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她想好了毒計,今日設(shè)計云音。 云音恨恨地瞪著費氏。費氏設(shè)好了圈套,如今物件從自己身上搜出來,應(yīng)該怎么辯解?如果沉冤莫辨,她被剁掉雙手,就成了廢人一個,還不如直接死了干脆! 想到此處,她干脆奮力向費氏撲了上去,心想,拉著仇家一起奔赴黃泉,也不算吃虧! 可是,費氏身前的幾個宮女,很快把她攔了下來。費氏看到她撲過來,嚇得往后退了幾步。 兩個宦官上前來,牢牢扭住云音的手,讓她不能再亂動。 寧姜等幾個咸陽宮的女官,不相信云音會做這樣的事情,在一旁驚訝地看著事態(tài)發(fā)展。 費氏雖然馬上就想置云音于死地,但主持六宮事務(wù)的人不是她,有權(quán)處置宮人的,是鄭夫人。 云音被帶到鄭夫人面前,鄭夫人紅著眼眶,面色悲痛。她一貫在宮中有賢良的名聲,任何情況下都是態(tài)度鎮(zhèn)定、儀態(tài)文雅,堪為六宮典范。 “夫人明鑒,我并未偷盜金鐲,我是冤枉的!”云音喊冤。 鄭夫人對在喪禮期間發(fā)生這種事情,也很驚訝。她詢問云音道:“你是何人?在宮中何處服役?” 她見過云音一次,但那次拜見時間短暫,女官人數(shù)又多,所以不太記得了。 云音回道:“奴婢是司寢女御云音,在咸陽宮任職。” 一旁的蕭女史倒是記性好,她對鄭夫人道:“夫人,這女子是宮中女官?!?/br> 鄭夫人又問:“你既是宮中女官,理應(yīng)循規(guī)蹈矩、為宮人表率,怎么會做出如此令人不齒之事?” “我并未行偷盜之事,是她構(gòu)陷我!”云音一指費氏,她手才伸出去,又被內(nèi)侍抓住。 “大膽奴婢,還敢胡亂攀指!”費氏大聲呵斥道:“人證物證俱在,你休想抵賴!” 鄭夫人得知云音不是普通宮女,是伺候王上的咸陽宮女官,有些躊躇。心里尋思著,是否要把宮中刑獄司的趙公公找來,一同審理? 費氏看鄭夫人在猶豫,煽風點火道:“鐲子都從她身上搜出來了,分明就是她偷的!jiejie,在太后喪禮上,這奴婢竟敢做出這樣的事情,真是膽大妄為!依本宮看,一定要從重責罰,處以極刑!” 鄭夫人一想,也有道理。按理來說,這宮中的女官和宮女,如果犯了錯,證據(jù)確鑿,她有權(quán)處理。她看到云音想要對費氏動手,心里覺得這女官以下犯上、又偷盜財物,恐怕是一個膽大不服管教的,懲處一番也有必要。 她如果處置的是有地位的嬪妃,倒是需要通稟秦王;但處理一個普通女官,只需要在事后,通知御前總管一聲即可。 太后喪儀,鄭夫人忙碌多日,身體疲累。眼看此事證據(jù)俱全,不想再耗費心神,于是命令道:“把她拖下去,按律行刑吧!” 內(nèi)侍要把云音拖走,云音臉色慘白,大聲喊冤!她看見費氏得意的樣子,罵道:“你這個毒婦!害死無辜的人,你夜里能安寢嗎?”她還要再詛咒兩句,又想起更緊要的事情,她被拖拉經(jīng)過寧姜身邊的時候,大聲說:“寧姜,求你幫我去通知張公公一聲,要快!求你了!” 云音想,知會了張公公,張公公應(yīng)該會去稟告嬴政。他如果念及舊情,可能會救自己??墒牵瑢幗幌蚴莻€膽小的,肯為她去做得罪費夫人的事情嗎? 云音被拖到殿門口,看寧姜并沒有挪動腳步,都有些絕望了! 正在這時,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等一等!她是冤枉的?!?/br> 這時候,聽到這種話,對云音來說,不吝是天籟之音。拖住云音的內(nèi)侍暫時停下了腳步。 云音抬頭一看,說話的居然是魏夫人。她姿色只能算一般,面容清冷,但她乃是一國公主,自有一種不凡的氣質(zhì)。 眾人都望向魏夫人,她開口道:“她身上的金鐲,是我賞賜給她的?!?/br> 費氏一時呆住了,她沒有想到,魏夫人這個時候來攪局,“魏jiejie,你看錯了吧?這奴婢偷拿的,明明是本宮的物件。無緣無故,你為何要賜她首飾?” “我有一次遣這女官辦事,她辦得甚合我心意,所以賞她首飾,”魏夫人依舊是冷冷的口氣。 云音回過神來,心里有些奇怪,自己和魏夫人一向沒有來往,也無交情,只知道她是通婚嫁過來的魏國公主,她為何愿意替自己出頭? “jiejie,這鐲子既是你賞賜于她,為何剛才審問的時候,你不發(fā)話?”鄭夫人有些看不懂今天這事了。 “我恰才思念太后,悲傷過度,眩暈了一陣,剛剛恢復(fù)過來?!?/br> 費氏知道魏夫人在信口胡說,金鐲明明是她吩咐宮女偷偷塞到云音身上的。但是,這鐲子是宮中統(tǒng)一打制出來,一批有很多只,式樣花紋都差不多,三位夫人都有一樣的。 費夫人這時,懊悔自己思慮不周,構(gòu)陷別人,應(yīng)該找個獨一無二的首飾?,F(xiàn)在,魏夫人一口咬定,倒還說不明了。 “世間哪有這么巧的事?本宮丟失物件,在她身上找到,jiejie居然又說是你賞賜的。那我的金鐲,到何處去了?” “這個本宮不知。也許遺失在了別處,或許被你身邊的奴婢偷拿了?!?/br> 聽到魏夫人這樣說,費氏的宮女又跪了下來,開始叫冤。 鄭夫人覺得有些頭痛,太后喪禮期間,鬧出事情、動用重刑處罰宮人,始終不好。傳到王上耳里,說不定要責怪自己治下不嚴。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最好的處理方法。 鄭夫人說出她的決定:“既然物件是魏jiejie所賜,不是偷盜而來,此事就這樣了結(jié)。費meimei,至于你的鐲子,喪儀過后再慢慢找尋?!?/br> 費氏不甘心,但一時也沒法可想,心中暗恨。 幾個內(nèi)侍放開云音,云音癱倒,跪坐在地上。她珍視地看看自己的雙手,心中充滿了疑慮。 她感激地望向魏夫人,后者只是面無表情地看她一眼,轉(zhuǎn)身跪在了前面。 因為鐲子一事,靈堂中鬧了半天,現(xiàn)在又沉寂下來。眾人強打精神,在太后靈前守最后一晚。 第二天,到了太后出殯的日子。 幾百內(nèi)侍開道,他們手拿引魂幡;哀樂聲中,幾十名仆役抬行太后的靈柩,在靈柩后方承擔護衛(wèi)的有兩隊上千騎兵,一隊騎兵手拿飄揚著白色長條的長矛;一隊騎兵手持長槍。 秦王和嬪妃、文武百官送葬,眾人一路號哭,將太后靈柩送至王族墓地下葬。陪葬的金銀珠寶、器皿用具不計其數(shù)。 . 葬禮舉行完畢,雖然還要守制,但繁重的禮儀已行完,眾人都送了一口氣。 宮中主子們可以好好歇息一番,宮人卻還要照常當差。云音和寧姜等人花了一天時間,處理了大半喪儀期間堆積的事務(wù)。 到了傍晚,幾個女官坐在殿內(nèi),核對賬冊。 寧姜道:“這幾日真累!我的眼皮都要抬不起來了。” 云音道:“是呀,趕快核對完這幾項,可以回去歇息了。真想在榻上睡足一整天!” 她忙碌幾日,又受驚一場,確實疲累不堪。 寧姜用不滿地語氣道:“跟你在一處,真是常常有驚嚇!你是有多討人嫌?總是出事。我想起那日靈堂的情形,腿還打哆嗦呢。我就在你旁邊,萬一費夫人說我也是偷盜的從犯,那我就慘了!不過我覺得,你不像那種雞鳴狗盜之人。對了,魏夫人為何對你那般好?” 云音搖搖頭,她心中雖對魏夫人救她一事,迷惑不解,卻也沒有機會詢問。至于費氏,云音恨得牙癢癢,但現(xiàn)在沒有能力來收拾她。 寧姜又說:“算了,我不打聽了。在這宮中,知道的事情太多,可沒有什么好處!只當我沒問?!?/br> 總算把手頭的事情忙完,云音胡亂找點食物填飽肚子,打算去榻上好好地會見周公。她才出殿門,就遇上吳福兒帶著倆個內(nèi)侍,正向這邊走來。 吳福兒拉住云音道:“云大人,快隨我走,大王宣召你。” 云音苦笑,看來嬴政這是消氣了?他不是第一次生她的氣,一時惱一時好的,變化無常,倒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一般。 云音打起精神,隨同吳福兒來到秦王寢宮,宮人都侍立在殿外。 云音走到寢宮門前,向里望去。宮燈發(fā)出昏暗的光芒、明明滅滅,嬴政只身坐在殿內(nèi),似乎在發(fā)愣。 他臉上帶著些寂寥的神情、孤零零的身影,在空曠的寢殿里,有說不出來的蕭瑟孤單之感。 作者有話要說: 秦漢時代的夫人之位,就是后世的皇妃。在嬪妃里面算位分最高了 ☆、迎娶 云音進入寢殿,行了禮。 嬴政招手讓她近前,他帶著傷痛之色,并沒有說話。云音第一次看到他這般低落的神情,和他平時或飛揚跋扈、或陰沉暴躁的樣子大相迥異。 云音望望他寂寥的身影,他剛遭遇喪母之痛,在這世上,沒有了父母雙親,和自己一樣,也是孤零零一個人了!自己有個兄長,卻遠在千里之外,還好似比他強些。 他拉住云音的手,臉上露出痛苦之色。 云音低聲問:“大王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嗎?” “難受,”他按了按上腹部靠近心口的位置。 “傳御醫(yī)來看看吧?!?/br> 嬴政搖搖頭,“這是故疾。天氣寒冷、心情抑郁的時候,偶會發(fā)作?!?/br> 他母親新喪,心中哀痛,故疾又發(fā)作,夜里不能安眠,這幾日精神很差。有時候好容易淺淺入睡,噩夢居然又來侵襲;他本以為滅了趙國之后,就擺脫了不堪回首的往事,誰料想還是被惡夢糾纏。 聽他這么說,云音倒是有些明白,他這病癥可能是胃疾。她在掖庭幾年,用膳時間不固定,有時候會餓肚子,也得了這個毛病。發(fā)病時很疼痛,幸得最近好了許多。 他這病癥,多半是少時的艱苦生活留下的印記吧?云音想到,他小時候受過許多苦楚,也許一直以來,都沒有人真正關(guān)懷過他,心中不免有些憐惜。 他雖然脾氣暴躁,但對云音一直很好,還幫助她報了仇??雌饋?,云音想出宮去做個普通人,他不會允許。云音待在宮中,也只能依靠他。 他小時候經(jīng)歷坎坷,怪不得心腸有些硬。就連云音自己,在王宮這種地方呆久了,也變得冷漠許多,不復(fù)少年時的熱情熱心。 這樣想著,云音輕輕按住他的手,露出憐憫的神色。 嬴政挨近過來,頭靠在了云音的胸前,似乎在尋求她的安慰。云音抽出一只手來摟住他,讓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這樣的溫柔相依,似乎減輕了他的痛苦,眉頭舒展了不少。 外面雪花開始飄落,寢殿內(nèi),壁爐里燃著木炭,漸漸熱起來。寒夜里有人相伴,感覺分外溫暖。 夜深了,云音看嬴政的臉色,他已經(jīng)緩解過來。 他準備就寢,吩咐宮人進來,伺候他更衣漱洗。云音要退出去,被他叫住,“留下來,陪陪我。” 云音呆了一下,隨即想,他母喪期間,身體又不舒服,讓自己留下來,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就是陪他一會兒。 她扶他到了榻上,給他蓋上了被褥,他抓住云音的手道:“別走?!?/br> “我會在這里陪著你,看你入睡,”云音坐在榻邊,柔聲說道。 嬴政害怕做惡夢,不敢入睡,但云音陪在旁邊,他心里安定許多。他閉上眼睛,歇息一陣;又睜開眼看看,云音還坐在那里,放了心。他確實身心疲憊,漸漸進入了夢鄉(xiāng)。 云音見他睡著,正想離開,又發(fā)現(xiàn)他閉著雙目,身子顫動起來,神情不安,估計又是夢魘了,就俯下身子,輕聲安慰他幾句,再拍拍他。 許久之后,他終于平靜下來,一動不動,沉沉地睡去。云音覺得,自己就像在安撫一個孩子。 云音靠在榻上,自己也快睡著了。她醒了醒神,起身披起外裳,悄悄離開寢殿。 . 過了一些日子,天氣漸漸和暖。 嬴政恢復(fù)過來,又是一副精力旺盛的樣子。他每日忙于國事,云音依舊在他身邊當差。 一日,云音呈奏章給他,他接過來,忽然喚道:“阿音?!?/br> 云音應(yīng)了一聲,看了看他,他似乎有話要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