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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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穿在孔洞的紅繩則很舊了,怕是從出生戴到如今的物件,這樣的東西,通常除了物質(zhì)意義,還有別的特殊意義。 或許不是賠錢能解決的事。 腦中回想起那小孩兒認真畫畫的模樣,又想起玉墜上的小老虎,竟有些重合的意思。 失眠的兩個月以來,這天晚上睡得倒最好,一個夢也沒做,方起州出門第一件事便是到物管處詢問了昨天來打掃收走衣服的事,物管處的員工交代說調(diào)查后聯(lián)系他。 物管處的調(diào)查結(jié)果到了中午才來,“大少,不好意思啊,阿姨是新來的,年紀大了,她說她給您留了字條,把兜里的東西都放玄關(guān)了,大概那字條放的地方不明顯吧……還請您原諒……” 因為‘大少’這個稱呼,方起州眉頭不著痕跡地擰了起來,他沉默的反應(yīng)讓那頭大氣也不敢出,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我們這就把阿姨給辭了,下次保證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了!” 方起州手里的鋼筆放下,冷聲道,“沒關(guān)系,”他頓了頓,“這件事我也有錯,別辭掉她了。” 那頭點頭哈腰,又是惶恐,“不不不,我們的錯!我們的錯!您放心,我已經(jīng)給下面打招呼了……” 方起州只回國兩個月,便已經(jīng)將這邊的行事風度領(lǐng)教徹底了,誠然他是不喜歡的,但他記得祖父的理念:我們尊重別人,別人也尊重你。 但那樣的尊重,其實更像一種與生俱來的權(quán)威,似乎整個家庭里,也只有他不會懷揣心安理得。 方起州正想得出神,艾琳叩了兩下門便探了個頭進來,飛快道,“老板,二爺來了。” 二爺——說的是方義博,因為方義博在家中排名老二,外面人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尊稱一聲二爺。像艾琳,就不知道二爺具體身份,只知道是個厲害人物,跺跺腳整個禹海市的都得抖三抖——老板和小方總的爹。 方義博這還是第一次進這棟大廈,以前方藝巍還是老板時,他一次也沒來過,所以他也不知道,這個個像參加選秀的秘書,是方藝巍的手筆。可以說,方藝巍為這個公司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拍板要建一棟全市最高的大廈。 方義博由得他去揮霍,為得是魏蓓蓓一句“藝巍需要鍛煉鍛煉,權(quán)當學習了”。結(jié)果呢,岔子出了,正巧救場的回來了,這么個結(jié)果,魏蓓蓓怕是肺都要氣炸了。 方起州從位置上站起來,“……爸?!?/br> 方義博快六十了,當然,依然是風度翩翩的二爺,頭發(fā)沒白,人也很精神,看著不到四十,他那張臉,和方起州三分相似,嘴唇都是網(wǎng)上說的薄情相。比起二爺,方起州更像孫明媚得多,方藝巍倒是長得和年輕時候的二爺差不多。這讓魏蓓蓓總是自豪地掛在嘴邊,而且方藝巍恰巧也是排行老二,外頭有個稱呼叫二少,魏蓓蓓故意給他起個“藝”字,是因為“藝”和“義”同音,一聽就是親父子。而她希望兒子長大后,能成為下一個方二爺。 方義博露出笑來,法令紋和抬頭紋都有一些,“起州,今天和爸爸一起吃飯?!?/br> “爸,我……”他才通知衛(wèi)斯理來接自己,準備回家再找一下玉墜。 “怎么,吃個飯都不樂意了?今天沒外人,就咱們爺倆。”自打方起州一回來,方義博對“家里人”的態(tài)度就有了顯而易見的轉(zhuǎn)變,他不知道對方起州說了多少次“你要原諒我,雖然家里有藝巍和雪莉,但我一直都是只愛你母親的,他們……都比不上你一個。” 方起州卻對他的話沒什么感觸,只覺得他冷漠,對結(jié)發(fā)妻子尚且如此,對子女還能好到哪里去呢。 他深吸口氣,“爸,我……”他飛快地瞥了一眼手表,“……只有一個小時?!?/br> 方義博板起臉,“抽個空陪我吃飯有這么難嗎?你不樂意住家,好,我同意了,我來公司見你了,你跟我說只有一個小時?!?/br> 等衛(wèi)斯理把車泊在樓下,卻聽保安之間在談?wù)摚憾攣砹?,接走了老板?/br> 言語之間,滿是“原來這個才是真的繼承人”的感慨。 想了想,他并未給方起州打電話,而是把車停放在了路邊,打開車窗抽起煙來。 方起州這頓飯吃了三個小時,期間他頻頻看手表,方義博一邊覺得兒子勤快能干,一邊又覺得工作狂到忽視自己這個父親,他不滿道,“你現(xiàn)在是老板,就應(yīng)該讓手下人去辦事,自己比員工還累了怎么行?” 他低眉順目地笑了笑,“我也要拿工資的啊。” 方義博又數(shù)落了他一通,兩人的相處模式,看起來又像是對和睦的父子,可方起州本不是個精通人情世故的人,唯有一點血緣聯(lián)系,讓他愿意坐在這里同方義博聊下去。方義博轉(zhuǎn)了話題,說:“今年過年,你總該回家一起吃吧?你還沒見過你meimei吧……” “見過,”方起州道,“電視上?!?/br> 方雪莉不久前參加了某個大型歌唱選秀,以一般的唱功博得頭籌,頻頻出現(xiàn)在電視和廣告中,方起州不怎么看電視的人,也不免看到了幾回。 方義博有些無奈地皺眉,顯然不怎么贊同方雪莉混跡娛樂圈這染缸的行為,但方雪莉和他關(guān)系倒是極為親昵,如果說現(xiàn)在還有會擁抱的父女,那就是在說他們倆了。 方起州又看了眼時間,“爸,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去忙了。” “那我剛剛說的……” 他站著理了理衣服,頷首,“我會回去的。” 方義博喜出望外,連說了三個好字。 方起州從會所出來,衛(wèi)斯理直接載他回了游樂場的公寓,什么也沒問,只提醒他,“小洲,我想你該好好休息一下了,需要心理醫(yī)生嗎,我可以……” “不用?!狈狡鹬菥芙^道,“我沒事,吃點安眠藥就好?!?/br> 方起州從后視鏡里看自己,疲憊的一張臉,胡渣刮得干干凈凈。他說,“忙完這陣我就休息,不需要醫(yī)生。” 可衛(wèi)斯理還是硬塞了兩張名片給他,“一個是心理醫(yī)生,另外一個定期會來給你體檢一次?!彼f,“都是信得過的?!?/br> 他支著下巴望向窗外,游樂場人來人往的旅客,從海邊來的成群結(jié)隊的飛鳥,他應(yīng)道,“嗯,我知道了?!?/br> 衛(wèi)斯理現(xiàn)在是他僅剩的,能說些心里話的人了。 從玄關(guān)處果然找到了玉墜,找了一轉(zhuǎn),原來阿姨把字條留在了冰箱門上。他心里不免愧疚,人一旦忙起來,總是會忽略許多事。 而小虎,整個中午都在門口張望著,鐘龍出來了幾次,“他還沒來?”小虎搖頭,小臉上有些失望,“會來的。” 小虎今天有些出乎意料的執(zhí)著,就像自己遇見他的時候,小虎不肯離開原地,說要“等mama”,問他家在哪里,小虎茫然地回答不知道。所以鐘龍對小虎肯定地說那是個騙子,小虎堅持說那個叔叔是個好人,也不知道他怎么得出來的結(jié)論,鐘龍沒法和他斗嘴,煩躁地陪著他一起等。 漸漸到了下午,店里又來了客人,鐘龍站起來拍他的背,“別傻等了?!?/br> 小虎搖了搖頭,他趴在窗邊的單人座,下巴擱手背上,能從玻璃反光里看見自己,自己的眼睛里也有自己。 衛(wèi)斯理把車停在紅辣椒門口,“這兒?” 方起州點頭,還沒下車就透過車窗看到店里一個圓臉小孩兒雙目直直地盯著外面。店門口掛著好幾串紅辣椒,雖說是假的,卻沒由來嗆鼻,方起州在昨天的位置站定,“抱歉,我遲到了?!?/br> 小孩兒圓溜溜的大眼睛轉(zhuǎn)向他,依舊是維持那個姿勢不動,眼神沒什么焦距,方起州從兜里掏出玉墜給他,“有點事兒耽擱了,上店里換個繩,下次就不會再掉了?!?/br> 小虎眼睛的焦距漸漸集中在他的臉上,變得清明起來,轉(zhuǎn)而下滑,他伸手接過玉墜,小聲地道謝,“謝謝叔叔?!?/br> “……”方起州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叫我什么?” 第5章 方起州今年三十一,未婚,想貼他的女孩兒繞城三圈,無論是為了他的錢還是為了他的人??煞狡鹬萆砩仙宋鸾奈兜酪约巴杲?jīng)歷導致他對感情這事沒有半分經(jīng)營想法這兩點,讓人望而卻步。這些天里,方義博已經(jīng)帶他出席過幾次含有相親含義在內(nèi)的宴會,而方義博的意思是:可以早點結(jié)婚,娶個賢內(nèi)助,要是有喜歡的,也沒關(guān)系。他對方起州事無巨細地傳授經(jīng)驗,也可能是喝多了,大聲而輕狂地說他這輩子雖然風流,但只愛過孫明媚一個女人。 方起州不答話,只是慢慢回想起小時候,mama和一個日本鋼琴家相戀,帶著他在東京住了一年多。那時的她還會對年僅五歲的兒子吐露一些半真半假的心聲,方起州只記得一句:她們都爭不過我,小州,你會擁有一切的。 指的不僅僅這份人生保險一般的協(xié)議,或許還有一種堅信方義博始終把她放心尖上的信念。 “叔叔。”少年的聲音把方起州拉回現(xiàn)實,而對于這個稱呼,方起州只愿意在心里繼續(xù)叫他小朋友。 小虎從兜里抓了把糖,三四顆,是那種過年時常常會吃的酥糖和花生糖,夾雜著四五顆瓜子,攤在他面前。 方起州定了兩秒,他伸手去拿的時候,外賣小弟還不自覺地捏了下手心,像是不舍得。他倏地彎了下嘴角,“謝謝。” 小虎也笑了起來,露出八顆牙齒,而虎牙則加劇了笑容的感染度,他彎著眼睛,大聲道,“不用謝!” 而小孩兒的笑容看起來就如同他頭發(fā)那么軟,也讓方起州內(nèi)心燃起了微妙的暖意,他從未想到一把糖果會讓他這么高興。 方起州前腳剛走,后腳鐘龍就從廚房出來,還伴隨著另一個炒菜師傅的追喊,“欸!龍哥,這鍋要糊了!” 鐘龍說,“等著。” 他瞧見一道背影上了輛黑色賓利,邊擦手邊問著小虎,“誰跟你說話呢?” 小虎獻寶似地捧出玉墜,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鐘龍的反應(yīng)。 鐘龍頓時如臨大敵地按住他的手,左右張望后發(fā)現(xiàn)無人注意他們倆,才低聲告誡,“這么多人你怎么就拿出來了!剛才那人來還給你的?”他一邊說著一邊準備給他戴上。塞衣服里,就沒人看見了。 小虎點了點頭,鐘龍手里搓了搓,發(fā)現(xiàn)紅繩斷了,“算了,我先幫你保管著,這墜子這么重要,再掉可怎么辦?!?/br> 小虎認真道,“有人會、會撿到,然后還給我的?!?/br> 鐘龍忍不住笑,“你這傻寶,這世上哪來那么多好人啊。” “哥?!?/br> “哎!”鐘龍從善如流地應(yīng)道。 小虎說,“哥你就是好人……” 鐘龍一時沒說話,表情變得有些古怪,他按著小虎肩膀的手不動聲色地使力,卻聽見小虎扳著手指說,“石頭哥也是好人,老板娘,小芹姐,叔叔……都是好人?!彼哿艘幌拢斑@么多好人呢。” “……嗯,”鐘龍神色復(fù)雜地拍了下他的背,“乖?!?/br> 自從小虎進入了他的生活,他就像接受拷問的犯人,連番轟炸的嚴刑拷打讓他禁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懷疑自我。 在店里買了新的紅繩,鐘龍牽著小虎快到家時,一輛破爛的金杯正巧開走,留下灰撲撲的尾氣煙塵。鐘龍立刻警覺地停了腳步,他躲在樹后張望了會兒,發(fā)現(xiàn)沒有動靜后才往樓道走去。 他現(xiàn)在租的房子,是棟老式民居,四層樓高,矮到連建筑旁的大榕樹都要比房子高一個頭。而鐘龍租的那一間,正巧就是常年被大樹擋住的那間,處于三樓,所以價格比見得著光的要便宜許多。 反正灰蒙蒙的窗戶玻璃什么也看不清,所以鐘龍一點兒也不在意那顆大樹。他沒想到搬到這種地方來,那些人還能找到他,小虎望著他,“哥,是那些人嗎?” 鐘龍臉色有些難看,勉強扯出笑容,“不是,別怕。” 小虎對個別東西總是很印象深刻,比如半年前家門口的紅油漆,哥哥滿身的傷口,鼻青臉腫得不能見人。 一踏入樓道,鐘龍便注意到丟棄在垃圾桶旁的油漆桶,鮮艷的紅色潑灑了一地。 有個見過幾次的鄰居從樓上下來,見到鐘龍便是一聲唾棄的“呸”,越往上走,灰墻顏色越艷麗了,三樓窄小的幾間門戶都未能幸免,他們住的那間屋子門上用紅油漆畫了個大叉叉,還有個刺目的“死”字。而墻上歪歪扭扭地凃著一些惡毒的句子,除了諸如“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這種,還有“你媽艾滋,你全家艾滋”“不得好死”“死基佬艾滋晚期”這樣的話。 鐘龍在接觸到“艾滋”這兩個字眼時,渾身都難以控制地發(fā)抖起來,他還殘存理智,手心蒙住小虎的眼睛,“別看?!边@時,門倏地從里面打開了,房東扔了一大堆東西出來,衣服,盆子,小太陽,沒完沒了地從樓梯上滾下去,噪音如同末日般轟隆隆崩塌,什么鋼材、磚塊,全都陷入地基,毀于一旦。 “房租我不要了,拿著你的東西滾?!?/br> 鐘龍定了一秒,好似在沉默自己的怒氣,他臉色難看得可怕。無聲地和房東對峙了會兒,才默不作聲地蹲下來。往包里隨便收了些東西,小虎幫著他撿,房東抱著手臂冷眼旁觀,“當初看見你手臂上的紋身就該知道不能把房子租給你這種人?!?/br> 鐘龍有兩條花臂,兩條胳膊斷斷續(xù)續(xù)紋了快五年時間,夏天要是光著膀子,加上他的大塊頭,走在路上幾乎所有路人都是繞著他的。 他從地上撿起一包散落的糖果,揣進包里,拆開一顆水果硬糖的糖衣,捏著湊到小虎嘴邊,問他,“什么味道的?” 小虎仰著頭看他,腮幫子鼓起一塊兒來,“蘋果?!?/br> 鐘龍拉著他,背著背包離開了這個住了半年的地方。 小虎還有些不舍地回頭望,“存錢罐……” 鐘龍扳回他的腦袋,“哥再給你買個新的,想要什么,海綿寶寶?” 小虎認真地想了想,“要小黃人的?!?/br> 鐘龍笑了笑,“行?!?/br> “你要店里鑰匙干嘛?!”饅頭住得離紅辣椒最近,每天早上都是他去開門,接到鐘龍電話時,他正打算睡覺。 “住?!?/br> “???!”饅頭騰地從床上彈起來。 “嗯,被趕出來了,”鐘龍言簡意賅道,“你有多余的毯子嗎,拿兩條給我吧,小虎怕冷?!?/br> “…哎我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