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怎么可能坐在看臺上——” “鐘貞,你干什么?” 她頭也不回地往看臺下走。 人滿為患的座位中,她幾乎一步一挪,在走下去的過程里,鐘貞時不時望向終點處。她既希望他跑得慢一點,又希望他跑得快一點。 是她疏忽。哪怕不能給他遞瓶水,也應該讓他第一眼在終點處看到她。 他一跑過終點線,他們班男生上前扶他,鐘貞眼巴巴看別的女生遞給他水、噓寒問暖,他四周圍了不少人,她已經(jīng)看不清他臉上神情了。 她走著走著,忽而慢下腳步。她在遠處的看臺上注視他。 太多人了,他一定注意不到她,她過去也于事無補。他一定聽慣了那么多漂亮話,她也沒什么……也沒什么好說的。 鐘貞最終走下去時,終點處早散了,蕭珩也不在了。 她對他一無所知,還自詡什么。 酸澀的情緒漲滿胸膛。 她怎么這么沒用啊。 鐘貞頹然地回看臺,她從底樓爬上來,又繞道從主席臺附近回班級看臺。途徑樓梯口,有幾個老師和一位陌生的西裝革履的男人在聊天,鐘貞掃眼,發(fā)現(xiàn)有自己班的數(shù)學老師,便打了招呼。 老師點點頭,她又向前走。 “這么說來,”數(shù)學組組長對西裝男人說,“你那時候是找到了一個天才?” 西裝男人嘆氣:“可惜他家庭原因,上到初二就走了。” “老同學,你這回怎么想到從北京回來看我?。俊?/br> 西裝男想起什么,說:“過來開會的,順道來看看你?!?/br> “對了,我這最近也發(fā)現(xiàn)有個學生,太聰明了,競賽題做得真讓我們這幾個老師都開眼界了?!?/br> 西裝男不禁笑,“是嗎?” “是啊——喏,就下面那個?!?/br> 老師指著少年,說:“看臺下,白色t恤的,個子最高的那個。” 他不由瞇眼看去,有那么一瞬,他以為自己花眼了。 “他叫……” “蕭珩?” 老師驚訝:“你怎么……” “他以前,是我班上的學生……現(xiàn)在怎么就……”他有點不可思議,“來了普高?” … 下午場的時候,鐘貞提前看好了年級組四百米接力賽的時間。 她為了彌補上午的遺憾和愧疚,做好提前半小時就下看臺的準備。 結(jié)果走到看臺下,被維持秩序的同學攔住,對方義正嚴辭告訴她,馬上有比賽開始,不能穿越跑道。 她怎么說,對方也都一根筋。沒辦法,一個人對付不了三個人。 她只好呆在離跑道最近的第一階看臺上,伺機而動。 三點四十五分,年級組四乘一百米接力賽即將開始。 全場屏息而待。運動員陸陸續(xù)續(xù)上跑道,站好接力的位置。 清一色的男生,全是各年級中短跑爆發(fā)力極高的同學,也是被各年級組老師寄予希望的。 哪個年級組贏了,哪個年級就會沸騰,哪個年級的老師就會歡呼。 鐘貞看著高一年級組,一個個望過去。身后還有人在一個個說,第一棒是誰,第二棒是誰…… 她掠過一張張陌生的面孔,最后定在蕭珩身上。 “蕭珩接最后一棒?!?/br> “他上午才跑過一千五,行嗎?” “不知道啊,聽說他長跑耐力好,短跑也不錯?!?/br> “畢竟上午跑過一千五了都……不把人累死?” 這也是鐘貞擔心的。 一千五百米最消耗體力,最后一棒壓力又最大。 她怎么總覺得,別人都故意針對他?給他最難的處境,但是他呢,總能絕處逢生。 蕭珩站在那,背影寬肩窄臀,腰線勁瘦。 她忽然想起一本書里說過。男女生理構(gòu)造天生不同,男人的生理構(gòu)造更趨于流線型,更富有力量與速度,天生為了捕獵、侵略。 發(fā)令槍一響,第一棒開始瘋狂追奔。 全場開始熱烈沸騰。 三個年級分別為各自代表的組加油助威。 這是運動會最盛況不下的一個項目,總能輕易帶動起全場所有人的情緒。 每一棒,至關重要。仿佛生怕缺了呼喊,運動員就沒了力氣,越來越多的人竭力嘶喊。 第三棒結(jié)束。 輪到最后一棒。 高一組位于第二,在高三組后面不遠,高二組緊隨其后。 全場歡呼熱烈匯成一個波濤起伏的海洋。 鐘貞看著他跑過主席臺,沖到終點線。 一剎那,結(jié)束了。 高一組最后一棒反超了高三。 鐘貞隨即看向終點處。 她也很少見他這樣的表情。斂著眉眼卻微微挑起唇角的樣子,好看死了。 周圍人在歡呼,有人在激動表白,各種聲音振聾發(fā)聵。她被這氣氛感染,朝他在觀眾席上尖叫,她的呼喊被淹沒在人群中。 她想,反正也沒有人知道。 但他朝她這看了。 目光越過沸騰的人群,他靜靜地看著她。 仿佛早就知道她在那里。 蕭珩眼神不離她,推開了虛扶他的男生,也沒聽要遞給他礦泉水的女生說些什么。 他一個人走出喧鬧的人群。 她看他轉(zhuǎn)身去觀眾席下的洗手間。 鐘貞隨即從觀眾席上跑下去。 她目光一直追著他,說了不知道多少次讓讓,好幾次險些絆倒。 她就怕又像上午,她沒能第一時間趕到他身邊。 所以她一直盯著他背影,沒離開過。 等等我,蕭珩,等等我,哥哥。 撥開人群,他轉(zhuǎn)眼就不見了。 鐘貞站在拐角處,身旁的人越來越少,比賽也即將結(jié)束。 她不知道要往前還是后退,急得手足無措。 怎么會跟丟的?明明她一直看著他的。之前也就算了,一千五她不能陪他,接力賽她都要錯過嗎? 心底轉(zhuǎn)瞬低落,她真沒用,連個人都要跟丟。 忽然間,她手臂被人一拉,館內(nèi)小角落陰涼,她被他摁在轉(zhuǎn)角的墻上吻。 唇舌間糾纏。 一線薄光穿過,正好照清他的眉眼。 她半睜眼睛看他閉著眼在吻,伸手勾住他脖子,踮腳,想吻他更里面。 蕭珩順從地俯身低下頭。 一墻之隔外,領獎音樂聲響起,廣播里開始報名字。 鐘貞眼神迷離,她本能地、舌尖輕輕一勾,蕭珩將所有念頭拋在腦后。 本能的瘋狂,無需思考。他再聰明,在她面前,也什么都不是。 他吻她下巴,吻去她唇角的痕跡,沿她頸線往下,在她脖間留下印記,他只看了一眼,愈發(fā)沉迷地想留下更多。 鐘貞抬起他下巴,端詳蕭珩。 他眼眸漆黑幽深,眼底被陰翳籠罩。 她問:“累不累?” 蕭珩不想說話,他搖頭,低頭又想吻她。 外面的音樂聲越來越清晰,鐘貞保持一絲理智,輕輕推開他。 兩人分開。 蕭珩同她擦肩而過,去外面領獎,接受榮譽。 她低下頭,安靜、匆匆地從一側(cè)門口出去。 方才一霎瘋狂如夢似幻。 還好、還好剛剛都散了,人都在看臺上。