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面對似笑非笑的王妃,鮮少撒謊的墨王殿下,情急之下想了個十分拙劣的借口:“如廁!” “那正好,”許長安假裝沒看出來這是薛云深的金蟬脫殼之計,微笑著道:“我也想去。” 薛云深:“……” “我壓根不想如廁,我只是不想變回原形啊?!庇H力親為地替王妃穿衣的墨王殿下,頭回體會到了什么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第73章 有話好商量但是別抹黑我 臭美又自戀的墨王殿下,在陪王妃撒了泡尿回來后, 還是沒能改變主意。 連美人計都用過的許長安, 對軟硬不吃的薛云深頗為頭疼,迫不得已之下,只好效仿著皇城西市的小嬌娘們, 東施效顰般鬧起了小別扭。 “我聽楚玉說你昨晚米飯僅用了半碗,倒是乳鴿湯喝了不少,”薛云深尚未發(fā)現(xiàn)陰謀詭計正在逼近,仍舊心無旁騖地想著許長安的膳食, “今日讓廚房再給你做點?” 許長安沒接話,任由薛云深脫了他的外袍,將他打橫抱起, 動作輕柔地放回了熱氣還沒散去的床榻里。 沒得到回復(fù),薛云深以為許長安是困意上頭, 也沒往心里去。某些方面有些過于遲鈍的墨王殿下, 壓根沒意識到王妃正曲線救國地鬧脾氣。 細(xì)致地掖好了被角, 薛云深看著青絲鋪滿枕頭, 烏眉胭唇的王妃,唇邊不由牽出縷溫柔笑意:“我出去看能不能找到位會做京城菜的廚子, 你帶著寶寶好好睡一覺?!?/br> 許長安依舊沒應(yīng)聲。 薛云深這時候終于覺得有些不對勁了,而這種不妙的感覺,在他俯身準(zhǔn)備親親王妃的嘴角卻被躲開時達(dá)到了頂峰。 “怎么了?”薛云深忍不住慢慢皺起了眉頭,他把手伸進被子里,輕輕揉了揉許長安的腹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地問道:“是不是不聽話的小家伙讓你難受了?” 許長安搖了搖頭,被問急了,才異常輕巧地吐出兩個字來:“他爹。” “他爹?”薛云深下意識跟著重復(fù)了一遍,起初他還不知道什么意思,反應(yīng)過來后登時臉色一僵。 “小家伙他爹不就是我么!”薛云深滿懷震驚地想,他看著許長安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情不自禁地開始反省自己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夠好。 那廂,倒打完一耙的許長安想了想,覺得目前火力不夠旺,還得添點兒油。于是他半坐起身,撫摸著平坦的肚子,以諄諄善誘的口吻指桑罵槐道:“你爹可真是小氣鬼,讓他變個原形都不肯,寶寶你日后可千萬別像你爹?!?/br> 慘遭點名道姓的孩兒他爹薛云深:“……” “變變變,”見識到許長安三十六計的薛云深,頓時悔不當(dāng)初,恨不得痛哭流涕道:“我變還不行嗎?” 為了維持住在兒子面前的崩泰山而面不改色的高大形象,別說讓薛云深變一次原形,就是變千百次都可以的。 “左右丑也只是丑在自家人面前?!毖υ粕顪I眼汪汪地自我安慰道。 聽到薛云深的話,許長安仍有些將信將疑:“此話當(dāng)真?” 薛云深忙不迭點頭示意:“當(dāng)真當(dāng)真,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jian計得逞,許長安往后斜斜一靠,頤氣指使道:“那你還不快變?” 正所謂為人君子言出必行,薛云深眼含熱淚,屈辱地屈服在了自家王妃的yin威之下。 一株花瓣快掉光的青龍臥墨池,怯怯生生地出現(xiàn)在床邊。 望著忸忸怩怩地拿枝葉遮住花瓣寥寥無幾的牡丹,許長安絲毫不覺得好笑。他想起當(dāng)日樹林里冰雪忽然炸起,淡黃色的藤條顯出身形,鋪天蓋地地朝薛云深撲過去的場景,只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正是那次惡戰(zhàn),害薛云深原本足有七八重之?dāng)?shù)的花冠,淪落到了今日僅剩四五瓣的境地。 許長安垂下眼睛,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拍了拍手邊的位置,裝出笑吟吟的樣子:“來,到我身旁來?!?/br> 青龍臥墨池轉(zhuǎn)動花冠,頗為糾結(jié)地看了看許長安,又瞧了瞧他的肚子,最終妥協(xié)似的萎靡下葉子,提拎著根須爬上了床。 許長安始終神態(tài)極其放松地笑著,直到青龍臥墨池爬近了,猛地出手如電,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地握住了它的根莖。 甫一被抓住,青龍臥墨池立馬掙扎蹬枝葉蹬根須地掙扎起來。許長安被它柔軟的枝葉sao得手腕酥癢,只好不甚威嚴(yán)地笑著警告道:“別動別動,你再掙扎,小心害我動了胎氣?!?/br> 有道是打蛇打七寸,被自家王妃捏住死xue的青龍臥墨池聞言,唯有橫尸般直挺挺地垂下根須,不敢再亂動。 見它不再使勁反抗,許長安微微舒了口氣。他松開握著根莖的五指,改為左手指間夾著花蒂。 將花瓣凋零的花冠仔仔細(xì)細(xì)地打量了兩遍,許長安心里大致有了輪廓。他閉上眼睛,而后右手二指指尖貼近了眉心。 墨紫色的花瓣,在抽離許長安眉心的過程中,漸漸褪去了絢麗耀眼的薄光,由幻影漸漸變成了實物。 等到一整片花瓣被完整地抽出來,許長安睜開了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盯著花瓣端詳?shù)木壒剩剿貫鹾谌琰c漆的眼珠子,竟然泛起了隱隱綽綽的紫。 第一次化虛為實,許長安無法保證花瓣能持續(xù)多久,但這并不妨礙他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貟吨瞧ò?,從容不迫地嵌在牡丹花冠邊緣的斷口處?/br> 帶著淺淡仙人球香氣的花瓣,才堪堪觸到青龍臥墨池,便引來了劇烈的抵觸。 顯然已經(jīng)知道許長安要做什么的牡丹,掙脫不開他的手指,遂拼命抖動著,無論如何不肯讓那片花瓣鑲?cè)胱约旱幕ü凇?/br> 盯著那處小小斷口的許長安好懸沒被抖得成了斗雞眼,他當(dāng)機立斷地使出夸贊大招,厚顏無恥地夸獎道:“乖,補上花瓣你就完美無缺了,你就依然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存在,艷絕四方,風(fēng)華絕代……” 青龍臥墨池的掙扎,慢慢小了下去。許長安趁機再接再厲,什么rou麻什么不要臉說什么。 “不要動,對,乖就是這樣……”總算安撫住了牡丹花,許長安有條不紊地挾出一片又一片凝實的牡丹花瓣,從貼近花蕊的地方開始,逐漸添補上去。 慢慢地,花瓣七零八落的青龍臥墨池,在許長安手下,恢復(fù)了昔日的國色天香。 青綠的枝葉纏繞著濃郁到仿佛隱隱流動的墨紫色,宛如一條蟄伏的青龍,盤臥在墨池邊上。 花瓣被修復(fù)完畢的青龍臥墨池,儼然又是當(dāng)初花開時節(jié)動京城的模樣了。 最后一片花瓣嵌完,許長安將牡丹放在肚子上,隨手擦了把額間不自覺滲出來的冷汗:“總算好了。” “唔——” 還沒來得及發(fā)表修復(fù)感言的墨王妃,就被身上陡然出現(xiàn)的墨紫色人影堵住了呼吸。急促又雜亂的喘息在他耳邊,聒噪成了一出火熱guntang的yuhuo交織。 “??!”片刻前還沉穩(wěn)自持的許長安,猝不及防地被含住了耳垂,當(dāng)即發(fā)出了一聲短促快速的呻吟。 點點星火亦足以燎原,事情迅速變得一發(fā)而不可收拾起來。 渾身上下被親得濕漉漉的許長安,赤身裸體地匍匐在赤紅色的錦被間,嘴里費力伺候著的時候,忽然記起了一件被遺忘的重要事情。 ——花是植物的生殖器官。 忘性大的許長安修復(fù),哦不是玩弄了薛云深的花冠多久,薛云深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地玩弄了他多久。 好在惦記肚里的孩子,兩人沒做到最終的那步。但饒是如此,等薛云深飽餐一頓,神清氣爽地抽身而出時,許長安已經(jīng)給折騰得有氣無力了。 有氣無力的墨王妃,在讓墨王殿下抱去清洗時,又遭了頓慘絕人寰的啃吻。 于是這日,等著和薛云深一起去改造船只的許道宣,等到日頭高升,才終于等到人來。 知道許長安決定不去簌都后,自幼懼怕許惜的許道宣,立馬人慫志短表示士可殺不可辱,寧愿玉碎,也不獨自面對半點都不和藹可親的三叔。 沒辦法,要回皇城的許長安與薛云深兩人,只得再次順便捎上了他。 “殿下,我們前日訂做的紅木拔步床,”走在風(fēng)都街頭,薄暮落后薛云深兩步,低聲稟告道:“今早上木匠遣人來說他徒弟病了一個,恐怕無法在規(guī)定時日里完成,得往后延上兩日?!?/br> 左右離出發(fā)還有好些日子,加之這會兒心情頗佳,對延緩之事的向來惱怒的薛云深,罕見地和顏悅色道:“準(zhǔn)了。” 想起飯量日漸縮小的許長安,薛云深又道:“你去問問宮夫人,風(fēng)都哪家酒樓飯菜做的好,買些王妃喜歡的回去?!?/br> “是。”薄暮行了個禮,轉(zhuǎn)身往反方向走了。 留下來的許道宣與如意,跟在薛云深身后,繼續(xù)晃晃悠悠地往渡頭走去。 因為那張華麗非凡的拔步床,許長安一行人在風(fēng)都多停留了兩日。 這日,收到宮里又一封催返的急信后,選了適宜啟程好時辰的一行人,辭別了踐行的宮夫人與林見羽,踏上了返程。 渡頭泊著的氣勢驚人的戰(zhàn)船,在過路百姓的驚呼聲里,緩緩駛離了風(fēng)都。 風(fēng)都最高的酒樓內(nèi),目睹這一切的黑衣男人,冷笑著收回了目光。 “那個大人,您看我都按您說的做了,您是不是……”外貌老實憨厚的木匠,至始至終都局促不安縮地著肩膀,直到此時才垂涎著搓了搓手指。 “放心,”黑衣男人站起身,路過木匠時微微笑了笑,“該給你遲早會給你?!?/br> “那就好,那就——” 木匠說到一半,渾濁的瞳孔突然猛地縮了縮,緊接著他整個人都緊緊弓了起來。 “你看,”黑衣人收回手,坦然自若地將沾了血的袖劍在木匠衣服上擦了擦,“這不是給你了么?” 第74章 公子你為什么每天都睡覺 整了整衣袖,黑衣男人從從容容地踏出了三樓雅間。大抵是事情已成的緣故, 他下樓時, 甚至心情頗好地拍了拍擦肩而過的伙計肩膀。 慢慢悠悠地離開了酒樓,男人轉(zhuǎn)進了家街角的胭脂鋪子,挑了幾盒時興的顏色。付了錢, 揣著胭脂盒,男人路過餛飩攤子, 于是又坐下來要了大碗熱餛飩。 神態(tài)悠閑,舉止沉著, 男人怡然自得地吃著餛飩,仿佛片刻前根本不曾一劍取人性命,而只是閑飲了半盞茶。 等吃完了餛飩, 男人留下兩枚銅幣,同老板娘招呼一聲, 便起身走了。 喬裝打扮過的騎兵隊長, 眼看著男人平平常常地返回府里, 這才皺了皺眉頭, 招來同伴,低聲吩咐道:“你去稟告林副將, 就說望江樓的少東家并無異常,許是消息有誤?!?/br> 同伴領(lǐng)了命,迅速又不引人注意地離去了。騎兵隊長盯著男人的府門瞧了會兒,也慢慢退進了暗巷。 盯梢的騎兵全都撤走,忙不可開交的混沌攤老板娘,總算抽出身來收拾了男人用過的碗筷。 “咦?”滿頭大汗的老板娘,無意間摸到碗底的東西,剛發(fā)出奇怪的疑惑聲,手里的紙條連同碗筷都一并讓丈夫奪了過去。 “還愣著干什么?”老板罵罵咧咧道,“沒看見鍋里的混沌都要糊了?” “哎呀我這記性!”老板娘得了提醒,當(dāng)即把其他事都給丟到了腦后,連忙擦了擦手,趕去了灶臺邊上。 等到夜里,歇了生意的老板娘記起紙條時,紙條已經(jīng)被送出了風(fēng)都。 那張被混沌攤老板娘摸過而變得油膩膩的紙條,前后又經(jīng)過走貨郎、馬夫、商隊頭子、賣糖人等千千萬萬人的手,最終遞到了寒山寺一位上了年紀(jì),專門負(fù)責(zé)下山采買的僧人手里。 “法明師叔回來了!”約莫五六歲的小沙彌,正站在寒山寺門口,墊著腳望穿秋水。一瞅見還未走近的僧人身影,當(dāng)即喜不自勝地叫出聲,抬腳就蹬蹬地跑了下來。 “法明師叔!”小沙彌跑到僧人腳邊,眼巴巴又渴望無比地問,“我的糖葫蘆你給我買了沒有?” 法明雙手背在身后,正準(zhǔn)備睜著眼睛說瞎話,就瞧見隨后下來的住持,正沖著自己無聲微笑。險些被抓了個現(xiàn)行的法明,登時掩飾地干咳兩聲,出家人不打妄語地道:“買了?!?/br> “喏,”法明將藏在背后的雙手伸出來,“兩串大的?!?/br> “謝謝法明師叔!”見到心心念念的糖葫蘆,小沙彌雖然樂得見牙不見眼,規(guī)矩卻還記得,一板一眼地朝法明作了個揖。 法明礙于主持在場,唯有拿出長輩風(fēng)范,含笑受了小沙彌的禮,然后再把兩串糖葫蘆都給他。得了糖葫蘆,小沙彌兩手緊緊攥著,立馬宛如小圓球似的滾遠(yuǎn)了。 等小沙彌跑得看不見了,主持撥動著手里的佛珠,語氣淡淡地問道:“今日采買怎么去了這么久?” 主持聲音聽起來似乎并不打算追究,法明見風(fēng)使舵,隨口打了個哈哈,找了個糧食鋪子非要漲價的借口,搪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