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番舉動倒是讓許蕙沒想到。

    不過……他這番體貼也不過是裝模作樣罷了！許蕙并沒有這些小事感動，可是她卻裝出受寵若驚的模樣，柔順的依偎在陳謙的身邊?！按鬆?，您對我真好！我真不知道改怎樣回報您！”

    陳謙沒說話，他笑著拍了拍許蕙的手，不過從他的眼神中，許蕙便看出陳謙的回答來。

    許蕙在心中冷笑兩聲。

    “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許蕙懶得跟陳謙虛與委蛇的敷衍，故此便把話題引到梅花上。陳謙雖說不是個附庸風(fēng)雅的人，可畢竟他也是進(jìn)過學(xué)讀過書的，骨子里也有江南水鄉(xiāng)的風(fēng)流多情來，是以他這才耐著性子賞梅。許蕙念了句詩，又嘆道：“需得配著雪，這梅花才好看呢。”

    她看著陳謙，雙眸中都是小女兒狀的雀躍期待?！暗鹊铰溲┑臅r候，大爺再陪我賞梅好不好？”

    這樣小小的要求，若是陳謙不答應(yīng)可就說不過去了。故此陳謙看著許蕙，含笑答應(yīng)下來?！斑@是自然。蕙娘既是開口了，我豈有不答應(yīng)的？”

    許蕙心滿意足的掩口，嬌聲而笑。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陳謙也隨口念了一句，隨后道：“等那日得了閑，咱們也人約黃昏后一回，聽說京郊有一大片梅林……”

    他的話音未落，許蕙便搖頭，她雖是笑了笑，眸中卻是難掩失落?！按鬆斂靹e這么說。您該陪著大奶奶出去才是，而不是我……我不過是個苦命的人罷了，幸而得大爺垂憐，還幫我照顧家里。我、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

    許蕙越是示弱，陳謙反而更添了幾分溫柔。

    “蕙娘，我待你的心，你該是知道的?！标愔t算是中個老手了，若是他肯耐心哄人，就連先前許蕙也曾被騙到過?！拔視擦铩彩鞘鲁鲇幸虻?，并不是我故此傷你的心?！?/br>
    許蕙自然是流露出感動的神色來。不過她心中也在暗自犯著嘀咕，果然陳謙是為了權(quán)勢，才娶了安六娘么？

    若說陳謙全然是利欲熏心的人，上一世他卻娶了安然為正妻。明明以安然的身份，抬進(jìn)陳家，做個姨娘已經(jīng)是很不錯了?？v然安然生得傾國傾城又如何？不過是出身寒門小戶罷了。

    而這一世，只從馬車上匆匆見了安然那一面，看到陳謙的神色變化，許蕙便意識到陳謙是喜歡安然的。

    關(guān)于安然的身世，許蕙和安然一樣，也奇怪著。這一世的安然被接到了京城中，是南安侯府的庶出姑娘。那么上一世呢？上一世同樣也有南安侯府，怎么沒聽過說有安然這個人？

    莫非上一世南安侯府的人不知道有這么個姑娘流落在外頭？

    許蕙百思不得其解。

    總是命運(yùn)果真是妙不可言，這一世陳謙明明和安然無甚交集，可陳謙又一次喜歡上了安然。而這回倒是陳謙匹配不上安然了，恐怕安然都不知道陳謙喜歡她。

    許蕙不知道陳謙和安然早就在棲霞寺見過面、甚至陳謙還試圖私下里給安然傳遞東西，只以為是陳謙遠(yuǎn)遠(yuǎn)的看過安然。

    安然嫁給了平遠(yuǎn)侯，成了超品誥命夫人，自然不是陳謙能肖想的。

    “我懂，大爺?！痹S蕙仍是得不到答案，只得順著陳謙道：“我只要陪在您身邊就滿足了！我不會讓大奶奶發(fā)現(xiàn)我的存在，不會讓您難做的。”

    陳謙欣慰的看著她，他的目光落到許蕙平坦的小腹上?！暗鹊侥銘蚜松碓?，生下個一兒半女的。我便跟六娘開口，抬你做姨娘，讓你光明正大的在我身邊——”

    “大爺，您沒騙我？”她的聲音中隱隱透著激動。

    許蕙并不稀罕這個許諾。只不過她面對陳謙，表現(xiàn)出歡喜已經(jīng)是爐火純青。實際上她并不想給陳謙生兒育女，她更想要離開陳府。若是真的有了身孕，才是個大麻煩。

    她突然想到一直都沒用過避孕的湯藥，若是真的有了身孕可就麻煩了。若是有空，該找人把把脈才是。

    兩人貌合神離的說著情話，殊不知兩人的柔情蜜語，已經(jīng)盡數(shù)被人聽了去。

    這個人正是六娘。

    ******

    六娘遲遲沒收到安然的回信，心中未免有些著急。

    她知道這會兒自己很被動，只能等著。九娘是不怕她撕破臉的，她也不敢。如今在陳家，她只能表現(xiàn)出跟幾位姐妹和睦、跟娘家關(guān)系親近——這才是她能保持自己地位的法寶。

    上次丁氏跟自己說過，要送些上好的皮料給姐妹們。借著陳家的財力來跟姐妹們結(jié)善緣，她自然是樂意的?？v然知道丁氏是別有用意，但這樣做看在別人眼中，她也面上有光。

    尤其是家里看她不順眼的七娘，見她過得好，恐怕也是要?dú)獾锰_吧。

    丁氏已經(jīng)交代過陳謙了，想來以陳謙的能力定然已經(jīng)辦妥。六娘想著，怎么自己也要去表示感謝才對。

    她猶自在想著，突然碧珠匆匆的進(jìn)門，在六娘耳邊道：“大奶奶，方才我正準(zhǔn)備去找長青核對皮料的數(shù)量時，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大爺又跟上回來咱們院子里的那個小丫鬟出去了?！?/br>
    六娘頓時上了心?！澳憧吹剿麄兺膫€方向去了？”

    “看著是太太的院子?！北讨楣麛嗟牡?，不過說完后，她又露出些猶豫之色?！安贿^，沒有順著抄手游廊走，反而是從外頭過去的?？雌饋?，倒像是去了后頭的小花園那邊?！?/br>
    六娘才嫁過來沒多久，雖說這間宅子是他們夫妻兩個準(zhǔn)備的，不過丁氏和陳理也在，六娘不好隨意走動。故此她連帶著身邊的丫鬟們對府中的構(gòu)造也不是十分熟悉，碧珠并不十分確定。

    不過這足以引起了六娘的警惕。

    若是陳謙大大方方的去見丁氏，哪里用得著繞路？縱然那個小丫鬟，六娘親眼在丁氏院子里見過，也確認(rèn)了她是丁氏從揚(yáng)州帶來的人，她還是覺得奇怪。

    那么陳謙到底是見誰呢？

    六娘露出思考的神色來，碧珠在一旁也沒敢吭聲。

    忽然她的目光落到自己的針線筐上，里頭正放著兩個才做好的荷包。這是她為了感謝，特意給繡了兩個荷包，陳謙和丁氏都有份兒。畢竟她嫁過來做媳婦，這樣也能顯出她的妥帖來。

    那么便接著給丁氏送荷包的名義，去試探一番。若是果然陳謙只是去見丁氏，自然是皆大歡喜。如果陳謙背著她去見什么人……她倒也要弄個清楚！

    既然打定了主意，六娘便換了件大紅色遍地金的褙子，披了件灰鼠毛的斗篷，便帶著丫鬟往丁氏的院子走去。

    她特意讓碧珠跟在身邊，沒帶陳府的丫鬟。

    “當(dāng)時你看到大爺是怎么跟人過去的？”六娘問道。

    碧珠便伸手指了指前頭的路，六娘見甬路周圍沒人，便果斷的順著她所指的方向，往前頭走去。

    許是她心中焦急，腳步便快了些，突然她斗篷上珠子松了，滾落到了地上。

    碧珠和碧云忙停下來幫她找東珠。

    這可是丁氏才給六娘的新斗篷，別的倒還罷了，只是領(lǐng)口綴著的幾顆東珠實在是亮眼，又大又有光彩，吸引人的目光。相反，斗篷上的東珠掉了，也十分顯眼。

    六娘慣是個會做人的，丁氏送的東西，她很快便穿戴上，讓丁氏瞧了高興。若是她即刻就換了這件斗篷，反而讓丁氏懷疑。

    故此六娘也加入了尋找東珠。

    她回憶著珠子滾落的方向，忽然發(fā)現(xiàn)冬青樹叢中似乎隱約有一點白。

    六娘快步趕了過去，卻發(fā)現(xiàn)是一個小紙團(tuán)。她心中有了不好的預(yù)感，當(dāng)即便打開查看。

    不看不要緊，一看便出了問題。

    是一個女子纖細(xì)秀麗的筆體，約了陳謙要見面。

    六娘氣得要命，其中詞句曖昧，這個人和陳謙的關(guān)系，非同一般。

    她才以侯府姑娘的身份下嫁陳謙多久？陳謙就按捺不住寂寞了？

    六娘心頭火起，卻不得不強(qiáng)忍著冷靜下來。她倒要去一探究竟，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62章

    她按照紙團(tuán)上所寫，一路尋了過去。到了附近，她還不忘了讓碧云和碧珠在不遠(yuǎn)處望風(fēng)。

    越是這個時候，她越是要沉著冷靜，不能出任何差錯。

    雖說這宅子的院落她不太熟悉，但京中的宅邸布局大抵相似，她還是能找過去的。只是要避著人，不能發(fā)現(xiàn)。

    原本這一路都安安靜靜的撞不見是有難度的，可是陳謙許蕙在這里私會，又不少人心知肚明，故意避開，為了一旦被丁氏發(fā)現(xiàn)時，不用受牽連，只說卻是沒看到。

    如今倒給六娘提供了便利。

    六娘并不清楚他們具體在何處，只是圍著院子的甬路上走，放輕了腳步，留心聽著聲音。

    功夫不負(fù)有心人，終于在小花園的一角，聽到墻內(nèi)傳出男女說話的聲音來。

    “等到落雪的時候，大爺再來陪我賞梅花好不好？”

    女子撒嬌的聲音清晰可聞，六娘一下子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心一直往下沉。

    果然是陳謙來和哪個丫鬟暗通款曲，有私情來幽會了！

    “這是自然。蕙娘既是開口了，我豈有不答應(yīng)的？”

    還賞梅？陳謙倒和別人做這風(fēng)雅的事情，見了她，只會對她動手動腳，粗暴的對她泄欲。雖說六娘早就清楚，陳謙對她的恨意更甚，可不承想他連對一個丫鬟都這樣柔情蜜意，溫柔似水的，對她一個堂堂的侯府姑娘，卻沒有絲毫尊重！

    原是個叫蕙娘的……聽到了陳謙稱呼她的名字，六娘擰緊了眉，這仿佛不是個丫鬟的名字。

    還能是誰？莫非是丁氏給陳謙預(yù)備做妾的？

    想到這種可能性，六娘的神色愈發(fā)不好看。如若不是丁氏默許，那個丫鬟怎么敢三番兩次的去找陳謙，還把陳謙帶到了丁氏的院子里？六娘越想越氣，明面上丁氏為她百般撐腰，暗地里丁氏卻在給她使絆子。

    她好歹是南安侯府正經(jīng)的姑娘，即便是庶出，嫁到陳家這樣的商賈之家，已經(jīng)是下嫁了！他們還有什么不滿足！

    不管她心中是如何憤怒羞惱的，院內(nèi)男女的交談聲，卻是一字不落的都飄了進(jìn)來。

    什么“人約黃昏后”要帶這位蕙娘出門賞梅、什么“您該多陪陪大奶奶才是”、“你懂我待你的心”……

    六娘面色鐵青的站在院外聽著。

    更過分的是，陳謙竟還跟她提到了孩子的事。說是希望她生下個一兒半女，就抬她做姨娘。

    他陳謙把她這個原配嫡妻放在哪里！原是自己擋了他們恩愛的路么？

    六娘憤怒至極，指甲緊緊的摳進(jìn)手掌中，留下深深的印子，她也不覺得疼。她的胸中燃燒著怒火，這對狗男女！

    她進(jìn)門才月余而已，他就想著抬姨娘？陳謙自己可是正經(jīng)的嫡子，讓庶子生在前頭，他面上就光彩了？

    六娘已經(jīng)判斷出，這對狗男女應(yīng)該是在她進(jìn)門前就勾搭上了。那么是多久之前呢？是在認(rèn)識安九之前，還是之后？陳謙一面喜歡著安九，絞盡腦汁的想跟安九接觸、表白心跡，還想著要娶安九；另一面，卻是跟別的女人上了床，口中也是百般寵愛。

    她真想看看，陳謙的心是怎么長的！

    陳謙和那位蕙娘的調(diào)笑聲漸漸的小了，取而代之的是些更曖昧的聲音，聽了令人面紅耳赤。

    隨后的聲音她便聽不清了，院內(nèi)的腳步聲漸漸的響起，想來兩人是進(jìn)了屋子，做那檔子見不得人的事。

    六娘等到聲音完全平息后，她抬腿走開。

    這口惡氣，她是一定要出的，絕不姑息容忍。

    只是她要冷靜，要平心靜氣的好生想一想，究竟要怎么出這口惡氣才好。

    “大奶奶？”見六娘出來，面無表情的冷漠神色，碧云和碧珠都嚇了一跳。大奶奶未出閣時，便是個沉得住氣的人。除了那次犯錯被關(guān)小佛堂外，一直都謹(jǐn)言慎行，沒有被挑出差錯來。

    如今這模樣是動了大氣的。

    即便是發(fā)現(xiàn)姑爺跟人勾勾搭搭、牽扯不清，自家姑娘會這樣大動肝火嗎？

    六娘面沉如水。

    當(dāng)然若只是陳謙跟小丫鬟*，她不至于這么生氣?？申愔t要抬姨娘，在她未有孕之時，還想著讓庶子生在前頭——她想到一種可能性，既是兩人早有私情，會不會這個蕙娘已經(jīng)暗結(jié)珠胎？

    一旦她的肚子大起來，陳家為了承認(rèn)這個孩子的地位，也會把蕙娘抬了姨娘，讓她名正言順的生下庶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