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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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也,命也。 他怪得了誰?只能怪自己的命太硬,閻王就是不肯收。 古曰四十不惑,他躲在幕后籌謀了二十余年,到了這個年齡,其實(shí)早就看淡很多了,但是前半生的隱忍藏了太久,那么多夜鴿將命賭給他,甚至牽涉到整個劍西,他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這一生勾心斗角,他似乎什么都達(dá)成了,卻又似乎什么都沒有得到。 往事歸于塵土,如今幡然回首,他終于明白自己錯失了什么。 “小禎,小禎。”謝昕沙啞著喉嚨低喊,道著歉,“對不起啊,是我一直太偏執(zhí),逼得你內(nèi)疚了這么多年。你給了我那么多次機(jī)會,等過我那么久,我都不愿意回頭,更不愿放下。你由著我折磨你,你卻什么都不說。你現(xiàn)在在哪兒呢?我要去哪里找你呢?你說說話,你告訴我好不好?!?/br> 山谷空靈,寂靜無聲,千里荒蕪,只有衣冠孤冢一座。 秦禎永埋皇陵地下,再也聽不到任何話語。 第218章 起業(yè)朝 早春初落,新燕啼鳴枝頭,東風(fēng)肆然地走過,帶著香紙燭火的青煙裊裊而起,將原野覆上了一層薄紗。 趙瑾跪在樊蕪墳前,恭敬地磕頭敬香。畢了,她看著那碑文上的生卒刻跡,自言自語般說道:“娘,我想了又想,還是決定不為您遷墳了。此去梁州路途遙遠(yuǎn)不說,剖土掘地也會擾了您的清靜。再說,舅舅一家都在這里,我覺得讓您繼續(xù)留在邑京也挺好的,我若是想您了,也能時常來看看。至于梁州那邊,我會為您立一座衣冠冢,也算是能讓您與爹在一處了。” 她說到這里,眼中已經(jīng)噙了淚。 樊蕪身死之后,尸身便被草席裹著隨意扔到了亂葬崗,后來是謝昕命人去死人堆里翻找,又尋了個僻靜的地方,才讓她入土為安。 趙瑾至今不敢思及當(dāng)日的半點(diǎn)經(jīng)過,她離母甚遠(yuǎn),所盡孝道不過寥寥,而樊蕪這一生除卻寡居,便只剩下為她殫精竭慮地cao持。 她才在英王妃的墳前哭了一場,本以為淚已經(jīng)流干了,可等真正到了這里,她才知道只要心存虧欠,便是怎么也流不干淚。她只要一想到這些,就會鼻息滯塞,胸口麻木得連氣都喘不過來。 “母親能理解你的。”秦惜珩給她拭淚,說道:“她知道你有多不容易。” 趙瑾用力地吸吸鼻子,握著她的手過了許久才緩和些許。 秦惜珩又給她順了順背心,趙瑾搖頭示意自己無事,說道:“咱們走吧?!?/br> 兩人步履緩慢地行在這京郊的小道上,沒走多遠(yuǎn)就聽到一個瘋癲的聲音傳來。 “我乃天下之主,你們誰敢不服!” “天既生我,又為何誤我!” “你們這群小人,通通都不得好死!我即便化作無常厲鬼,也絕不會放過你們——” “小禎你在哪?別走!別拋下我,你等等我!” 趙瑾聽著這聲,默默地嘆了口氣。 她們再往前走,果然便看到了神志不醒的謝昕,在他身旁,正是白露與云鴻擔(dān)心地守著。 “少主。”兩人對趙瑾行禮,看了看謝昕之后,便是沉默著不知該如何再說。 時而清醒,時而瘋鷙,時而狂笑,時而大悲。 白露與云鴻已經(jīng)守了他好幾日,據(jù)醫(yī)館的醫(yī)者說,他這是患了癲狂之癥。趙瑾盼著他還能恢復(fù),便讓這兩人每日帶他來無人的地方透透氣。 “扶先生回去吧。”趙瑾面露難色,道:“過幾日范先生就進(jìn)京了,等到時候再看看能不能好轉(zhuǎn)一些?!?/br> 白露與云鴻便一左一右地攙著謝昕走了,趙瑾目送片刻,對秦惜珩道:“咱們也回去吧。” 她話音才落,身后又來了一陣瘋癲的大笑。 “昔日事不可追,夜先生這一生,真讓人感慨?!壁w瑾又嘆了口氣,并未回頭再看。 秦惜珩也惋嘆:“可惜了?!彼D了頓,對趙瑾道:“現(xiàn)在再回想,我能明白父皇為何鮮少帶笑了?!?/br> 趙瑾沉吟半晌,點(diǎn)頭道:“是,所以我們要更加珍惜彼此?!?/br> 這一趟出行半日,臨近城門時,趙瑾忽然停了下來,她抬頭望看城門上的“邑京”二字,腦中閃現(xiàn)過這兩年來經(jīng)歷的樁樁件件。 秦惜珩也跟著她的目光看去,問道:“怎么了?” 趙瑾搖搖頭,淡淡笑著,“沒什么?!?/br> 兩年前,她策馬來京,赴那一場冬春宴,入城時,也曾抬頭看過這威嚴(yán)的兩個字。 往來行人熙熙攘攘,一如當(dāng)年的繁盛喧囂,好像這些時日里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過往的二載倏如夢境一隅,令她痛心疾首,也令她心生蔚然。 趙瑾面色平靜地說道:“當(dāng)年,屈十九奉旨在城外迎我。進(jìn)城時,我也長久地看著這兩個字,當(dāng)時還猶豫過,要不要拿出正臣做派?!?/br> 秦惜珩牽住她的手,說道:“你選擇藏鋒是對的。” 趙瑾反握住她,將目光從城樓上收回來,道:“其實(shí)當(dāng)時我知道,藏與不藏,都是一樣的結(jié)果,只不過裝一時糊涂,可以再茍延殘喘一陣罷了,誰知老天根本不給我這樣的時間來喘息?!?/br> 秦惜珩回溯從前,手指便不自覺將趙瑾牽得更緊,她道:“我時不時地也會想起從前的事情,而每每想起,便覺得當(dāng)年的自己實(shí)在可笑?!?/br> “走吧。”趙瑾望向城內(nèi),回頭來對她輕淺地一笑,“不是還有好些事情要處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