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是個精細(xì)物，不是說有多貴重，而是物以稀才貴。在戈壁村顧家是唯一一家種出西瓜，早上剛起，院子里已經(jīng)有聲響在動。

    他本想抱著安然出去，子墨微微動兩下身子，睜開睡不醒的眼，“孩子給我吧?！?/br>
    “你醒了，還要睡嗎？”彎身把孩子放到她懷中。

    “不睡了，一會兒便起來?！边€困，但不要好意思再說睡。

    他出去之后顧李氏和竇氏都在外面，手中拿著刀已經(jīng)切了一個瓜，最屬竇氏母女吃的歡。

    顧李氏手中拿著一塊，見他出來，“南城昨兒摘的瓜真甜，你嘗嘗?！?/br>
    “你們吃吧，我就不吃了。我出去看看?！蔽鞴鲜亲约曳N的，家人吃無可厚非他不會阻止。

    叫了夏天和清哥出來，他們一起搬了幾個西瓜，出門。

    竇氏啃著西瓜看他們出門，疑惑道，“這大清早的抱著西瓜出門去干啥？”

    “定是送人去了，南城心善肯定是送人去了?！鳖櫪钍辖K于懂了一次她兒子的心。

    “送啥人，有那個功夫拿著西瓜換錢去了，你說這精貴物得換多少錢啊?！便@到錢眼子里去的女人，眼里除了錢便是算計，毫無人情味。

    顧李氏不語，西瓜吃完拿著菜刀收了起來。

    “哎，jiejie，再給咱們切個西瓜，剛吃一個不管飽?！蔽鞴媳凰齻兡概顺粤藗€精光，還說沒吃飽，真是夠不要臉的。

    “行了，嘗嘗鮮，剩下的等著換錢呢?！彼p哼一聲去了廚房。

    竇水靈輕咬唇瓣，上面沾著西瓜的汁，“我看姨娘是偏心，大表哥都給別人送那么多，偏生我們想吃都不許?！?/br>
    “就是，我們昨兒還去瓜田摘西瓜了呢?！备]水心也跟著附和。

    “那瓜田的西瓜可是多？”竇氏心計上來，不知道在算計什么。

    “多，昨兒才剛拉了一車摘好的西瓜回來，還有大半在瓜田。瓜田里面長著的更是多的很，你進(jìn)去之后恨不得一腳能踩到一個?！备]水靈眼眸起光，想到昨天在瓜田見到的西瓜。那感覺真是太好了，正想那塊瓜田都是她自個的。

    “趕緊找了機(jī)會讓南鑫娶你們之中一個，瓜田不得分你們一半啊！”

    最是人心難測，竇氏母女的心思不難猜測，很明顯，嫁人謀取家產(chǎn)。

    西瓜摘了之后當(dāng)務(wù)之急是賣出去。算準(zhǔn)了日子今日鎮(zhèn)上有集市，他們現(xiàn)在去的話時間上已經(jīng)很晚。不敢在耽擱，南城送了瓜回來，匆忙吃了點飯便要去鎮(zhèn)上。

    子墨擔(dān)心他一人不行，南鑫在瓜田里無法抽身。顧李氏和竇氏更是不行，算術(shù)都不好怎么敢讓他們跟著算賬。

    “我和你一起，孩子帶著吧。”

    “不行，回來可是要晚上了。你身體吃不消，安然又太小。”

    他肯定不許她跟著去。鎮(zhèn)子上賣西瓜可不是個簡單的活，還得給管轄之人一些費用，上下左右都得打點。好在他們賣的是西瓜，這個是稀罕物，相信賣的應(yīng)該不錯。

    當(dāng)官他運籌帷幄在掌控之中，但這做生意還欠點火候。他知道打點上下，卻不懂這個世道，想從旁人手中賺取銀錢不是那么容易。

    子墨看著他瞧著清哥和夏天。夏天聰慧再大一想就能上手，算術(shù)她教了幾年，小小的銀錢她數(shù)的很順手。清哥長得高大身材抽長了不少，可惜的是腦子有點不靈活，跟著也顧不上，但好歹能幫著看瓜車。

    “讓他們兩個跟你一起，你看如何？”她總歸是擔(dān)心他一人在外。

    “夏天跟著我吧，她聰明機(jī)靈，坐在車子上不動就行。清哥留在家里和你一起，還能幫你看下孩子?！?/br>
    他注意已定，子墨點頭默許。望向夏天懵懂無知的小臉，“夏天可還記的我給你說的話，在外面一切聽爹爹的話，不許亂跑、也不許亂要東西?！?/br>
    “娘。我知道，小胖都去別的鎮(zhèn)子上讀書了，我也長大了可以幫爹爹做事了。你放心我肯定聽爹爹的話?！彼龢O為聰慧又有顧南城的膽大和氣魄，村子里人都知道顧家夏天聰慧懂事。

    瓜田的西瓜沒時間去管，只得讓南鑫繼續(xù)看著，家里人給他送飯送水。在瓜田棚下沒有竇氏姐妹的干擾，他樂的自在。

    子墨則在家中屋里看著安然，教授清哥算術(shù)。清哥智力不行，總歸是笨笨的和那張極其漂亮的臉蛋不相符。但卻是個聽話體貼的，知道安然在睡覺，邊去寫字。

    而子墨本身就懂算術(shù)，出了一些習(xí)題給他去寫。

    過了中午，安然在床上睡覺清哥在屋里呆著。顧李氏卻喊了她出來，“你去給南鑫送飯去，他在地里面連口水都沒喝，你們在家里倒是閑的很?！?/br>
    “瓜田都是西瓜，渴不著他?！彼恼f著伸手接住給南鑫送餐的竹籃。上面蓋著一層白布，她也不好奇去看，提在手里。

    走進(jìn)屋里清哥還在寫字，她輕聲說道，“清哥，你在屋里看著安然。我去給南鑫叔叔送飯，我很快就回來的。”

    “嗯，我會看著meimei?！鼻甯绾┥祬s懂的人心冷暖，起身放下手中的筆，端的是一個少年的活力。

    子墨這才去了瓜田。一來一回怎么著也需要一刻鐘的時間。巧的是，在瓜田旁邊遇到了祥林嫂和懷義。母子兩人一個放羊一個割草，都是進(jìn)取心十足的人。

    她提著竹籃過去，“祥林嫂?！毙∧镒拥吐晭е岷秃傲艘宦?。

    “哎喲，小娘子啊，這是干啥去。不是生了個丫頭怎么不帶在身邊？”祥林嫂和氣，放下鐮刀笑道。

    “給瓜田的南鑫送餐，看到你們在這里。讓懷義給我過去吧，抱兩個西瓜給你們嘗嘗?！彼屑は榱稚?，安然沒奶吃的時候，顧南城從他們家牽的羊。

    “西瓜？去年我們吃過的那個瓜？”祥林嫂沒說的，懷義眼睛一亮看著她問。

    “嗯，是那個西瓜。”

    “你這混小子，又想吃了?！毕榱稚┬α藥茁暋?/br>
    懷義有點不好意思還是跟著去了。剛到瓜田就看到棚子旁邊擺著一大片的西瓜，上面蓋著綠色的瓜秧，看的他倒是激動了起來。

    南鑫本是在床上躺著，見有人來立刻起身，“嫂子，你咋過來了？”

    “給你送飯，吃吧！”

    “可算是來送飯了，我都餓死了，中午了吃個西瓜撐的我水飽?！苯舆^竹籃子他打開，里面除了饅頭和咸菜竟然還放了兩塊點心，“嫂子，這個是你給我放的吧?！?/br>
    “吃吧。瓜田有什么事嗎？”

    “沒事，一切都好，就是在這里呆著有點無聊，要是有事做就好了?！彼缘穆榱铮齼煽诎褋G點心吞下去開始吃饅頭和咸菜。

    懷義站在旁邊，子墨幫他找了兩個大西瓜，“這個抱的動嗎？不行我?guī)湍?。?/br>
    “抱的動?！睉蚜x憨實立馬斷下身子兩個胳膊一圈，把西瓜抱在懷里。

    看的出他的拘謹(jǐn)和害羞，“懷義不用害羞，你之前救了夏天。你家的羊又給安然喂奶，很感謝你們?！?/br>
    “沒事、沒事。”不過是舉手之勞，聽她這么一說，懷義更加不好意思了。

    “南鑫你在瓜田呆著，我就先回去。晚上你哥可能會來一次?！彼烙嫷脕硪淮危吘箘傉墓线€在這里，拉出去賣是才是正經(jīng)。種了瓜焉能放著不管。

    順路和懷義走到了他放羊的披地，她笑著和祥林嫂說了些話便離開回家。

    夏季的午后顯得格外安靜，一絲一毫的聲音都能聽見，更別說院子里鬼哭狼嚎般的吵鬧聲。

    宅院門口并未站看笑話的人，肯定不是關(guān)于村子里和別的人家爭吵的事，定是家中出事了。

    小娘子本就心寬不細(xì)，并未注意到疑端。直接進(jìn)了大門，眼前的一幕讓她渾身的血液瞬間凍住?？焖倥艿角甯缟磉叄活櫱甯缡种袔а牟说独∷氖?，“清哥，清哥你怎么了？受傷了？”

    她還記得之前清哥被竇氏打的皮開rou綻渾身是血，今兒怎么又是一身的血。

    “娘、娘，她們打meimei、賣了、賣了。”他是個傻子啊，根本解釋不清楚。

    “沒人打meimei，沒有打，我們回屋去看meimei?！彼∷氖直M心安撫。憨小子一旦發(fā)起瘋來比誰都厲害。

    “你可回來了，這傻子瘋了用刀砍人。他肯定是瘋了，我們賣了他也是為你好?！备]水靈站的遠(yuǎn)并未傷到，嘴上還能說風(fēng)涼話。

    而竇水心的胳膊上帶著血色，“我告訴你，這個傻子我肯定得賣了他。傷了我的胳膊，我得讓他拿命償?！彼綍r裝的嬌弱不愛吭聲。眼前南城、南鑫都不在家，她們可是威風(fēng)起來了。

    “我告訴你們，要是清哥和安然出一點的事，我倒先弄死你們兩個?！币幻恋闹弥焕砀静恍校齻儍蓚€就是欠收拾。

    “你別嚇唬我們，我們可不是嚇到的。哼，將來這個家還不定是誰管呢。你生兩個賠錢貨有什么屁用?！?/br>
    一句賠錢貨，激怒了她隱忍依舊的脾性，誰也不能說她的孩子。拉開清哥站在一邊，她手法快速上前抓起竇水心啪啪的抽了兩巴掌。

    竇水心被嚇傻了，不可思議的看著小娘子。軟柿子一樣任人揉捏的她竟敢打她，伸手不管直接抓住了子墨。尖銳的指甲抓破了她的胳膊，白嫩嬌細(xì)的胳膊上血珠子往外冒。

    她也不任由她抓不動手。潑婦，這個字可以出現(xiàn)在任何人身上。溫婉和淑女是偽裝給被人看的外表，發(fā)起狠來她也成了潑婦。依舊不會罵人，但抓起東西直往竇水心身上砸。

    “水靈，你過來幫我，打這個賤人?！眹虖埌响璧乃矡o法反抗的住小娘子的發(fā)狠，人最怕的就是發(fā)起狠來不要命。

    竇水靈要上前，子墨低聲喊，“你敢上，我連你一起打?！?/br>
    竇水靈不敢了。清哥看到子墨被打也站不住，嘴里嗚嗚的一直叫著。不像是哭倒像是生氣發(fā)怒找不到發(fā)泄的方法。撿起放在扔下的菜刀，手掌抓著刀刃沖向竇水靈。

    “啊，救命啊，傻子殺人了……?！彪u飛狗也跳，人亂噪聲起。

    顧李氏和竇氏不在家，她們出去和人閑嘮嗑?；氐郊視r看到院子里的光景，著實嚇了一跳。到了屋里見到兩姐妹，見她們身上掛了彩，一陣心疼。

    而竇氏拉著顧李氏哭著喊著，嘴上說著她們得走了，不然得死在這里。

    “娘，走可以必須把傻子要過來，傻子是竇家的人，不能留在顧家，必須要過來?！备]水心眼神發(fā)狠，一種凌遲的眼神，坐在她身邊的顧李氏看著都害怕。

    “要他干啥，一個傻子養(yǎng)了也是白養(yǎng)?！备]氏不以為然，心疼兩個閨女，根本不愿打理那個傻子。

    “要來賣了也不能留在這里給人家當(dāng)兒子，自己生不出來想白撿一個，沒那么容易?！备]水靈說的更是陰狠。

    語氣不善讓顧李氏聽著也不舒服，對竇氏母女心里開始抵觸。

    帶著清哥回到屋里，小娘子沒在床上找到安然。四處找了遍才發(fā)現(xiàn)安然倒在床頭下放陰暗位置，她怎么會到哪里？

    她跪趴在地上，伸手去勾安然。只聽她像小貓咪一樣叫嚷，她心疼的厲害。這個孩子比夏天還讓人心疼。

    清哥學(xué)著她的樣子趴在地上，要往里面鉆，“娘，……meimei?！?/br>
    “我知道，清哥你在外面等著，我抱meimei出來?！彼p柔安撫住清哥，他已經(jīng)被竇氏姐妹激怒，哄著來才能安撫他。

    她伸出上臂一點點的把安然抱出來。她正閉著眼睛，嘴里一直輕聲叫嚷，叫的她無比柔軟。本是冷情不善表達(dá)，眼淚卻啪啦啪啦的往下落。

    抱出安然喂她吃下奶這才不鬧。她又著手給清哥換了衣服，發(fā)現(xiàn)他后背和胳膊上有陣陣傷痕。觸目驚心看的她心疼不已，“清哥疼嗎？”

    “娘，……疼。”似撒嬌般說，依偎在她懷里貪戀著那為數(shù)不多的溫柔。

    “知道疼就要別硬碰硬。你打不過他們，便學(xué)會忍下，只等將來你有能力了，隨時可以收拾。為什么一定要硬碰硬呢？”這話似是在說她自己，又似在說清哥。

    清哥本就遲鈍的腦袋根本聽不明白，“娘，不懂?！?/br>
    “不懂沒事，下次記得跑開別再被打了?！彼嫘男奶圻@個孩子，他到底是處于怎樣的地位，任由是誰都可以打他欺侮他。

    清哥不懂，只是靠著她一點不想動。小手抓著那個尚在襁褓里的嬰兒，心中最重要的莫過于她和兩個meimei了。

    集市固然熱鬧，卻也顯得冷漠。出乎意外，他們拉來的西瓜沒想象中那么好賣，一些人上前問了幾聲，見價格高便走。

    價格定在十文錢一個，不算貴，畢竟西瓜數(shù)量少個頭大。不像那些梨子、杏子、棗子一樣，論斤稱著賣。這是顧南城的邏輯，他認(rèn)為西瓜論個**較劃算。其實，西瓜也可以論斤來買，價格稍稍一改動便好。

    約莫到了中午午時，從開始在集市上行走的人漸漸減少，驢車上的西瓜還剩下不少。他有點被打擊。

    “夏天餓了嗎？我們?nèi)コ渣c東西?！?/br>
    “不餓，爹爹我們賣完瓜才可以回家嗎？”夏天在驢車上坐了一大中午，腿腳都麻了。她想以后再也不愿出來了，好累。

    “不賣完也可以回家。不過要等到晚上了，你累了在車上休息一會兒?！备概畠扇耍奶熳隗H車上面他坐在西瓜后面。

    西瓜沒有想象中好壞，不是因為價格而是沒有人愿意去嘗試新鮮食物。在集市上呆了一天賣出去的西瓜竟然沒他作圖掙來的錢多。

    晚上他們到家，家里一片安靜無聲。夏天從車上下來抱著他買來的吃食，“爹爹，我先進(jìn)屋找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