過去。

    秦時傷的是左手，因此寫字并沒有問題，他站在那，也不坐下，微彎下腰便開始了。

    握筆的動作瀟灑不羈，下筆的姿態(tài)豪邁大氣，莫非他還寫了一手好字？阿濃有些新奇，然待他寫完湊過去一看，嘴角就忍不住抽抽了。

    好丑……

    筆鋒虛軟，歪歪扭扭，還有些顫抖的痕跡，顯然是這人失血過多，還沒有恢復(fù)太多力氣，真是白瞎了方才那令人驚艷的姿態(tài)。

    “咳，其實也……還好是吧？”青年飛快地瞥了身邊的少女一眼，眸子里笑意閃爍，面上卻故作鎮(zhèn)定，“雖說不一定能招來福氣，但辟邪肯定是沒問題的。”

    辟邪……阿濃忍了忍沒忍住，一下笑了出來。可見青年說完便拿起了那紅紙，似是真的打算出去將這副對聯(lián)貼門上，少女又笑不出來了。

    誰家門口會貼這么丑的春聯(lián)??！

    “不然，我來試試吧?！?/br>
    見她臉色淡然，眼底卻寫滿了“快把它們放下，不要亂來！”，很有些急迫的樣子，秦時嘴角微動，花了好大力氣才憋著沒有笑出來。

    太可愛了，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可愛的姑娘呢！

    “可你不是……”青年繃住了笑意，一臉善解人意地說道，“不過是討個彩頭，我家尋常也沒人來，無所謂的?！?/br>
    就算沒人來，阿濃覺得自己也是看不下去的……少女眼皮微抽，搖了一下頭：“我只是從前沒寫過，不是不愿寫?！?/br>
    說罷也不等秦時回話，快步上前另鋪了幾張大紅紙便提筆將他方才寫的那個對子重新寫了一遍。

    春臨大地百花艷，節(jié)至人間萬象新，橫批：萬事如意。

    簡單純樸的十八個字，卻字字朝氣蓬勃，充滿了對新年的美好期盼，阿濃停筆看著這紅紙黑字，不知為何心中竟莫名有些發(fā)暖，嘴角也忍不住彎了一下。

    “比，比哥哥寫的好，好看，jiejie，真厲，厲害！”一旁秦臨伸著小腦袋，努力地從大厚棉被中探出小手鼓了兩下掌，他腿上的土豆也嘎嘎叫了兩聲，拍著小rou翅膀蹦蹦噠噠，似在歡呼。

    秦時偏頭看了一下阿濃，目光含笑道：“你濃jiejie的字自是比哥哥的好看，便是你師傅都及不上她呢?！?/br>
    她出自名門，自幼受教于名師，還曾入過皇家學(xué)堂，寫的字比秦時好本就是應(yīng)該的，可阿濃聽著兄弟倆毫不吝嗇的夸獎之言，嘴角卻不知為何又忍不住往上揚了揚。

    她的笑容如春花，每一次淺放都叫人驚艷，秦時喉嚨微動，只覺得怎么都移不開眼，忍不住抬步往她身邊走了走，狀似無意地擦過她的胳膊拿起了那幾張紅紙，低頭對她笑道：“走，出去貼起來?！?/br>
    他的動作太自然，阿濃沒有察覺到不對，只看著那紅紙有些新奇也有些遲疑地歪了一下頭：“我沒貼過……”

    青年眸子微閃，彎唇露出兩個酒窩：“我教你。”

    ☆、第24章

    第24章

    這山神廟的外門和尋常人家的院門差不多，不是很高，秦時從屋里搬出一條長板凳踩了上去，讓阿濃站得遠(yuǎn)一些幫忙看位置。

    本以為只要將這紅紙貼上去就好了，沒想到還有這么多講究，阿濃覺得有些新鮮，點點頭往外走了兩步：“這里可以嗎？”

    秦時回頭對著她笑：“再多走幾步。”

    阿濃照做：“這樣？”

    “再遠(yuǎn)點?！?/br>
    “……現(xiàn)在呢？”

    “差不多了，來，看看我手放的這個位置怎么樣，擺正了沒有？”

    阿濃認(rèn)真一看，搖搖頭：“歪了，往左邊一點?！?/br>
    秦時不著痕跡地彎了一下唇，將手中的紅紙往右邊挪了挪：“你說什么？是這樣嗎？”

    阿濃急了，忍不住抬手指了指左邊，抬高聲音道：“這邊，不是那邊！”

    秦時照著她說的去做，但準(zhǔn)頭故意沒扣好，又偏了一些：“這邊？”

    “不不，過了，回去一些！”

    “這樣？”

    “……哎，最上頭歪啦！”

    這人真笨！阿濃急得心下咕噥了起來，又見他單手活動有些費勁的模樣，到底忍不住提著裙子跑回門口道：“要不然你下來，讓我上去試試吧?！?/br>
    “你確定？”秦時眸子微閃，見少女眼神急切地點了點頭，便揚著嘴角轉(zhuǎn)身從長凳上跳下來，對她伸出了大手，“好，那就試試吧?！?/br>
    這板凳不是特別高，凳面做得也很寬，阿濃沒搭秦時的手，提著裙子扶著一旁的門框，沒花太大力氣就上去了。

    秦時心下將自家門框拆了一遍又一遍，面上卻不顯，只問道：“站穩(wěn)了嗎？”

    阿濃剛上來的那一瞬間心頭抖了兩下，但手邊有門框可以扶，腳下的長凳也很穩(wěn)，微僵的身子便慢慢放松下來了：“可以了。”

    秦時沒有立即把手中的春聯(lián)遞給她，而是沖她笑了笑：“轉(zhuǎn)頭看后面?！?/br>
    “嗯？”阿濃下意識照做，而后一下子亮了雙眼。

    山神廟本就地處高坡，再這般登高一望，蜿蜒曲折的下山之路便可盡收眼底，還有不遠(yuǎn)處皚皚白雪中胭脂一般美麗的梅花林，在這里竟也能看得見。除此之外，遠(yuǎn)方連綿起伏，在陽光照耀下晶瑩閃爍的群山，以及比在院子里看到的更寬廣更澄澈的天空也叫阿濃欣喜不已。

    天地寬闊，山河如畫，少女忍不住展顏笑了起來：“很好看。”

    仰頭看著她線條優(yōu)美的下頜和彎彎含笑的唇角，青年眸子幽深，笑意與愛意如墨一般在眼中暈開。

    你更好看。他在心中暗道。

    ***

    賞了一會兒美景之后，二人便開始干正事兒了。沒了秦時故意搗亂，這春聯(lián)很快就貼好了。

    阿濃站在板凳上，仰頭看著最中間那清逸娟秀，端方大氣的“萬事如意”四個大字，嘴角忍不住彎了起來。

    她貼的！

    “很整齊，可以下來了！”

    不遠(yuǎn)處傳來秦時的聲音，阿濃回神應(yīng)了一聲好，這便轉(zhuǎn)身欲從板凳上跳下來，誰想身后的裙擺不慎勾在了板凳一角上，她一個沒注意，竟猛地被絆了一下，眼看就要一頭栽倒在地。

    “小心！”

    阿濃還沒反應(yīng)過來，人已經(jīng)落入一個寬闊堅硬的懷抱。

    青年來得很快，如同鋒利的箭矢在地上劃過，驚起了漫天冰雪，因驚嚇臉色稍變的少女抬目看著紛揚白雪中這人英俊如畫的臉，一瞬間心頭竟異常急促地跳了兩下。

    “沒事吧？”秦時低頭看著懷里香軟嬌小的姑娘，摟在她腰間的鐵臂忍不住緊了一下。

    他真是太喜歡這種意外的驚喜了。

    “沒，沒事。”阿濃猛然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整個人倚在了他懷里不說，雙手竟還不由自主環(huán)住了他的脖子……

    失控的情況嚇壞了少女，幾乎是回神的一瞬間，她飛快地跳了起來，急急推開青年便后退了兩步，一張秀白的臉蛋如同燒起來一般又燙又紅。

    秦時看著她如同抹了胭脂一般美麗炫目的臉蛋，喉嚨飛快地動了兩下，隨即眸子一閃，“嘶”地一聲低頭捂住了傷處。

    阿濃一怔，這才想起他身上還有傷：“你的手……”

    “可能有點扯到，沒事兒，一會兒就好了，不過……”秦時抬頭看她，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前些天抱你的時候沒覺得這么沉啊，今兒怎么感覺……”

    今兒感覺什么？少女呆了呆，等反應(yīng)過來，頓時雙頰更紅，怒瞪了這又開始促狹的青年一眼。

    “咳，還是一樣輕，還是一樣輕，誰說你重了我跟誰急！”秦時大笑了起來，又痞痞地沖她眨了眨眼睛，看起來欠揍極了。

    阿濃心中頓時什么尷尬什么驚惶都沒有了，只有恨不得叫人拖他出去打板子的惱羞。

    這人好討厭！

    “好了好了，不鬧你了，咱們進(jìn)去吧，外頭太冷了。”見她神色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秦時也就不再逗她了，擺了擺手笑道，“一會兒還得包餃子準(zhǔn)備年夜飯呢，快走吧。”

    叫他這么一鬧，阿濃心中也沒有那么不自在了。

    不過就是個小小的意外罷了，有什么呢？

    待進(jìn)了院子，看到大堂里秦母和秦臨咯咯直笑，手舞足蹈的模樣，少女更是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

    原來尋常百姓家是這樣過年的，比他們這些富貴人家熱鬧太多，也有趣太多了。

    ***

    這天阿濃還幫秦母剪了窗花，跟秦臨學(xué)習(xí)了如何包餃子，還幫著白羽和秦時做好了年夜飯。等到了晚上，吃著自己親手包出來的餃子，聽著屋里眾人的歡聲笑語，看著外頭天空中如花盛放的煙火，少女眉眼間的清冷已全部被明亮的笑意代替。

    沒有虛與委蛇，沒有爾虞我斗，這是她經(jīng)歷過的，最特別也最開心的一個除夕夜。

    “哥，哥哥，咱們一，一會兒還，還守歲嗎？”

    “守，不過你得先睡?！鼻貢r說著對阿濃笑了一下，“你守不守？”

    阿濃沒怎么遲疑就點了頭：“守。

    ”她想在這里過一個完整的年。

    秦臨下午的時候睡過一會兒，現(xiàn)在還不是太困，聞言趕忙搖了搖頭，小手揪著身上的大厚棉被道：“我，我也要守！”

    秦時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不行，你還病著呢?！?/br>
    “要不就讓他守一會兒吧，小家伙這兩天精神恢復(fù)得還不錯，稍微晚一小會兒睡應(yīng)該沒事。”見不得小家伙失望，白羽摸著圓滾滾的胖肚子說情道。

    秦時低頭看了看秦臨的臉色：“臉色是好了不少，但……”

    “大過年的你就別太拘著他了。李大夫都說了只是小病，休息三四天就好，這都過去兩天了，差不多了?！?/br>
    秦時一想也是，剛要說話，秦臨卻突然抬起了頭：“我，我不守了?！?/br>
    “嗯？”白羽有些莫名，“怎么突然改變主意了？”

    秦臨低下頭，長長的睫毛一閃一閃的，很是乖巧的模樣：“明，明早還，還要給大，大家拜年，我，我怕起，起不來?！?/br>
    “也是，新年第一天起不來，接下來一年里都會起不來，我們阿臨可不能做小懶蟲。”他自己都這么說了，白羽自然也不會再勸，畢竟小徒弟還生著病，多休息總是沒壞處的，“那走，師傅抱你回屋睡覺去。”

    秦臨眼睛彎彎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