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他獨睡十九年,到了此刻才找到那個讓他心安的枕邊人。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寫到阿蘿生病,結(jié)果今天一起床我就不行了,頭疼畏寒渾身無力,更早一些,趕緊去睡覺。 ☆、穿花步搖 第二天清晨時,地上已經(jīng)積了雪,薛嘉蘿興沖沖要去院子里玩雪,月河連忙拉住將她關(guān)在屋子里,派出涼風院所有侍女掃雪,要最短時間內(nèi)將院子里的雪收拾干凈。 而周君澤坐著轎子剛剛出府,冬日從被子中起身本就是一件難事,再加上薛嘉蘿哼哼唧唧在一旁糾纏不休,讓他動身去兵馬司的時間晚了一些。 到兵馬司門外,已經(jīng)有人候著他了?;页脸恋奶?,雪地上七零八落的腳印,遠處站著百余黑衣侍衛(wèi),周君澤邊走邊聽身邊人說話,墨綠色麒麟官袍將他襯得豐神俊朗,矜貴高傲,在人群中尤為顯眼。 身邊偏將一靠近他就聞到他身上甜甜的味道,他面不改色:“一早宮里傳出來的消息,陛下與靜貴妃這幾日連著召見了吳家人,可能有情況?!?/br> “吳家……” 周君澤印象里近期只見過一個吳家小姐,那個想不起來名字的吳家姑娘將他攔下時,他疑心對方是故意設(shè)套讓他們有不清不楚的傳言,也懷疑是吳家某個人指使她來,現(xiàn)在看,那個時候?qū)Ψ娇赡芤呀?jīng)得到消息了,他倒是很想知道突然冒出這么個人要來他身邊做什么。 他起初隨口應(yīng)下的事情,到如今定下人選,前后不過十余天,是誰在中間盡心盡力,他心里清楚。 在太子別院提出給薛清升官時,他知道肯定有人會來試探他的本意,只是沒想到,第一個來問的人也是那人。 他不信任所有人,所以也不覺得背叛失望,相識陪伴十多年如過眼云煙,一晃就消失了,沒留下一點波瀾。 他目光掃過路旁下跪的侍衛(wèi),接著先前的話,“如果宮里來人,就說我去鳳溪營地了,備馬,我現(xiàn)在就走?!?/br> 吳家最先知道了自家二爺?shù)男∨畠罕毁n婚給了熙王的消息,家中多數(shù)人都是半喜半憂。 喜的是吳家女兒加入皇家,基本上等同于一步登天,憂的是嫁的人不太對,怕日后被名聲狼藉的熙王給拖累了。 真心憂愁的只有吳玫母親二太太一人。 她紅腫著眼,看宮中嬤嬤為女兒在一旁量衣。 嬤嬤手腳利落嘴上盡是恭維,吳玫抿著嘴臉上一片紅暈,讓自己的丫頭送嬤嬤出去,又親手給了一個沉甸甸的荷包。 “母親?!彼蕾嗽诙磉叄鲋鴭?,“母親就算心中憂慮,但也不能在宮里人面前露出愁容啊,女兒可不想惹靜貴妃。” 二太太握著吳玫的手,“這實在不是一樁好姻緣,我辛苦養(yǎng)你十六年,卻要眼看你邁入這樣的火坑?!?/br> “我嫁入王府已經(jīng)成了定局,您還說火坑什么的……我不愛聽……” “熙王在外什么名聲就不說了,他府里側(cè)妃的父親是三品太常卿,你的父親卻只是五品,你怎么能壓得住……” 提起這個,吳玫反而更愉悅,“母親不想想為什么她父親三品,她卻只是側(cè)妃嗎?因為她腦子有病,是個傻子?!彼鹕碜绞釆y鏡前,將靜貴妃賞賜的梳妝盒打開,挑出穿花步搖比在發(fā)髻上,“一個傻子都能讓熙王垂憐,給她父親升官,我自然也可以。” 那個時候,她就是用了這樣的理由說服自己父親送她入宮的。 二太太想起自己夫君對于升官的渴望,說不出話來,只好道:“你不要輕視,傻人有傻福,她能在王府受寵自有道理?!?/br> 吳玫拉長聲音回答:“好——” “熙王唯一的正經(jīng)長輩只剩陛下,雖然人人都說陛下溺愛弟弟,將他寵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可我總覺得陛下不會是那樣的人,你嫁入王府后,要少說多看,若熙王本性就壞,你就過好你自己的日子,不要試圖干涉他?!?/br> 吳玫這幾日處在周圍人的逢迎之中,忽然聽到逆耳忠言覺得十分掃興,“我都知道的,母親別說了,過來看看哪個好看,迎賜婚圣旨那天我要戴的?!?/br> 皇帝請了欽天監(jiān)算了吉日后寫了賜婚的圣旨,但因為熙王人一直在鳳溪沒有回來,圣旨拖了半月有余,最后實在等不得了,派人去營地將周君澤接回了京城,旁人這才知道熙王要娶吳家二房的姑娘了。 這個時候,吳家七郎吳暢已經(jīng)成了親,距吳玫出嫁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吳家上下喜氣洋洋,往日被大房壓得毫不起眼的二房一下引人矚目起來。 吳玫聽說熙王回京接了婚訊后才徹底安心,這一段時間,她猶如踩在云端,飄飄然陶醉卻又在午夜猛然驚醒,以為這一切不過只是一個夢,現(xiàn)在她終于敢肯定這不是夢了。 吳玫走著走,忽然笑起來,用手捂著發(fā)燙的臉。 身后丫鬟也為她高興,打趣她:“小姐,您是又想起了誰啊?!?/br> 吳玫帶著笑意瞪她,“就你話多。”她快走幾步,揚聲道:“哥哥嫂子,十meimei來看你們啦?!?/br> 門口丫鬟掀起門簾,新婚婦人打扮的蔣氏笑盈盈出來,“快來,你哥哥剛要出門?!?/br> 目前為止,吳家只有吳暢一個人沒有對她道賀,送她賀禮,她一點都想不通。 吳暢初入兵馬司時是熙王部下,后來他們又是說得上話的朋友,現(xiàn)在自己做了熙王王妃,怎么樣看他都應(yīng)該與自己更親密才是,可他偏偏不。 她與蔣氏不咸不淡打趣了幾句,吳暢在一邊坐著,過了一會道:“我為meimei備了禮,你去庫房看看?!?/br> 蔣氏起身道:“好,你們先聊。” 蔣氏出去后,吳暢的臉徹底板平了。 “現(xiàn)在我再要跟你說熙王府不是個好去處已經(jīng)遲了,我只能盼望你心里清楚?!?/br> 吳玫不當一回事,仍舊笑著,很是不屑的樣子,“堂兄要我清楚什么?” “那幾日進宮的姑娘家里面,你是最不可能嫁入皇家的。”吳暢不打算給她留臉面,“我曾聽我母親說過,二伯母求了她進宮向靜貴妃告罪,說你因病無法入宮,可那天你還是進宮了,留了伯父伯母在家里爭吵,那天后,就傳出了你會嫁給熙王的消息。你在宮里做了什么我不感興趣,只是一點,我剛才說的這些,你以為熙王想不到嗎?” 吳玫臉色也沉了下來,“堂兄想說什么?” “我與熙王相識四五年,還不敢說自己猜透了他,皇家權(quán)勢富貴養(yǎng)出來的人,他要什么沒有,卻同意娶你,你覺得你是憑什么入了他的眼?” 吳玫克制著自己不要失態(tài),雙手緊緊握成拳。 “你別嫌我說話難聽,我只是不得不說?!眳菚撤啪徚丝跉?,“你嫁熙王不是你一人的事,你背后是整個吳家,你嫁給別人犯了錯,吳家還能將你接回家,如果你在熙王身邊犯錯……我不知,我們還有沒有相見的可能?!?/br> 吳玫蹭地站起來,聲音冷硬:“我們走著瞧!” 新春來臨,仍是天寒地凍之時,周君澤婚期將近,熙王府卻靜悄悄的。 涼風院上下,除了傻頭傻腦的側(cè)妃,其余人皆有些惴惴不安,因為王府要有王妃了,也因為王爺好久沒有來過涼風院了。 月河每天都要應(yīng)付薛嘉蘿的嚎啕大哭,想盡借口騙她,說王爺明天就來,時間一久,就算傻子也不相信她了。 她心里火燒火燎的,很怕熙王就此將側(cè)妃放置在一邊再也不理,頻繁找張管事與高管事,以側(cè)妃的名義提一些匪夷所思的要求,試探管事對于側(cè)妃的態(tài)度,還好,管事們沒有因為王妃即將到來就輕視涼風院,這讓她稍微安了心。 可是周君澤真的是太久沒有來過了,薛嘉蘿天天問時時問,門口有一點動靜都要跑出去看是不是她的熙熙來了,甚至有一天晚上,她趁著侍女不在,只穿著褻衣就從房間里溜了出去。 雖然她在院門口就被人發(fā)現(xiàn)了,連忙送回去,但一冷一熱之后,薛嘉蘿病倒了。 這個時候,熙王府也終于有了要辦婚事的苗頭,張燈結(jié)彩,人人健步如飛,周君澤回府后幾天,他穿上了新郎墨底紅紋禮袍,騎馬隨著長長的儀仗出了府。 作者有話要說: 做夢夢見我做了哪個男明星的助理,簽完合同腦子里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可以寫娛樂圈的現(xiàn)言了xddd☆、春雪(一) 周景黎帶著他的太子妃一同來熙王府觀禮,還帶了皇后與靜貴妃的禮來的。 禮畢,熙王妃進了洞房,受不得吵鬧的太子妃表示她要回東宮。 周景黎親自送她上了轎子,在她手上用力握了一把,“等著我。” 太子妃喬馨白膚紅唇,柳眉星眸,斜斜靠著,語調(diào)中沙啞帶著撩人的媚意:“殿下可要早點回來?!?/br> 周景黎俯身,半個身子鉆進轎子里,摸了摸她的嘴唇,又把手指放在自己嘴邊,微微笑著:“我盡快?!?/br> 太子妃儀仗出門后不久,周景黎貼身侍衛(wèi)在他身后輕聲道:“殿下,情況有變。” 周景黎將肩頭披風攏好,“怎么了?” “不知為何,今日熙王府的侍衛(wèi)換班了,尤其是涼風院門口的侍衛(wèi),全是新?lián)Q上的,先前打點好的那幾個不知道去了哪兒,一個也聯(lián)系不上?!笔绦l(wèi)壓低聲音,“是不是……被發(fā)現(xiàn)了?” 周景黎略微思考后道:“應(yīng)該不會。”按照周君澤睚眥必報的性格,要是被他發(fā)現(xiàn)自己買通了他府內(nèi)侍衛(wèi),大概會當場發(fā)作,將那幾個人的尸體掛在東宮門口。 “不要輕舉妄動,去門口等我?!敝芫袄枵f著,朝涼風院的方向看了一眼。 周君澤那個傻側(cè)妃的美貌仍留在他腦中,忘也忘不掉,美色鼓動著他將手伸進了周君澤后院,可沒想到,周君澤心眼實在太多,或許早就猜到成婚這天人多手雜,居然提前防備了。 距離這么近,卻一點辦法也沒有,他真是恨不得變成鳥飛過去。 迎面而來幾位官員,周景黎擺出平易近人謙恭溫和的笑臉,心里卻是一灘淤泥。 夜色深沉,屋外靜悄悄的,屋子里一片紅,吳玫在這片紅色里幾乎陶醉。 她站在熙王府里,摸過的、用過的東西上都是熙王的印記,她以熙王妃的名義坐在主院,等著他到來。 沒有什么比得上如愿以償?shù)淖涛丁?/br> 她安撫著自己猛烈跳動的心,癡癡地等著。 不知道多久后,她聽到了侍女的聲音:“恭賀王爺大喜。” “恭賀王爺大喜。” “恭賀……” 一聲接著一聲,直到房門被推開。 吳玫第一遍沒能站起來,因為她的腿有點軟,她一只手在一側(cè)悄悄撐了一把,這才站起來。 “王、王爺……”她上前幾步,腦子又不轉(zhuǎn)了,不知道是先下跪請安,還是該說點什么。 周君澤喝了酒,周身一股酒味,眼睛瞇著才能看清眼前是誰一般,“哦……是你……”他四下看了一圈,眼神略過屋內(nèi)龍鳳紅燭,紅色綢花與床幃,眉間一蹙,隨即轉(zhuǎn)身腳步踉蹌地又走了出去。 吳玫不敢叫他,只對身邊侍女說:“你去跟著王爺?!?/br> 不一會,侍女回來告訴她:“王爺在沐浴。” 吳玫放下心,慢慢坐回床邊,“王爺喝的有點多,怎么也沒個人扶著他?!睕]人回話,她出神了一會又說:“我也該洗漱更衣了。” 吳玫的手一直在抖,察覺到自己說話也在抖后,她就閉了嘴,直到她洗漱完畢,在床邊一直等到快三更。 正院的侍女像鋸嘴葫蘆一樣垂首站著不動,似乎能站到天荒地老,她陪嫁的四個貼身丫鬟有些忍不住,偷偷看她。 吳玫快把衣袖上金線的鉤花摳爛了,她知道不能再這么等下去,指揮她的丫鬟道:“出去瞧瞧,王爺是不是被什么事情絆住了?!?/br> 她的丫鬟人生地不熟,很是折騰了一番才回來,道:“王爺不勝酒力,已經(jīng)睡了?!?/br> 吳玫一顆心重重地放回原處,“那我們……”話沒說話,突然改口問:“殿下歇在了哪里?” “殿下在隔壁屋子?!?/br> 這下她是真的放心了,他沒有如自己所想的荒唐,在大婚之夜跑到別的女人那里去。 吳玫舉著袖子掩嘴,打了一個呵欠,“明早要入宮,你們都靈醒著點。” 吳玫整夜未眠,外面剛有了動靜就預備著起身梳妝了。 從銅鏡中看,她的陪嫁嬤嬤站在她身后欲言又止,她不由得問:“嬤嬤怎么了?” 新婚之夜夫妻沒有同處一室,對于女子來說是件多么羞恥的事情,但吳玫沒有露出一點不悅,常嬤嬤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說出來添堵,只是道:“外面下雪了,王爺還沒有起身,王妃可要派人去叮囑王爺一聲?” 這是她初次聽到有人叫她王妃,吳玫按捺著心中喜悅,說道:“王爺身邊自有侍女管事,我去太冒然,以后……”她看著鏡子,“慢慢來。” 她不介意熙王不接受她,只要她不犯錯,十年二十年,她會一直安穩(wěn)地待在他身邊,總有一天能走進他的心。 她手執(zhí)扇子,輕輕扇滅了龍鳳燭,最后對著鏡子看了看,說道:“走吧?!?/br> 穿著墨色禮服的周君澤比任何時候都要英姿勃發(fā),他長眉入鬢,側(cè)臉看過來眼神散漫又機警,雪花蹭著他的臉被風吹過來,落在吳玫的臉上,那一小塊的皮膚像被突然燙了一下。 她匆忙低下頭,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往建章殿走去,看著前面的披風下擺上積著雪,想為他輕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