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她和白羽雖成婚也已大半年, 但因白羽鮮少在家之故一直住在娘家,再加上本身又是個活潑天真的性子,因此說起話來還是一派的孩子氣。 秦臨眼睛發(fā)亮,再也忍不住拍手歡呼了起來:“我會好好保護(hù)他的!我,我還可以帶他玩!教他練功!教他念書!” 眾人皆樂開了,獨獨看出了楚東籬沒有說實話的沈鴛有些笑不出來。不過她并未表現(xiàn)出來,跟著余嫣然等人進(jìn)去看了阿濃母子之后方才不著痕跡地拉著楚東籬回到客房,低聲問道:“秦時到底出了什么事?” 楚東籬收起臉上的假笑,心中有片刻猶豫,但見沈鴛神色沉凝,顯然已猜到幾分,到底還是抹了一把臉,坦白道:“他……十多天前受傷失蹤了,眼下生死不明?!?/br> “什么?!”縱然心里已有所猜測,沈鴛還是臉色大變,猛地抬起了頭。 她身子才剛剛恢復(fù)正常,眼下尚不可太過激動,楚東籬趕忙俯身抱住她,拍著她的背替她順了順氣,片刻見她臉色好些了,方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道來。 “姐夫?qū)懶沤o我,一是要糧,二也是要我派些會水性又擅長搜尋的人手過去,繼續(xù)尋找秦時的下落……”楚東籬說到這頓了一下,片刻復(fù)又低聲嘆道,“阿濃剛生產(chǎn)完,身子還虛著,這些事兒咱們就先不要告訴她了,秦時……不會容易這么死的,那家伙認(rèn)真起來比鬼都兇,閻羅王輕易不敢收的?!?/br> 沈鴛死死地捏著拳頭,眼睛微紅,沒有說話。 孟懷手下能人不少,這都十多天了還沒找到人……秦時真的還活著嗎? 她不敢去想別的可能性,更不敢去想阿濃得知真相后會如何,只能重重點頭,好半晌才咬牙說道:“姓秦的若真敢就這樣丟下阿濃母子而去,老子做鬼都不放過他!” 看著急起來連“老子”都蹦出來了的媳婦兒,楚東籬想笑又想嘆氣,半晌才又道:“我會找到他的?!?/br> 秦時是他的朋友,也是沈鴛最在乎的meimei的夫君,無論如何,他都會找到他。 *** 阿濃不知沈鴛和楚東籬決定暫時瞞著她秦時失蹤的事兒,她正昏昏沉沉地睡著覺。許是太過疲憊,她一直沒有真正醒來,連晚飯都是在半夢半醒中被人喂下的。 眼前一團(tuán)漆黑,她一直睡一直睡,不知過了多久,這漆黑的景色才終于變成了夢境。 夢里秦時回來了。 他穿著一身初見時那種平凡的青色布衣,頭發(fā)凌亂,胡子拉碴,落魄中帶著幾分瀟灑。他沒有從大門進(jìn)來,而是翻了窗,輕手輕腳地往床邊一摸,俯身便朝她親來。 阿濃覺得自己好似已經(jīng)睡著了,又好似沒有睡著,反正無論如何,總歸是被他親了個正著。 “寶貝兒,有沒有想我?” 親完之后他摩挲著她的唇笑了起來,嘴角彎彎,聲音低啞,一雙幽深的眸子亮得如同夜空的星子,璀璨逼人。 阿濃沒有說話,她想說什么,但不知為何張不開嘴,直到眼前的畫面漸漸模糊,他一點一點消融在朦朧的夜色中,她方才心中一慌,急急地探出手低叫了一聲:“別走!” 別走,秦時,別走。 秦時好像走了,又好像沒走,恍惚中,阿濃聽到了他沉沉低笑的聲音:“好,不走,你……” “哇——” 驟然響起的響亮哭聲打斷了秦時接下來的話,也撥開了阿濃眼前的迷霧。一個激靈之后,她混沌的意識陡然清醒了起來。 孩子! “莫哭……”她睜開沉重而酸澀的眼睛,下意識向著大床內(nèi)側(cè)摸去,然而剛一動,便發(fā)現(xiàn)床邊壓著一個人。 縱然月光清淺,然他逆著光,阿濃乍看之下看不清他的臉,可這熟悉的輪廓熟悉的氣息…… 少女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許久方才張了張嘴,擠出幾個略微顫抖的字:“秦……秦時?!” 高大的青年沒有吭聲,只是渾身僵硬地偏頭看著哭聲傳來的方向,如同一座石像。 正好這時睡在外間的玉竹聞聲起來了,阿濃忙讓她將屋里的油燈點上。 玉竹照做,誰想屋里火光剛一亮起,便看見了床邊多出來的人,頓時嚇了一大跳:“姑,姑爺?!您……您是何時回來的?!” 玉竹也看到了,她不是在做夢!阿濃眼圈猛地紅了起來,心中瞬間叫不可思議與歡喜填滿,再不復(fù)下午時的驚惶。 “你怎么這個時候回來……” 話還未完,便見秦時盯著床里頭那小小一團(tuán),如同夢游一般問道:“啊,這……這哪兒來的?” 阿濃頓時啞然,還沒問答,玉竹已經(jīng)忍不住笑了出來:“姑爺,這是小少爺,您的長子,咱們姑娘今天下午剛生的!” 秦時沉默,直到方才哭聲漸弱的小團(tuán)子又“哇”地一聲提高了聲音,這青年方才如夢驚醒一般,猛地起身往后退了一大步:“咳,怎么,怎么這么快就……不是還有二十多日嗎?” 他邊說邊看阿濃的肚子,見那本該鼓鼓的腹部果真已經(jīng)變得平坦,不由又呆滯了一下。 真,真生了??? 阿濃睡了許久,這會兒精神已經(jīng)好了一些,見他面色變換不停,一副難得一見的蠢樣,頓時淚意散去,忍不住輕聲笑了一下:“嗯,提早了些?!?/br> 說到這,難免便想起了自己會早產(chǎn)的原因,少女心頭一跳,撐著身子就要坐起:“你怎么這時回來了?三姐夫說你受傷了,快叫我看看我都傷哪兒了……” 秦時見此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了她。 “我沒受傷,沒受傷,別擔(dān)心!”借著火光,秦時終于看清了阿濃的臉色有多難看,心尖一顫,青年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對不住,我該早點回來的?!?/br> 想著白日里聽到他受傷時的心情,阿濃鼻尖一酸,頓時顧不得問其他了,只飛快地?fù)u搖頭,將腦袋埋在了他頸窩里:“只要你平安無事便好。” 只要你能平安健康,不論什么時候回來都不要緊。 柔軟溫?zé)岬挠|感讓秦時飄忽不定的心一下落到了實處,他收緊雙臂,低頭輕吻著她的頭發(fā),帶些遺憾道:“若能早點回來,便可以看著這小家伙出生了。還有你……疼不疼?” 他若真的早點回來,她也許就不會早產(chǎn)了,阿濃再次搖頭,壓下那股子莫名想要落淚的沖動:“有點兒疼,不過沒疼多久,一切都很順利?!?/br> “真的?” “真的?!?/br> 秦時這才徹底舒出一口氣,愛憐地親了親她的臉蛋:“辛苦你了。” 玉竹正在一旁給小團(tuán)子換尿布,阿濃有點兒不好意思,往一旁偏了偏頭,低聲說道:“是個兒子,你要抱抱他嗎?” 秦時愣了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竟有點不敢接過這軟綿綿白嫩嫩,仿佛大力一點就會傷到他的小團(tuán)子,遂輕咳了一聲道:“都說抱孫不抱子……” “哇——”不知是不是巧合,本來換好尿布之后就不哭了的小團(tuán)子一聽這話,頓時又嚎了起來。 秦時:“……” 阿濃心疼了,顧不上其他,趕忙將他從玉竹手里接過,柔聲安撫道:“團(tuán)團(tuán)莫傷心,娘親疼你呢!” 秦時又忍不住輕咳了一聲:“……團(tuán)團(tuán)?” 新手娘親看著懷里還有些皺巴巴的兒子,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從未有過的溫柔笑容:“他這小小一團(tuán),不若就以此為小名吧。” “……好?!鼻貢r說完,猶豫片刻,到底是伸出了手,“我抱抱?” 阿濃這才抬頭看了他一眼:“方才不是說抱孫不抱子?” 秦時嘆氣:“我只是怕自己抱不好會弄傷他……” “啊,”阿濃一頓,繼而忍不住笑了起來,“我教你?” 昏黃的光暈下,她抱著孩兒垂首而笑的模樣如同一幅永遠(yuǎn)不會褪色的畫,雋永地印刻在了他的靈魂深處。秦時目光深深地看著母子倆,也跟著笑了起來:“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才不會一直虐阿時哥哥呢!畢竟我不是那樣的親媽!【端莊乖巧.ipg】 ps:難得早更一次,忍不住捧心流淚,不容易??! ☆、第111章 第111章 看著平地冒出來的秦時, 一晚沒睡好的楚東籬和沈鴛皆十分震驚,不過聽完他的解釋, 這震驚又變成了佩服和某種想揍他一頓的沖動。 原來這青年當(dāng)日會掉崖落水不是被逼的, 而是故意設(shè)計好的。包括之前的受傷,后來的失蹤,全都是蒙騙敵人的計策。 至于原因…… 兩軍不過是暫時因利益而結(jié)盟, 說到底還是仇人, 因此聯(lián)盟初期還好, 大家都忙著打擊悍勇的敵人,沒那么多精力想其他的, 可隨著樊林的節(jié)節(jié)敗退, 雙方的心思便各自分散了開來,再加上隨著地盤劃分等問題的到來,這藏在內(nèi)里的矛盾便一點一點暴露了出來。 縱然孟懷和章晟都知道眼下樊林勢力還未除盡, 不宜過早彼此爭鋒,以免給敵方可趁之機(jī), 但卻耐不住雙方手下人心浮動。 正好這個時候, 白羽意外發(fā)現(xiàn)章晟麾下的武將軍似有不對,他將此事告訴了孟懷和秦時,三人一番密談,最終決定將計就計。這樣做,一來能借此機(jī)會將樊林安插在淮東軍中別有用心的探子一一拔除;二來也能使晉軍得意放松,為樊林落敗后從其手中搶得另一半江北地盤做準(zhǔn)備。 一箭雙雕,好計謀。阿濃這么想著,心里卻有些擔(dān)憂:“既要隱匿行蹤,怎么又千里迢迢趕回來了呢?萬一路上被人看見或是消息走漏,豈不是要功虧一簣?” 洛州城乃是孟懷的大本營,章晟定沒少往這里派探子。秦時作為孟懷手下最得力的大將,定有很多雙眼睛盯著他和飛龍村。 沒說自己選擇回家主要是怕她聽到傳聞后擔(dān)憂害怕,秦時只笑笑道:“眼下離北方戰(zhàn)事徹底結(jié)束還有一段時日,我總不能一直流浪在外。再者外頭眼睛太多,也沒有比家里更安全的地方。放心吧,我心中有數(shù),不會有事的。” 他這般胸有成竹,顯然是早已安排妥當(dāng),阿濃想了想,到底沒有再問,只點頭道:“那就好?!?/br> 本以為要天下大定他才能重新回到她身邊,哪知中間出了這樣的事,竟叫他們意外多得了許多相處的時間。 阿濃不由對想出此計劃的白羽心生感激,然而聽秦時說起白羽對他能夠回家陪媳婦兒,自己卻不能這事兒有多哀怨之后,這感激便又變成了好笑。 雖未親眼看見,她卻也能想象得到白羽抖著肥rou哼哼唧唧的模樣。 看著阿濃的笑容,沈鴛徹底放下了心,她懶洋洋地托著腮,有些好奇地問道:“此計雖好,但若是一直尋不到尸體,對方怕是不會信吧?可如果找尸體冒充,便要發(fā)喪,到時候……” 楚東籬笑著打斷了她:“如果我沒猜錯,姐夫他們不僅不會找尸體冒充,反而還會一口咬死他沒死?!?/br> 沈鴛一聽這話便反應(yīng)了過來:“也是,你是聯(lián)軍主帥,又是王爺麾下猛將,真要承認(rèn)你出了事,必定會影響軍心,助長敵軍氣焰?!?/br> 秦時彎唇:“嗯,所以‘身受重傷,需要靜養(yǎng)’的我眼下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他們找回去了。至于章晟和樊林信不信……他們的探子應(yīng)該會給他們送上滿意的答案。” 阿濃聽到這里也是完全明白了。若孟懷直接放話說秦時已經(jīng)戰(zhàn)死,以樊林和章晟的多疑,必定不肯輕易相信,反倒是從這樣遮遮掩掩,半真半假中辛苦查到的消息,可信度更高一些。 “也不知事后那兩人臉色會有多難看?!背|籬幸災(zāi)樂禍地說完便目光一閃,轉(zhuǎn)頭對沈鴛笑道,“為防萬一,咱們一會兒便啟程回家吧?雖說村外防護(hù)嚴(yán)密,但進(jìn)出的外人多了,難保不會出現(xiàn)什么意外?!?/br> 媳婦兒一見到meimei眼里就沒有他了,還是趕緊把她帶回家的好! 沈鴛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點了頭,縱然飛龍村早已被秦時再三清理過,但楚東籬的身份擺在那,他們夫妻若還住在這里,難免會引得手下走動,雖說能跟著他們進(jìn)到這里來的肯定都是楚東籬的心腹,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應(yīng)該謹(jǐn)慎些好。 *** 吃過午飯,沈鴛和楚東籬便麻溜地走了。秦時秘密地喚來留在村中的幾個心腹,這樣那樣叮囑了他們一番之后,這便回家摟著媳婦兒逗兒子去了。 喜不自禁的秦臨和秦母也擠進(jìn)了屋子,一家人難得團(tuán)聚,氣氛極是溫馨。 此后接近兩個月,秦時一直沒有出家門,若不是幾只豆子總來回傳信,阿濃幾乎都要忘記他還有重任在身的事兒了。 不過該來的總會來,這日吃過晚飯后,秦時收到了一封信??赐晷藕笏麑⑹种械膱F(tuán)團(tuán)遞給玉竹,示意她帶著兒子下去,隨即便將阿濃打橫抱起輕扔到了床上。 阿濃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然而剛想說什么,便被某只憋了許久的大灰狼用力堵住了唇。 因生產(chǎn)之故,二人已許久未有親近,等啊等啊終于等到了解禁之時,卻又不得不分別了,秦時心里憋屈,自然便一發(fā)不可收拾了起來。 阿濃被他欺負(fù)得眼淚都出來了,但想到他馬上又要離家,到底還是咬著唇忍了下來。 這一折騰便是一整晚。 翌日清早,吃飽喝足后心情大好的青年心虛地親了親臉色憔悴的媳婦,又伏低做小地哄了她一番,這便逃也似的出發(fā)了,瞧那模樣,顯然是自知昨晚太過,恐挨揍呢。 阿濃看著他的背影,想笑又覺得鼻酸,卻到底沒有頭一回送他出門時那么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