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變快了?！彼?，懶洋洋的聲調(diào)里透著說不出的性感。

    趙晗更覺訝異：“你早醒了？”

    他沒回答這句，只問：“你手腳時常這么冰嗎？”

    她點點頭：“早晨醒來時常常如此。也不妨事，起來走動過后就會好很多?！痹瓉磉€是他先醒，發(fā)現(xiàn)她手腳發(fā)涼，所以才用自己的手腳把她的手腳焐熱么？

    “飯吃太少了吧，以后多吃些就不怕冷了?！?/br>
    趙晗覺得自己沒少吃啊，當(dāng)然了，不能和他比?！拔冶緛砭瓦@樣，一直都是如此。”

    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些，柔聲道：“無妨，以后都有我替你暖手?！?/br>
    趙晗只覺心都暖了。

    隔了一小會，她忽然笑了一聲。

    方泓墨奇怪地問她：“你笑什么？”

    “沒笑什么?！壁w晗搖頭，她方才忽然想到他變成一只超大號暖寶寶的樣子，沒忍住笑出來了，這可沒法跟他說。

    他卻不肯饒過她，將她手腕捉住了，在她掌心用指尖撓癢癢。

    趙晗咯咯直笑，掙不脫他只好求饒道：“好啦告訴你也沒什么，我方才是忽然想到你變成一只湯婆子的樣子?！?/br>
    方泓墨挑眉，不滿道：“我長得像湯婆子嗎？”

    趙晗的手還在他手心里攥著呢，急忙道：“哪里，你可不像湯婆子，是那只湯婆子長得像你?！闭f完自己忍不住又笑，只不過是不出聲地悶笑。

    方泓墨雖然沒聽見聲音，但懷里的人笑得肩膀都直顫，他又怎會不知她在偷笑。

    初見她時，就知道她愛笑——

    她面對自己時，一臉矜持淡定的笑容……與自家小弟斗智得逞時，那狡黠得意的笑容……面對方萱時，溫柔憐愛的笑容……與孩子們玩到盡興時，肆意灑脫的笑容……

    昨晚答應(yīng)她一個承諾，雖然直到最后她也沒說要他做什么，他卻已經(jīng)下定決心，只愿這一生，都護(hù)著她的笑容，不再讓她傷心難過。

    ·

    這天上午，韓氏再次來到朝嵐居看望方泓墨。

    她一進(jìn)屋瞧見屋里新婚布置全都撤除了，不禁有點驚訝，不動聲色地瞧了眼趙晗，卻見她淺笑盈盈，不太像是賭氣鬧脾氣的樣子。但她也知趙晗不是有一點事就放在臉上的性子，心里到底是存了個疑問。

    隨后她走進(jìn)里屋，見泓墨恢復(fù)得好，氣色不錯，也就放心許多。

    說了會兒話后，韓氏問：“泓墨，敬茶那日早晨，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信泓墨會無緣無故地打泓硯，可泓硯也確實是真委屈，昨天她也找泓硯問過，他對此也是一頭霧水。

    趙晗聽到提起這事，方泓墨又是沉默不語，忽然意識到，他或許是不想讓自己知道緣由罷了，便起身找個借口離開房間，讓他們母子單獨說話，只不過心里多少還是有點不舒服。

    方泓墨知道她離開的原因，然而他本意不是要單獨瞞著她什么事，卻無法解釋，眼見著她邁出門去，不由煩躁起來，卻只能忍耐著心中焦躁應(yīng)付韓氏道：“母親就別再問了，總之我保證，以后不會再有這樣的事。”

    韓氏見趙晗出去了，房里只有母子二人，話便說得直接起來，嘆了口氣道：“你父親為此事一直氣到現(xiàn)在……我們本以為你成婚后能懂事些，沒想到卻更讓人失望?！?/br>
    方泓墨眼神暗了暗，冷哼一聲道：“他又有什么時候?qū)ξ壹挠柘Ｍ^？”

    韓氏緩緩搖頭：“你父親只是脾氣不好，正是因為對你寄予希望，才會愛之愈深責(zé)之愈切?！?/br>
    見他仍是無動于衷，韓氏亦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只得無奈妥協(xié)道：“我也不問你緣由了，你真能保證以后與泓硯好好相處，再不會像那樣二話不說突然動手？”

    “我可以保證?！狈姐c頭。

    韓氏暫時放下此事，又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和阿晗，是怎么回事？”

    方泓墨一怔：“沒什么事，挺好的啊?！?/br>
    韓氏道：“你們房里布置都換了……”

    方泓墨心道原來母親也注意到了，雖然他也覺得這是趙晗與他置氣之舉，卻不能讓母親對她有什么想法，就把這事擱在自己身上了：“是我讓她換的。那么多紅色，看得我頭暈?！?/br>
    韓氏一聽是他的主意，頓時皺著眉嗔道：“你也真是，紅色多喜慶啊，你們是新婚，這房里要多點喜氣才行啊，你看看現(xiàn)在這樣冷冷清清的，哪里像是新婚的樣子……你可真是胡來！這么做就不怕你媳婦有想法？”而且這混賬小子從新婚當(dāng)夜至今都沒圓房，這叫什么事兒?。〉锰澸w晗忍得了他！

    “就是換個布置而已，她哪里會有什么想法，母親你就別cao心這種瑣碎小事了?！?/br>
    韓氏不贊成道：“你別這么不當(dāng)回事，阿晗是氣量大，不和你計較，不代表她對這事兒一點沒想法。你看看從成婚至今你做的事，哪一件……”

    方泓墨聽得頭皮發(fā)漲，急忙阻止她再繼續(xù)嘮叨下去：“好了好了，母親，我都知道了，以后布置房間的事我不多嘴，隨她安排好不好？”

    韓氏真正憂急得可不是房間布置這樣的瑣事啊，可這小夫妻房里的事她又不好明著管，和自己兒子說這種事太過尷尬，只能斟酌著用詞暗示：“你可要好好待阿晗，別委屈了她?！?/br>
    聽到這話，方泓墨的神情變得鄭重起來：“母親請放心，我一定會的?！?/br>
    韓氏看他認(rèn)真應(yīng)答，不是敷衍自己的，總算是稍許放心，又細(xì)細(xì)關(guān)照了他幾句好好養(yǎng)病，這才起身離開。

    趙晗看見了過來相送，韓氏拉著她的手道：“泓墨其實和他父親一樣，脾氣倔得很，還更任性些，你要多包容點，他就是吃軟不吃硬的臭脾氣?！?/br>
    趙晗笑了笑，點點頭。她也知婆婆是故意貶低自己兒子，好讓自己心里舒服點，其實還是要她多忍讓。

    夫妻間相處，自然是需要忍讓與體諒，只不過這個時代尤其要求女性做出更多的讓步，甚至是單方面的忍讓。她既穿越于此，無意挑戰(zhàn)這些約定俗成的規(guī)則，但如何忍讓，她卻有自己的底線在，一旦過了，對不起，和離也好，休妻也罷，過不下去就是過不下去。

    之前韓氏與方泓墨說話時，趙晗挑了幾個花樣，叫來心香等幾個擅長女紅的丫鬟，打算做些夾衣夾襖之類的冬衣，眼看著深秋時節(jié)，說冷就冷，要早些做起來了。這宅子里的日子，閑著也是閑著，做些手工打發(fā)時間也好。

    送走韓氏后，她回到屋里，方泓墨在里屋沒動靜，她因為剛才的事心里不適意，也不愿意去看他在干嘛，便回到桌前繼續(xù)描花樣。

    不想她才開始描，就聽見外面妙竹的聲音：“少夫人，五小姐六小姐來了?！?/br>
    趙晗起身走出去微笑相迎。

    方萱老遠(yuǎn)看見她就脆生生地大喊：“jiejie！”

    方嫻小聲糾正道：“叫嫂嫂，不該叫jiejie。她和二嫂一樣啊?！绷们埔姸┑故枪怨越猩┥┑?，怎么見著大嫂老是不肯改口呢？

    方萱卻仍不肯改口：“jiejie！”

    姐妹倆你一句嫂嫂我一句jiejie的，走到趙晗近前方才停歇。

    方嫻拉著方萱要向她行禮，趙晗急忙阻止道：“可別再這么多禮了，都是自家姑嫂，你們見著泓墨那么隨便，見著我也別那么生分??！”

    方嫻微笑道：“嫂子既然這么說，我再要多禮，就是把你當(dāng)外人了?！?/br>
    趙晗道：“你們平日里對泓墨怎樣，就對我怎樣，我反倒覺得更親近些?！?/br>
    方嫻點點頭，看了眼方萱又道：“我本來對六妹說大哥有恙需要靜養(yǎng)，別來吵著大哥休息，可她非要來找你，我也是被她磨得沒法子了?！?/br>
    趙晗笑道：“你們平日里要多來，我是極為歡迎的。偏偏現(xiàn)在泓墨染上風(fēng)寒……”其實她才不是怕吵著方泓墨休息，而是擔(dān)心方萱年幼，別被他傳染到了感冒。

    方嫻轉(zhuǎn)向方萱道：“你看，我早和你說過吧。”

    方萱嘟起嘴，粉嘟嘟的腮幫子跟著鼓了起來，烏黑滾圓的大眼睛看看趙晗，又看看方嫻，最后只盯著趙晗看。

    趙晗被她這委屈的小模樣逗樂，發(fā)覺她最近又胖了些，特別想捏一把她rou乎乎的小臉，便道：“好吧，不管泓墨了，你們稍等我洗個手，我們?nèi)ネ饷嬖豪锿?。”回頭又叫從霜拿些果子甜糕帶著給方嫻方萱姐妹倆吃。

    從露打來溫水，趙晗洗完手正在擦干，眼角看見方泓墨從里面出來了。

    “五妹六妹來了？”

    “是的，我和她們?nèi)ピ鹤永锿鏁?，不會吵到你的，你不如再睡會兒？?/br>
    方泓墨輕笑：“再睡下去人都要睡懶了，還是不睡了?！?/br>
    他在屋里聽見外面方萱喊趙晗jiejie，許久前就產(chǎn)生的疑問再次浮上心頭。要說是趙采嫣救了六妹，他根本不相信?？扇绻认铝玫恼媸勤w晗，她為何不說？顧慮姐妹情誼？還是趙家人施壓迫使她不說的？

    既然方嫻帶著方萱過來了，他正好問問。

    方嫻與方萱都在院里等著，忽然瞧見趙晗后面方泓墨也跟著出來了，方嫻喊了聲：“大哥?！狈捷嬉哺傲艘宦?。

    方泓墨點了一下頭，指著趙晗問方萱：“六妹，為何始終不喊她嫂嫂？”

    方萱眨巴眨巴眼睛：“jiejie……好。”

    方嫻大惑不解：“jiejie好，嫂嫂就不好嗎？你為何要說jiejie好？”

    方萱皺起細(xì)細(xì)的眉毛，鼓著腮幫子努力思索著，模樣可愛又惹人發(fā)笑，想了半天后終于憋出一句道：“壞人抓我?！?/br>
    趙晗聽方元說方泓墨忘了這大半年的事，倒不是很擔(dān)心他聽見這句會有什么想法，反而看著方嫻。

    方萱年方四歲，雖然聰慧，說話畢竟組織不起前因后果這樣的邏輯關(guān)系，只一句“壞人抓我”卻把方嫻聽得一臉茫然，問六妹為何jiejie就比嫂嫂好，六妹怎么冒出這句來了？這都什么跟什么?。?/br>
    方嫻拉拉方萱的手：“六妹，問你為何非叫大嫂jiejie，怎么說起壞人來了，哪里有壞人啊？”

    這句話問出來后，她才突然意識到，六妹唯一遇見“壞人”的經(jīng)歷，不就是萬華寺被瘋女人抱走的那次嗎？

    ☆、第36章 一舉兩得

    ·

    方嫻記得萬華寺那件事后，六妹驚懼恐慌了很久，大伯母才要家里人都別在六妹面前提萬華寺的事，大家也就一直沒再提及這件事，想不到六妹竟然還記得，好在事情隔得久了，在家人的耐心呵護(hù)下，她重提舊事時終于不會再恐慌了。

    在萬華寺里救了方萱的是“jiejie”，所以六妹一直喊趙晗jiejie，不肯改口叫嫂嫂的原因難道是……

    方嫻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看向趙晗，又轉(zhuǎn)頭去看方泓墨，大哥是不是也想到了和她同樣的事？

    方泓墨見方嫻看過來，便無聲點了點頭。兄妹兩人同時看向趙晗。

    趙晗無奈，這事看來再也瞞不住，只是她不好表態(tài)，只靜靜站在那里沒有否認(rèn)，算是默認(rèn)了此事。

    方萱哪里會懂哥哥jiejie們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是在打什么啞謎呀，她已經(jīng)原地等了半天，卻見他們既不說話也不去玩耍，不由焦急起來，跑過來拉住趙晗的手，拖著她就往院子里走：“jiejie，去玩呀！”

    趙晗回頭去瞧方泓墨，從他臉上神情卻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她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并不感到驚訝或是意外，仿佛他早知此事，如今只是求個證明而已。

    她被方萱拽著走了幾步，喊了聲：“泓墨……”

    他望了她一眼，淡淡道：“你陪六妹先去，我和五妹說幾句話?！?/br>
    趙晗無奈，只能和方萱往院子里去，雖然陪著她，由著她亂走，心里卻始終浮著一層憂慮，泓墨會不會怪自己一直瞞著此事？公公婆婆若是知道此事，也可能會責(zé)怪自己瞞著此事，若是他們早知道，也許會重新考慮方泓硯與趙采嫣的婚事，然而如今事已成定局，無法逆轉(zhuǎn)。

    而最最奇怪的是泓墨對此事的反應(yīng)，難道方元說他把過去半年里的事全數(shù)忘記了竟是假的？這滑頭小廝……

    可看方元的樣子，是真被她嚇唬得夠嗆，絕不可能一邊騙她，一邊還演得那么逼真，若方元真是這樣的人精，也不會只做個小廝了。

    但如果說方泓墨是裝作失去記憶的，這更解釋不通，他沒有理由編個失憶的借口，在江邊吹了一夜的風(fēng)，就只是為了騙一個小廝吧？

    趙晗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方嫻等趙晗與方萱走遠(yuǎn)，直至聽不見他們說話聲音的地方了，才問道：“大哥，你想怎么做？”

    方泓墨沉吟道：“此事暫先瞞著，你先不要對任何人說。我會妥善處理此事?！?/br>
    方嫻點點頭，一個是她大嫂，一個是二嫂，她是真心不想攪合進(jìn)去，大哥要她保密，正合她意。但此事太過震撼，她終究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可是，真沒想到二嫂是這樣的人?！?/br>
    方泓墨冷笑：“知人知面不知心，可路遙終會知馬力。總要叫冒領(lǐng)的人把吃下去的都吐出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