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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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智堯正往自己房間走,聽到背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過頭來查看,腳步不停,就“嘭”地一聲撞到了面前的門。他倒是沒哭,只是順勢一屁股坐倒,攤開手腳,直接平躺在地板上。 江子燕無話可說,心想這兒子真的沒有像自己的地方。 何紹禮這時候也從廚房走出來,手里上下晃著熱好的奶瓶,他低頭看了看何智堯,好脾氣地抱起偽裝成一顆海參的兒子,重新放到沙發(fā)上。 盡管江子燕一直提醒自己,不要粗暴地干涉何紹禮的任何教育方式,更要少說怪話。當此刻看著何智堯平舒舒服服地躺在沙發(fā)上,用奶嘴嘬牛奶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說:“……這奶瓶看上去好大哦?!?/br> 何紹禮解釋:“胖子從小就喜歡喝牛奶?!?/br> 江子燕回想著冰箱最下面一格子那成堆擺放的奶酪,又看了眼此刻閃光的玻璃牛奶瓶,斟酌地說:“他不嫌喝牛奶很腥嗎?我買一瓶500ml的牛奶,經(jīng)常要喝四五天才喝完?!?/br> 他一下子笑了:“那你可以跟著胖子多喝點,他每天差不多要喝2l的鮮奶?!?/br> 江子燕默然無話,伸手過去摸了下何智堯鼓起的小白肚皮,心說她早就看出來了。這么大的空奶瓶擺在眼前,她怎么能看不出來! 趁著節(jié)前的這點時間,江子燕很快地上手了自己的工作。 她所處的是公司的媒體宣傳部,兩名主管,五名同級同事。所做的工作,是每日負責編譯北美區(qū)科技圈的新聞,匯總獨角獸企業(yè)和各種最新估值公司的信息,以及也需要就著國情,針對國外技術(shù)寫點本土的創(chuàng)業(yè)走向。因為傅政本人留洋,他很喜歡招收同樣出國回來的海歸。公司里工作的都是活潑地年輕人,大多數(shù)還都是單身。 江子燕旁邊坐著一名剛畢業(yè)的大學生,是做本土方向的創(chuàng)業(yè)編輯,叫徐周周,矮胖但個性活潑。她看江子燕收拾桌面,好奇地問她:“你是剛讀完研究生?我當時也想過,要不要考研?!?/br> 江子燕并不是很喜歡和別人交談私事的性格,隨意點了點頭,微笑地把桌上的零食推過去。 徐周周果然被五顏六色地包裝紙吸引,轉(zhuǎn)眼就忘記之前的問題。 “哇塞,你帶了好多零食上班??!”又驚喜地說,“都是進口零食!” 她微笑說:“喜歡的話,隨便拿走吃吧?!?/br> 不是江子燕帶了好多零食上班,而是何智堯帶了好多零食去幼兒園。 今天桌上擺著的這些,都是她路上強硬從何小朋友的小書包里搜刮出來的贓物。 因為離得近,江子燕在征求過何紹禮的同意,開始親自接兒子上下學。何智堯長得虎頭虎腦,好聽了說是有福氣,但實際上,他確實有點像員外家的傻兒子,還是天天喂大饅頭養(yǎng)活的類型。 她并不覺得把孩子喂胖是一種美德,于是開始有意識地削弱他隨時吃零食的毛病。計劃最初,就是要減少日常吃零食的總量,再減少孩子吃零食的頻率,最后是加大正餐的地位。 在江子燕不動聲色地搜刮他書包的時候,何智堯正新奇地趴在公交車椅子上往外看,他第一次坐公交車,感覺很新鮮,完全沒意識到自己今天口糧已經(jīng)沒了大半。 江子燕沒有趕盡殺絕,到底還是留下了三分之一的零食,但即使這樣,她拿到公司里的食物也已經(jīng)足夠借花獻佛,讓七八個同事分發(fā)好久。 “你每天包里都裝這么多零食嗎?”徐周周艷羨地說。 江子燕微微一笑,說:“你要是喜歡,我明天再帶給你吃。” ☆、第 9 章 正式簽勞務(wù)合同的時候,也需要提交體檢報告。江子燕再請了半日的假去體檢,何紹舒聽說后,索性親自帶她去吳蜀醫(yī)院的體檢分部。 車停穩(wěn),江子燕剛要往里走,卻被何紹舒拉住。 “先等等,我老公說他忙完了,會來體檢中心門口接我們?!焙谓B舒懶洋洋地說,她有股顧盼生姿的神氣,叫老公的時候帶著些驕橫和自信。 果然,沒過了片刻,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矮個子疾步從遠處走出來。 吳蜀的樣貌,就如傳言般普通,只算得上面部端正,身材有些中年人的微胖。額頭寬大,眼睛炯炯有神。 “你們來早了點?!彼葘谓B舒說,很普通地口吻,手自然而然地把妻子拉來身邊,再從頭到尾打量江子燕一遍,頷首說,“子燕,抱歉。年底忙,你回來也一直沒找到機會再聚聚。” 江子燕對她曾經(jīng)的主治醫(yī)生只有模糊印象。此刻,迎著他清明的目光,笑著說:“姐夫?!?/br> 何紹舒在旁邊也噗哧笑了聲:“你倆好客氣?!?/br> 整套體檢項目很周密,打著吳蜀的旗號,江子燕在個別項目中便捷地插了隊。但等體檢結(jié)束,依舊花了快一個小時。正是快到中午的時間,體檢后提供的便餐,吳蜀和人打了聲招呼,也拿了杯豆?jié){坐在她對面。 他先談起江子燕寄給他的片子,又問了幾個常規(guī)問題,最后結(jié)論是她如今恢復(fù)狀況良好,暫時無大礙。 江子燕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了若指掌,并不怎么擔心。不過,她依舊把那個老生常談的問題,隨口問出來。 吳蜀聽完后皺眉:“恢復(fù)記憶。這個,還是不太好說?!?/br> 江子燕隨手撥弄著鐵盤子里的素包,心不在焉地吞下去。她吃飯很慢,且不講究。就像早已不期待答案,這只是生活的流程,每次見醫(yī)生后公式化詢問的一部分。 吳蜀把杯子放到桌面,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回旋一圈,鄭重說:“我依舊是幾年前的觀點,萬事有可能。你可能會逐漸恢復(fù)記憶,也有可能這輩子都想不起來過去的事情。但你唯獨不可能在一夜間,恢復(fù)全部記憶。我們的大腦是人體最重要的器官,同時也是最為復(fù)雜的器官,很少出現(xiàn)這種粗暴的奇跡。” 江子燕點了點頭,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他。她失憶后的有段時間,頻頻地被白大褂接見和診斷。但對眼前平凡面孔,她細想片刻,終究沒什么印象,索性先把自己針對何智堯的飲食控制計劃告訴他。 吳蜀聽完便溫和地說:“術(shù)業(yè)有專攻,我不是營養(yǎng)學家,也不懂兒科。我只能說飲食習慣會影響身體,你的擔心有道理??墒牵词故莾嚎漆t(yī)生,針對兒童的治療通常也會留有余地。你想法是好的,但在短時間內(nèi)不要強行戒斷智堯吃零食的習慣?!鳖D了頓,又說,“我也會把我的意見,讓邵舒轉(zhuǎn)告給岳父岳母?!?/br> 江子燕臉一熱。她對吳蜀說這番話時,確實存了點希望吳蜀支持的意思,畢竟他是醫(yī)生,說的話總有公信力。但沒想到此人心思敏銳如此,大大出乎意料。 她忽地問:“吳醫(yī)生,你覺得我現(xiàn)在有能力獨立撫養(yǎng)何智堯嗎?” 吳蜀不由望了一眼他的前病人。他從醫(yī)以來,經(jīng)手的那些失憶或記憶力減退的病患,只多不少。江子燕卻是諸多病人中,較為罕見從未追問過“我什么時候才會好”“我怎么才會好”“我恢復(fù)幾率是多少”的類型,當她得知自己狀況,問得第一個問題是,“我大腦是不是已經(jīng)摔成廢人了?” 其冷靜可見一斑。 他略微怔住,江子燕自己就笑了,她了然如心,擺了擺手,說:“我在和姐夫開玩笑,不要跟我計較?!?/br> 吳蜀見她傷神,寬慰說:“你不在的時候,邵禮對智堯是沒有話說的?!?/br> 江子燕只是一直在笑,她何嘗感受不到呢?但何紹禮還那樣年輕,他會有新的妻子,他們可以再生很多兒子和女兒。然而,她這輩子只能有何智堯。 吳蜀告別江子燕,返身回去找他妻子。 何紹舒的產(chǎn)檢都在專門的醫(yī)院做完,然而今天來都來了,還是老公醫(yī)院的婦科復(fù)查確認。胎兒和孕婦的狀態(tài)結(jié)果良好,她笑靨如花,很滿足的情緒。見到吳蜀來了,也只是歪頭說了句:“老公。” 吳蜀面色柔和下來,他扶著她的腰:“子燕因為要上班,先回去了。“ 何紹舒笑著說:“還挺忙。”又問,“她身體怎么樣?” “她沒問題。”吳蜀壓下了后半句話。江子燕腦子固然沒退化,性格也仿佛更圓融了一些,懂得示弱。但她好像依舊沒搞清楚目前的狀況。 體檢,入職,不知不覺,日子就臨近農(nóng)歷春節(jié),馬路頻繁出現(xiàn)紅黃裝飾物,燈籠春聯(lián)也一應(yīng)俱全地擺在各個便利店最顯眼的結(jié)賬處。辦公室里依舊認不全的同事,都在討論春運,擔心著,卻也期盼著,本市的人反而會感嘆終于要清靜了。 人心越來越熱烈的時候,遠在西北的冷空氣突然間就撲過來。全城的氣溫一夜內(nèi)降了五六度,像是去年的嚴冬,很不甘心地為春風讓位。 江子燕提著電腦包,慢吞吞地跟著何智堯,一前一后在馬路牙子邊上走。她依舊那身黑色呢子大衣,很薄很瘦,看上去就很冷。而何智堯裹成一個溫暖的球,快樂地來回跑著,哈著白氣。冷風中,小男孩露在外面的小嘴被凍得像寒枝櫻桃般,越來越鮮紅。 她低眉一眼,解下自己的圍巾,輕柔替他纏在脖子上。沒有了遮攔物,那長發(fā)在凜冽冬日中向后刮起來。 何智堯的幼兒園已經(jīng)結(jié)課,諸位家長也拿到自己家寶寶的成績手冊。 印的手冊不薄,最后一頁才是成績。江子燕定睛一看,何智堯這學期的考核成績處填著巨大的英文黑體字:g。在瞬間里,她心中萬馬奔騰,又重新確定了a,b,c到g的距離,拿著成績單到前面詢問老師。 對方慢條斯理地解釋:“為了怕給孩子增加壓力,我們不是用傳統(tǒng)的a、b、c、d來計算孩子的表現(xiàn)。您的孩子是g,g代表geous,是優(yōu)秀的意思?!?/br> 江子燕認為這話的可信度有待檢驗,這到底是什么教育改革呢?她剛想仔細盤問何智堯在班里的具體表現(xiàn)時,正在旁邊玩耍的何智堯就已經(jīng)仰頭,微微不滿的神色,噘著嘴,好像有點嫌棄她這么啰嗦給自己丟人了。 江子燕沒繼續(xù)問,只是笑了笑。 同班的其他小朋友見這女人總是來接何智堯,奶聲奶氣地問是誰。何智堯在幼兒園開口說英語從不含糊,不假思索地就回答了??上М敃r離得遠,她沒聽到終究答案。 但唯一肯定的是,何智堯沒有回答她是他的mama。 江子燕與何智堯?qū)⒔粋€月時間的相處,何智堯顯然并不討厭江子燕,對她的同住和照顧都沒什么排斥,但是,小胖子對她顯然也沒有半點多余感情。 也就早晨的時候,何智堯心滿意足地吃著她做的早飯,一邊對爸爸比劃,附帶擠鼻子弄眼。 何紹禮看了他半天,含糊地說:“不會?!?/br> 他們以為她在旁邊不明白什么意思,殊不知江子燕早摸透了那些簡單手語。何智堯此刻問他爸爸的問題是,家里這個不速之客什么時候走? 明明是這么小的孩子,就已經(jīng)具有種能傷人心的能力了呢。江子燕這么想著,隨后對上了何智堯幽怨的目光。 她柔聲說:“堯?qū)?,你待會看電視的時候想吃零食嗎?” 小胖子下意識地點頭。 江子燕輕輕一笑:“等過年的時候,我?guī)闳R會玩吧,據(jù)說那里有很多好吃的?!?/br> 何智堯眉開眼笑,連連點著他那柔軟的腦袋,但還是轉(zhuǎn)頭先看向爸爸,要征求他同意。 何紹禮也無聲望著他,何智堯的眼睛長得很像他,晶光四射,大黑眼珠里面此刻布滿了百分百的真誠懇求和渴望,令人動容。 孩子平日愛吃愛鬧,但確實是個傻的。江子燕剛才那番話,只說會帶他去廟會,從始至終沒允許他到廟會上吃零食,甚至也沒回答他看電視是否能吃零食的問題。這小缺心眼,如果不看緊點,大概沒幾日就會被江子燕騙過去吧? 他摸了摸鼻子,對笑得無限柔順的江子燕說:“你的體檢報告寄過來了,我放到桌上?!?/br> 江子燕面色不改:“謝謝,我待會收起來。” 何紹禮卻繼續(xù)問她:“子燕姐,你這里怎么樣?” 她下意識地問:“什么?” 何紹禮飛快地指了下太陽xue,江子燕這才領(lǐng)悟“這里”是指她的大腦。她不由抿嘴,隨后才微微一笑,意有雙關(guān)地說:“我很好。你可以拆開我的體檢報告看結(jié)果,我沒有問題的?!?/br> 何紹禮卻沒有看那個信封,只說:“不用看那個,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br> 她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江子燕的“這里”,幾乎如同白蟻蛀過的老爺搖椅。失憶帶來的后遺癥有太多,最初是沒日沒夜的漫長偏頭痛,天靈蓋下幾乎是熱針扎般的耳鳴。隨便打開一本書,陌生的字在眼前飛過。交互作用失靈,注意力很難集中十分鐘以上。手腳至今不協(xié)調(diào),她如同西西佛里無望地推動山頂石塊,成千上萬次地枯燥重復(fù)著輔助康復(fù)訓(xùn)練。 如今,江子燕在中文閱讀方面依舊慢于常人,反而因為讀了三年的研究生,英語運用更嫻熟一些。 她面無表情地說完,何紹禮聽完后亦沉默半天,終于淡淡地說:“還好還好,還活著。” ☆、第 10 章 這話不厚道,但又說得過分自然。江子燕不由盯著何紹禮的臉,她那有些發(fā)愣的模樣在白天看清麗至極,杯中美人般。 何紹禮笑著說:“子燕姐?” 她回神,有些訕然移開目光。 失憶后所附帶的迷茫掙扎,苦果自種,飲者自知,多說無益。但江子燕不打算對何紹禮隱瞞,一來是存了點陰暗念頭,她以己度人,認為何紹禮并不希望她在外過得好。二是看準何紹禮做人有些心軟,不妨拋棄自尊多訴苦,希望能換取與何智堯更多相處。 可目前情況,何紹禮顯然沒有到心軟智昏的地步,不吃這種無效的示弱,那以后也不必做了罷。失憶前,精算執(zhí)局都沒拿下的年輕小男人,此刻依舊難守難啊。她略微羞愧,但心底也并不失落,幸好幸好,她的小朋友個性就十分乖軟單純。 兩人說話的時候,何智堯已經(jīng)雙手雙腳地爬下椅子,無聲地跑到電視機前坐下。因為雙方都要上班,一個男看管會在放假前的白日里前來,照顧小朋友。 江子燕望著兒子,重新笑起來,眸中溫柔傾斜。 體檢報告原封不動地交給人事,到了春節(jié)前三天,她都沒收到勞務(wù)合同的副本。 人事部歉意地說,合同最末需要傅政最后簽字,老板這幾日一直連環(huán)出差,行蹤難定。江子燕也想到自己入職后,確實只在面試那天見到那位頗愛談情懷的老板,至于其他時候,他都沒出現(xiàn)在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